接连几日，陈则武都呆在随军工匠的营帐里。看着工匠们，不断的比对水平，不断的打磨炮筒。
扔了一个又一个的试用炮筒模具，换来的是工匠一遍又一遍的唉声叹气。
工匠们们脸色越来越差，动作也越来越急。他们知道，做不好这些，不能交出一个可用的炮筒，等待他们的将会是军法处置。
而对于他们这些，地位低微的工匠，军法处置基本上就是丢了性命。
两个工匠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他们不停的往炮筒里，倒入玄白铁，然后剧烈的摇晃。待炮筒里，噪声稳定，倒出玄白铁后。再用木贼草，刷荡炮筒内壁。
一切都做完之后，他们将炮筒递给陈则武。
陈则武将手指伸进炮筒，用指腹轻轻在炮筒内壁上移动。
相较于刚开始的时候，内壁已经光滑很多了。可是，还是有着大大小小的凹凸处。这些凹凸处，基本上都集中于炮筒的最里面。
“不行，还是不平整，再来。”这句话，陈则武这几日，不知道说了多少次了。
工匠垂头丧气，两个人又重新倒入玄白铁，再一次冲刷。
玄白铁是一种粉末，制法类似于水银，却没有毒性。玄锡可以填平金属尤其是铜的裂缝处，再利用其自身特性，可以很好的冲刷金属的不平整处。
帐外，军中伙夫，送来了陈则武今天的午饭。
平日里，陈则武都会回到蓝玉若在的主帐里，和蓝玉、李景隆他们一起吃午饭。
但是今天，陈则武想加紧解决炮筒内壁的问题。因此，他让军中伙夫，将午饭送到这儿来。
今天，吃的是炭烤鸽子肉，一份油青菜，一份炙烤鹿肉，主食是四个烧饼。
在军中，伙食是有着明显的分层。蓝玉作为主将，吃的最好。其次就是陈则武、王弼他们。
而傅友德和李景隆，则是吃的自己带来的粮食。
这些粮食，回到京城后，户部和兵部要一一清点。因此，两军的粮食，不可混在一起。
陈则武不饿，他的心思有些沉重。工部官员的不作为，工部工匠的混日子。
这些，都使得明朝初年的火炮水平，仍然停留在南宋末年时期。科技的进步，完全应该由工部负起责任来。但工部尚书谈绍淳认为这是“奇技淫巧”，不必重视。
“你们吃吧。”陈则武随意的把盘子，推到两个工匠的面前，自己又陷入了沉思。
这次的事情，让陈则武开始重视起这些所谓的“奇技淫巧”。
古代的这些王朝，缺铜吗，缺。但，缺铜矿吗，不缺。一是因为很多铜矿没有被发掘。而另一方面，是开采了铜矿，也很难做到物尽其用。
王朝，主要缺的是对铜矿的冶炼技术。
将铜矿石，冶炼成铜钱、炮筒、铜器。因为冶炼技术的不成熟，所需的损耗，可太巨大了。因此，铜钱因为稀缺，一直可以作为货币而流通。
所以，归根结底，还是技术的问题。
“嗯？”陈则武回过神来，看了看眼前的盘子，丝毫未动，“你俩怎么不吃。我不饿，可别浪费了。”
工匠脸色涨红，“大人，小的吃不得这些。”
陈则武这才反应过来，其中的道道，他刚刚想着工部的事情，给忘记了。
他又扯下一块肉，送到嘴里，边吃边说，“吃吧，这儿没人，也就咱们三个，不吃也倒了。”
然后，陈则武又把盘子，往工匠的面前送了送。
工匠还是不敢动，其中一个试图伸出手，被另一个打了一巴掌。“你不要命了，敢吃陈大人的午膳。”
刻在骨子里的等级制度，让工匠不敢僭越。他们平日里，只能吃着剩菜剩饭。有的时候，甚至没得吃，饿着肚子。
陈则武摇摇头，不再去管他们，吃不吃是他们的事。
起身之后，陈则武嗅着空气里的铜锈味，微微皱眉。这个味道并不好闻，透过帐帘处的一丝光亮，陈则武瞥向了今天送来的那盘鹿肉，突然有了一丝主意。
他走出帐外，径直来到后厨。都说君子远庖厨，陈则武不是君子，因此他并不在意。
来到后厨，这里空无一人，陈则武开始翻箱倒柜起来。
后厨里发出的声音，引来了伙夫。他们提着刀，走进后厨，看到了脸上给沾上炭黑的陈则武。
“陈大人，您这是？”伙夫问道。
陈则武拿起手上的鹿角，“这玩意儿，有多少我要多少，全都给送到主帐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