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毛镶跪在地上,朱元璋没有丝毫的心软。
他可以允许毛镶给朱允熥递投名状,毕竟毛镶年岁不大,日子长着呢,还真有可能会伺候自己的孙子。
但他不允许毛镶和蓝玉、陈则武走的太近,甚至不可以有任何的交集。
这是朱元璋的底线,不容触碰。
从椅子上站起来,朱元璋所表现出的气势,就已经完全压倒了毛镶。
“蓝玉在磁州的事,你是第一个知道的吧。”朱元璋冰冷的声线,传到毛镶的耳朵里。即便是声音,也让毛镶打了一个寒战。
“臣有罪,臣该死。”毛镶拼命的磕头,希望能给自己求来一线生机。
朱元璋的眼睛,随着毛镶磕头的动作,也上下的动。
在磁州,蓝玉要杀知府向升。蓝玉没这个权力不说,还违背了朱元璋不得扰民的旨意。抗旨还要杀人,放在别人身上,那就是死罪。
但是,一直跟着蓝玉的毛镶。在这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保住向升,然后派人去了凤阳找朱标。
事情做的没错,向升不该死,而且出了事情报告皇上也没错。
毛镶甚至事后可以说,凤阳比应天近,事态紧急,没来得及进京。而且朱元璋也不会因为这件事,就去责罚毛镶。
过程没错,方法没错,错的是目的,毛镶的目的就是要保住蓝玉。
这是毛镶的私心,而作为朱元璋的私臣,毛镶是不可以拥有私心的。
而保住蓝玉又是一种方法,目的是给朱允熥递投名状,积极的和朱允熥示好。这只能说,目的没错,方法又错了。
朱元璋也蹲下来,和毛镶一边高。他用手,按在毛镶的天灵盖上,微微发力,“他蓝玉要杀向升,而你不杀。你以为保住了蓝玉,就冲这个,他就会感激你吗。”
感受到头顶的头疼,毛镶心里害怕极了,他不敢动,只能小声回答,“臣知错了,皇爷看在臣伺候您这么多年的份上,饶了臣吧。”
朱元璋大怒,一巴掌拍在了毛镶的脸上,“咱要不是看在你一直忠心于大明的份上,咱早就杀了你。”
忠心于大明,而不是忠心于朱元璋。
这句话说的,就让毛镶更加恐惧。朱元璋一句话,就给事情定了性。忠于朱元璋一定是忠于大明的,而忠于大明却不一定是忠于朱元璋的。
也得亏,朱元璋不想和自己的儿子孙子争什么。否则,此时的毛镶,一定是人头落地的。
毛镶恐惧的脸上,布满了泪痕。他此时此刻的内心,没人知道他到底有多害怕。
这真的不是对死亡的恐惧,而是彻彻底底对朱元璋的恐惧。
毛镶想起来在洪武十三年时,胡惟庸临死前的一句话:伺候在皇爷身边,他比死还要可怕。也许,死才是真正的解脱。
毛镶低着头,周围的宫人,也颤颤巍巍的跪在地上。
整个坤宁宫,出现了死一般的沉寂。
“说,蓝玉在贝海儿湖畔,筑台之后,都干了些什么。”朱元璋的语气,依旧冰冷。
“回皇爷,蓝玉在贝海儿湖,插上了大明的龙旗。筑台,祭奠开平王,三军高喊千岁。”这样的回答,和那个太监添油加醋,说的又不一样。
“那陈则武呢,他当时在做什么。”朱元璋又问。
毛镶的头,已经碰到了冰冷的地面。这地面的温度,和他心里的温度,一样的寒气逼人。
“陈则武明显有些吃惊,不过他也没阻拦。之后他们就带着向导,去了古叶城。”
毛镶已经不敢有一丝一毫的隐瞒了。事实上,这些,他都写在了奏折上。只不过,这些奏折,跑的还没他快。
“起来吧,甭跪着了。”
跪了许久的毛镶,可算是站起来了。他揉了揉自己的膝盖,才艰难的站起身子。头低着,老老实实的站到朱元璋的左后侧。
“皇爷,臣还有件事儿,一直觉着奇怪。”毛镶冷不丁冒出一句。
在得到肯定之后,毛镶才又开口,“二殿下那儿,您让臣去查那个朴常。臣查了宫中所有典籍,却查不到这个人。臣走访了许久,发现这个朴常是北平生人,和陈则武同岁。而且,他家虽不是官家子弟,倒也不缺钱。可他,冒天下之大不韪,进了宫。二殿下出生那年,被吕氏要去了东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