鞑子跑了,陈则武也终于放下心来。他从马上跳下来,踮起脚尖,看着远处。
而周围的将士们,有的互相搀扶,继续往前走。而有的,则是蹲在地上,扒拉着脚下的烂泥。
“怎么了,这是。”
陈则武有些疑惑,明明是打了胜仗,可将士们却个个的有些垂头丧气,丝毫没有胜仗而带来的兴奋感。
“怎么回事。”蓝玉也发现了这个异样。他扒了身上厚重的甲衣,撸起裤脚,一脚一个深陷,走到那些蹲在地上的士兵旁。
一个年纪有些大的站起来,有些忐忑,“回将军,粮……粮车翻了。鞑子走的时候,划开了装粮食的口袋。粮食全都洒在了这泥水地里。兄弟们都蹲在地上,把粮食拣起来呢。”
蓝玉听了,脸色大变,急忙推开那人,映入眼帘的就是那几乎完全洒落在泥水地里的粮食。
“狗日的,你怎么看的。老子是不是告诉过你,你死了,这粮车都不能出事!”蓝玉大怒,一巴掌拍在了运粮官的脑袋上。
运粮官一下子被扇的七荤八素,在原地打着转。他捂着脸,竟然有些委屈,“将军,不是你让小的去给您牵马嘛。”
蓝玉更加生气,“我让你牵马你就去牵啊,你是干什么的不知道吗!”
洒落在地上的粮食,让蓝玉心疼不已。
现在正是缺粮的时候,还出现了这样的幺蛾子,真的是雪上加霜。没了粮食,往前走一步,都是一场豪赌。若是遇到鞑子,就可以抢他们的,就是赌赢了。
若是一路上,荒无人烟,都没遇到鞑子,那就是赌输了。如果那样,等待蓝玉这支北伐大军的,就是自取灭亡。
“狗日的,拣起来啊,看看还能不能再吃了。”蓝玉也蹲在地上,一颗一颗拣着洒落的粮食。
陈则武忽然有些自责,印象中的洪武十七年到洪武二十一年。这四年间,是没有太大规模的对外战争。
这其中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全国性的自然灾害,山西大旱,河南的黄河决堤,湖广江西的长江决堤。那时候的大明朝廷,是几乎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赈灾。
靠近漠北,方圆数十里,都看不到一棵树。这里,除了星星的草,就是无尽的荒漠。
蓝玉的北伐大军,在距离庆州城约一天路程的地方。
陈则武坐在帐篷旁,天上满是乌云,就好像他的内心一样阴郁。
帐篷里,是蓝玉和王弼这两个主将的争论。王弼现在力主撤军,理由很简单,现在的粮草辎重,已经不足以支持大军再继续北伐。
而蓝玉,则是沉默不语。对于王弼退兵的建议,蓝玉心动了。但他又不想退,已经走到了这里,没有退兵的理由。
而且,在蓝玉的内心最深处,有一种心思正在萌动着。他真的很想赌一把,就像十几年前。他跟着常遇春,同样是赌一把,最后攻破了元上都,从此名垂青史。
“没有粮草的大军,随时都会大乱的。将士们已经知道了,粮草不够了。如果还是执意北上,军中大乱,又该如何。”
而蓝玉的犹豫,让王弼着急了。他有些暴躁,不停的提醒蓝玉,军中即将大乱。
作为一个主帅,蓝玉心里,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对于一个大军来说,粮草大于天。没有粮草的大军,就会是任人宰割。
此时的蓝玉,也出奇的没有感到烦躁,他的心里,正反复琢磨着两者的利弊。
“蓝玉,我说了,退兵吧!”
王弼终于受不了了,他一拳打在了蓝玉的胸口,打的蓝玉胸口闷疼。
蓝玉闭着一只眼睛,睁着的那只眼睛,布满血丝。他真的不想就此退兵,蒙古大汗,逃跑的方向就是捕鱼儿海。追过去,他将完成大明无数名将,都想做而没能做到的事情。
同样的,这也会带着极大的风险。
机会往往就会伴随着巨大的风险,这种机会,带来的是巨大的收益。而收益,又是留给敢于冒险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