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回了奉天殿之后,都做了些什么。”问这些问题的时候,朱元璋都显得漫不经心,似乎根本不在意。可是每一问,都是一个坑。
“皇上,给礼部下旨,封了太后和后宫的皇后娘娘。批了吏部陈敬辞官回乡的折子,詹徽为新任吏部尚书。”
朱元璋点点头,好像没有听出其中不妥的地方。长长的指甲,在地豆上使劲的抠着。抠下来的皮,放进嘴里嚼两下,才又吐了。“太子呢,皇帝没下旨吗。”
“没有,皇上说,太子之事,日后再议。”陈则武抬头,看着朱元璋。
如果朱允熥不是太孙,那不着急立太子也很正常。可是,已经是太孙朱允熥,却没被立为太子,这就引人深思了。同时陈则武也在观察朱元璋,这是不是这父子俩提前商量好的。
可是,朱元璋似乎并不知道这件事。他的表情明显诧异了一下,又恢复正常,笑着说道,“怎么着,你急了?”
“皇上,东宫之位乃大明之国本。久不册立,恐引得朝中大臣议论。”这也是陈则武的担忧之处。
“议论什么,这是咱朱家的事?何时轮得到他们议论了。这些文人,不去想着如何整顿朝纲,却来干涉咱的家事。”朱元璋怒了,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又笑着说道,“咱怎么觉得,你着急了。慌什么,咱还在呢。”
这句话,就像是定海神针。朱元璋的意思,就是只要他在,那太子之位就只能是朱允熥的。
永安宫门外,传来朱允熥的声音。现在的朱允熥,沉稳了很多,不再像原先那样毛躁。看到陈则武,笑着点点头,转而跟朱元璋先行礼,“孙儿给皇爷爷请安了,愿皇爷爷安康。”
朱元璋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儿,开心的摆摆手,“来来来,大孙,吃个地豆,刚烤的。”
朱允熥走到朱元璋身边,接过地豆,却不急着吃,陷入了沉思。
“咋了,大孙。”朱元璋疑惑道。
“孙儿想到和父皇北巡时,在太原府。好多的灾民,他们饿着肚子。那时候,就是大伴给他们吃地豆,缓解了太原的灾情。孙儿觉得,大明朝也许还有很多这样的灾民,他们却不像太原的灾民,还能吃上地豆。”
陈则武眼前一亮,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殿下心系百姓,实乃我大明百姓之鸿福。”
“怎么样,跟在咱大孙身边,是不是受益匪浅。”朱元璋炫耀似的看向陈则武。
陈则武还没说话,朱允熥先开口了,“皇爷爷,您说错了。三人行必有我师。孙儿从大伴,刘先生那儿,学到了太多书上没有的。孙儿想,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孙儿想请皇爷爷恩准,准孙儿出宫,到地方去看看,领略大明朝的大好河山。”
“哈哈哈。”朱元璋哈哈大笑,轻轻拍着朱允熥的后背,“说得好,不愧是咱大孙。等沐英回京述职,咱让他带你,到地方上去瞧瞧。你父皇小时候,咱也是让他到处跑,让他看看大明百姓的疾苦。”
“大孙啊,咱听说。你父皇今晚去了毓庆宫?”
朱允熥沉默了,他红着眼睛点点头。朱标和张笑蝶去了毓庆宫,那里是朱允炆的住处。
这事儿,陈则武并不知道。在廷议结束后,他就被朱标打发走了,说是让他回家好好休息。听到朱元璋这么说,陈则武心中一惊,果然出了是出了变故。
在印象里,即便是父子,朱标几乎没和朱允炆有太多的交集。可是,即位第一天,朱标却去看了朱允炆。
父见子,也没什么。但最关键的是,带去了张笑蝶。马皇后曾钦点,朱允熥寄养在张笑蝶宫中。就相当于将朱允熥过继给张笑蝶了,可是这个时候,夫妻俩去看了朱允炆,意义太重大了。
朱元璋也沉默了,拉起朱允熥的手,柔声说道,“咱不红眼。你是太孙,是咱大明朝的太孙,你父皇爱去见谁就去见谁。你只要读好书,做好自己的事。”
这样的安慰,显然没太大用处。朱允熥的心思是细腻敏感的,自己的父皇和母妃,去找了自己的二哥。而朱允熥作为太孙,却被晾在一旁。晚膳时,有太监小声议论着,说他这个太孙之位,即将不保。
陈则武的心情也有些沉重,废太子就如同废弃轮胎,基本上就一废到底了。不过,朱标还没有旨意,一切都不能过早的盖棺定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