倭军的战船遭受了重创,大明水师也好不到哪去。几乎每一艘战船都遭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损坏。
盛庸所在的船上,大火已经将木制甲板几乎全部烧毁,来回救火的兵士们,也只能踩着细长的,潮湿的木条上。踩着小碎步,战战兢兢的走过。时不时就有兵士不留神,掉进海里,或者火中。
迟缓的行动,再加上人员的减少,使得船上的大火有冲天之势,灭火工作变的十分艰难和缓慢。
盛庸手持利剑,重重的喘着粗气。不知是因为烟熏火燎,还是因为心急如焚,他的双眼布满了血丝,就好像是几天几夜没有睡觉。
面对不断涌上来的倭军,盛庸大喝一声,带着兵士冲进人群。满地的鲜血,染红了整片甲板,不时有胳膊从人群里飞出来,砸在烈火里。
盛庸用衣袖抹抹额头的汗水,伸进嘴里,咸。不知是血水,还是汗水,又或者是海水。抬头看看黑雾中的红色的太阳,耀的睁不开眼睛。
甲板上,船舷上,内室里,到处都血流成河,到处都是焦黑残缺的尸体。
周围的呐喊声,哭叫声不绝于耳。盛庸,他还在奋力的砍着,杀着。他已经脱力,无法感觉到自己双手的存在,只知道杀敌,杀敌!
海面上,布满了浓烟和烈火。不停飞来的石弹落在海里,激起的水花,到处散开,拍打在甲板上,发出巨响。
船上的倭军越来越少,大明士兵们也越来越少。盛庸突然发现,他的战船,他的周围。都是倭军的船。他隐约可以看到大明的龙旗,看到不断穿梭在各敌船中的主船。
盛庸砍翻了船上最后一个倭军,双眼一闭,大声下令。
“取火油!全部倒在船上,把你们的衣服,全都脱了,扔进火里!”
这道命令,震住了周围的大明兵士,他们以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盛庸。
盛庸的眼角,划过泪水。顺着他的脸颊,滴落在甲板上。身子剧烈的颤抖,好似会随时爆发。
“撒火油!”
他们看到了盛庸眼神中的决绝,以及他那爆起的青筋。他的脖子,因为喊出巨大的声音,而不断的蠕动着。兵士们仅仅犹豫片刻,就找出所有的火油,撒在甲板上,船舷上。顿时,火光冲天!
“儿郎们,我们不死,死的就是我们的子孙。加足马力,冲过去!”
盛庸嘶哑着,看着倭军战船最密集的地方,喊出最后一句话。
一艘大明水师的战船,犹如一只从海底现出的火龙,以极快的速度冲向那一片马印旗。一声巨响,海面上的火光,烙的人全身赤红。
鲜血的颜色,在眼前模糊。都死了,战死沙场,马革裹尸。这是何等的荣耀,又是何等的惨绝人寰。海面上,放眼望去,到处都是木板,尸体。还有不知属于谁的,胳膊,腿。
在原本的历史上,盛庸这个名字,也曾让不可一世的朱棣胆寒。他说,如果可以,他不想让自己的刀砍向大明的人。
这一世,他如愿了。他的刀,他的剑。都砍在了异族的身上,他用他的生命诠释什么是保家卫国。
原来,他是一个英雄。现在,他仍然是个英雄。
这一战,双方均死伤无数,损失惨重。但,黑木瓜三惊讶的发现,自从那条火龙出现之后,一条火龙瞬间秒杀了他八艘战船,这一度让他无法接受。
总得来说,大明胜了,虽然胜的也很艰难,但至少是胜利了。而且,他们得到消息,最多三天,从舟山来的大明水师援军即将进入莱州港。
李景隆高兴的下了船,他的脸色极其不好,内心却很是高亢。
刚一下船,李景隆就被踢翻在地上。“他娘的,谁他妈踢老子…”
李景隆大怒,回头看到了自己的老爹,李文忠。顿时没了脾气,摸摸屁股,摘下帽子,跑到李文忠身边,扇着风,嘿嘿嘿的傻笑。
李文忠抬手又是一巴掌,“他娘的,你咋那么能,冲那么前头。整个大明,没别人了?就属你最能了?”
李景隆捂着被打的脸,笑着说道,“爹,儿子不能给你丢脸啊。”
看着儿子的样子,李文忠神情一松,也笑了。“下回,看着点。别那么愣,有没有伤着,走,擦药去。”说完,又拍了儿子一下,“你要是没了,我咋跟你娘交代。不让老子省心的玩意儿。”
汤和在军大营里,笑着迎接浑身是血水,汗水,海水的将领们。
一个人哭哭啼啼,告诉了汤和,盛庸点燃战船,冲向敌军船队,同归于尽。汤和沉默了。他记得盛庸,一个后辈。原先在常遇春手下效力,后来做了应天守备都指挥使。一个愣小子,一根筋儿。总喜欢面红耳赤的与人争论。
陈则武听了,心中黯然。盛庸,一个和铁铉齐名的人物,自己还没见过他长什么样子。
也许,这就是兵,咱华夏的兵。从古至今的精神。
心中感慨着,脱口而出一句诗。
此日漫挥天下泪,有公足壮海军威。
铁铉也不说话,他以前没见过盛庸,也不知道盛庸是谁。但现在,他知道了,这是个英雄。
晚上,汤和设宴,犒赏三军。宴席上,李景隆巴拉巴拉说自己如何英勇如何奋勇杀敌。当说到,倭军的刀没他的剑一半长,根本砍不到他时。
陈则武眼前一亮:鸳鸯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