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子,快来,快来。这碗豆腐脑,透鲜哩。郭英一大早从外头给咱送进来的,比宫里头做的好吃,来尝尝,就是这咸菜,忒少了。”朱元璋似乎不怕烫嘴,又吃了一大口,结果被烫的呲牙咧嘴。
马皇后刚刚进屋,就听到朱元璋的大嗓门。迈着很轻的脚步,走到朱元璋身边,看着雪白汪汪的豆腐,点缀着星星点点的葱花,芫荽。
“熥哥儿呢?”马皇后坐下,没看到朱允熥的身影。
“被师傅留堂了,这小子,和他老子一样,好动弹。妹子,你说,他才四岁不到,就送去学课业,是不是早了些。”朱元璋放下吃的干干净净的玉碗,抹了抹嘴。
马皇后伸出手,将老朱胡子上的葱末儿清理干净。“怎的,要呛行了?咱可是说好的,皇子皇孙的教育,师傅的选择。我说了算。”
朱元璋没脸没皮的嘿嘿一笑,“咱就是问问,这不就是想孙子了。”接过黄狗儿送过来的小暖炉,抱在怀里,眼睛一眯。
“妹子,你是不是有事瞒着咱。”
和马皇后一起生活了太久,她又不是一个心里能藏着事的人。一眼就能看出道道来。
“要是不想说,就不说。咱不逼你,省的你总说咱仗势欺人。”说完,就要起身,被马皇后拉住袖口。
马皇后眼神一瞥,玉儿和黄狗儿带着一众宫人们离开乾清宫,顺便带上了门。“重八,你看看这个。咱们先说好,看了之后,有脾气冲我发,不许随意杀人。”
朱元璋欠了欠身子,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接过马皇后手中的信。脸色逐渐凝重。“陈则武送来的?空印案,呵,好说法。”
转而立刻坐的端正,摇了摇头,“这帮文官,只想着怎么糊弄咱。这心思,若是能用在国事上,大明朝怎的还有那么多庸官。”
又从怀里拿出几份奏折,挨个翻看,找到其中一份。递给马皇后,马皇后打开,正是陈则武写给李伯昌的那份。今天早朝时,李伯昌将奏折夹着信呈给朱元璋。
“咱觉得吧,都该杀。不杀,都不知道怕咱。妹子,咱来之前,问了刘基。你猜他刘基怎么说。”
还不等马皇后点头,朱元璋又说,“他刘基说,略施惩戒,罪不至死。呵,他也在糊弄咱呢!”朱元璋的语气逐渐加重,愈加冰冷。
马皇后语塞,艰难的看着朱元璋。“那刘基?”
“刘基他现在无品无级,翻不起大浪来。就是那李伯昌,咱去了他都察院左都御史的职。”朱元璋说的很随意,漫不经心。
“人家给你上折子,你撤了人家的职?”马皇后差点叫出来。
朱元璋没有去看马皇后,而是站起来慢慢走动。大殿内,只有朱元璋的脚步声,“他是都察院左都御史,监察百官是他的职责所在。如果,没有这信,如果没有陈则武,等他李伯昌发现,哼,迟了!那时候,咱对他,就不仅仅是撤职那么简单。”
“都察院的位子,咱让马文升去做了。”
马皇后在脑子里想了想这个名字,马文升,大明开国第一科的进士,满朝文武,没有没被他骂过的,就连朱元璋贪了几口酒,都被这马文升连着骂了好几天。
只不过开国之初,人才紧缺,又为了收买人心。朱元璋一直忍让,终于在洪武十年,把马文升贬到了陕西做了陕西监察御史。谁知这马文升到了陕西,仍然每旬都会上奏折。
“那,这事,你打算怎么办。”马皇后担忧的问。
朱元璋笑了笑,端起茶杯,还没有喝。“让这马文升,去办。该罢官的罢官,该廷杖的廷杖。等标儿回来,就让标儿全权处理。到时,他的意思就是咱的意思。”
马皇后也笑了,听到老朱这么说,她就放心了。“今儿,怎么这么高兴。有好事?”
“哈哈。”朱元璋似乎就等着马皇后这句话,从那几份折子里,找到朱标的折子。“妹子,看看,咱标儿,咱的儿子。这去苏州府才几天,就给咱带回来十四万五千多两的白银。咱想好了,先给你坤宁宫修缮修缮…”
看着奏折,看到那上面的每一个字。马皇后也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听到朱元璋要帮她修缮坤宁宫,急忙打断。“不要,我这坤宁宫又不是不能住人,不用修缮,塌不了。江西的水灾,河南的旱灾,北边的打仗,都要用钱。你别瞎捯饬,我不同意。”
朱元璋止不住脸上的笑意,脸上的褶子,笑成了一朵菊花。连连点头,“妹子,咱听你的。江西还有余的,这钱,全都买了粮食,送去河南。”
继续看着奏折,马皇后小声嘀咕,“把粮食卖了再买粮食,这不折腾嘛。”
朱元璋耳朵动了动,凑近小声说话,“那是贡粮。一百斤贡粮换的钱能买来几百斤的官粮,十四万买的粮食,够河南吃一阵子的了。”
马皇后也笑意渐浓,反复看着那份从苏州送来的奏折。朱元璋站起来,走到门口,声音洪亮,“赏,苏州府知府罗保忠,金百两,绸缎百匹。”
“命都察院马文升严查所奏之事,不得徇私,不得枉法。另,着李伯昌为大理寺卿。刑部,大理寺,都察院三司共查济宁府知府方克勤。其子东宫编撰方孝孺革去所有职务,居家思过,不得外出,不得会客。”
李伯昌在上奏时,提到了济宁府知府,方克勤。有人弹劾方克勤,利用空印漏洞,盗取官用炭苇两百斤。数量虽不多,但在朱元璋看来,已是死罪,可立典型。
马皇后靠过来,扭头问道,“怎的,陈则武不赏?人家可是大功。”
“怎么没赏,他老丈人不是去了大理寺?”朱元璋挑了挑眉,不置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