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伯温被锦衣卫抓走,最慌的其实还是韩国公李善长。
李善长在家里已经呆了快小半年了,在这小半年间,他就是纯粹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俨然一副世外高人的样子。
就在几个月前,他的长子,李祺被放了回来。朱元璋对李祺的惩罚是,不得在朝廷为官。不过,这对李善长来说,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至少说,儿子回来了,完好无损。
“父亲,那刘基进了诏狱,怕是凶多吉少了。”李祺陪着李善长在长廊中散步,晒晒太阳。
“没那么简单。皇后娘娘和太子,都不会不管刘基。而且,皇上这个时候也不会杀了刘基。皇上下旨,锦衣卫不得审问,这就是在明着告诉世人,他刘基死不掉。”
李善长停下脚步,眯须着眼睛,抬头直视天上的太阳。现在的朱元璋,就如同这太阳一般,遥不可及,捉摸不透。
“父亲,孩儿同大理寺卿张大人公子乃是同学,要不要孩儿去和张大人通通气儿,把刘基在牢里…”李祺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大理寺卿张灵毓是李善长的同乡,在至正二十年时,得李善长引荐,投奔朱元璋。建国后,进入刑部。洪武十一年,被封为大理寺卿。张灵毓的儿子张广,同李祺打小就在一块读书,玩耍。二人感情很好,如同亲兄弟。
“胡闹!那你说,刘基什么罪名?”李善长脸色顿变。
“谋逆之罪。”李祺没注意父亲的脸色,有些洋洋得意,心里已经在策划。
“告诉你,就算我李善长谋逆,他刘基也不会。我和刘基再怎么斗,那也是为了朝廷,为了大明。即便有个人私利,那也不会随意捏造杀头的罪名,去诬陷对方。”李善长怒了,一巴掌拍在李祺的后脑勺,发出清脆的声音。
这时,家中管家报告:宫里来人了。
李善长顿时警觉起来,后背瞬间凉飕飕的。
“来的是谁?”李善长问。
“宫里的黄公公。”管家是认识黄狗儿的,这个人每次来自己家,都得带着钱走。
李善长点点头,黄狗儿还好,只要不是锦衣卫就行。“老罗,你去备上银两,送与黄公公。告诉他,老夫戴罪之身,不便相见。略表心意,请他笑纳。”
“是,老爷。”管家老罗答应一声,办事去了。
李善长又思索了一会,这个时候除了刘伯温的事,皇上不会有别的什么事。想定,李善长回房更衣。
“罪臣,李善长叩见皇上。”李善长进宫时,朱元璋正在吃着饭。中午他召见大臣,一直没吃。直到结束,才命御膳房备上酒菜,一盘炒腊肉,一盘闷狗肉,还有马皇后自己在花园小菜地种的小青菜,再加上一壶酒。
老朱吃的很香,吧唧吧唧,嘴上油光光的,就连胡子上都沾着一片碎肉。
“来了,坐,吃了没。陪咱喝几杯,这酒,还是汤瘸子那杀才送来的,香的很。咱可没偷偷先喝,就等你呢,哈哈。”朱元璋看到李善长进来,连忙招呼,又倒上两杯酒。
(汤瘸子,就是汤和。汤和打仗时,曾腿上受伤,当时朱元璋笑称他是汤瘸子。出自一本野史,暂不可考证。借用一下。)
“臣不敢。”李善长有些惶恐,连忙行礼。
“诶,你这就没意思了。虽说你被咱夺了职,可咱还是亲近你。你还是咱的李善长,不是那个什么李相国。”朱元璋面露不悦,把酒杯推到李善长面前。
“那,臣恭敬不如从命了。”李善长笑了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哈哈,对咯。这汤瘸子,别的不行,这喝酒,是一个好手。”朱元璋大笑,夹了一大片肉给李善长。
“汤帅戎马一生,久经沙场。如此英雄人物,英雄爱美酒也是不错。”李善长吃了一片肉,起身给朱元璋倒酒,又给自己斟满。
朱元璋听着李善长的话,眯着眼睛,咀嚼的动作都放慢了。又夹起一块肉,放到李善长的碗中。“咱呐,总想着你骑着那头驴,刀山枪阵中,如履平地。”
“咱就想着,这位先生定有大才。咱请你出山,你不肯。咱一怒之下,让常遇春把你那驴偷来,杀了吃肉。”
李善长顿时苦笑,“怪不得臣苦寻那驴不得,原来是入了龙腹了。”
“常遇春,徐达都吃了。”朱元璋淡淡的说道。
李善长一惊,筷子掉到地上。连忙起身跪下,“臣,失言。请皇上恕罪。”
朱元璋面无表情的看着跪在地上的李善长,看他早已湿透的后背,看他白发苍苍的脑袋。朱元璋突然笑了,扶起李善长,“说啥呢。咱就是和你说说以前的事,有啥可告罪的。”
李善长讪讪一笑,抬头看着那个身穿龙袍,龙威燕颔的皇帝,他再也不是那个在小小濠州城的朱重八了,现在他是雄踞整个天下的一代帝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