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则武拖着沉重的身子往家的方向走,此时已是初春,大地回暖,万物复苏。
就在去年,洪武十三年,也是这个春天。燕王朱棣奉诏赴北平就蕃,从那之后,朱棣的事,就好像重达千斤,压在陈则武的胸口。感觉有了朱棣,朱元璋会随时随地的爆发,而朱棣对朱元璋来说也是一个很好的理由。自己的儿子舍不得杀,旁人老朱可管不了那么多。
快要走到家门口时,前方的大道上,出现了一道靓丽的身影。身着浅绿色长裙,白色束腰。一头青丝高高盘起,眼睛中充满了无限的期待。
那一袭绿裙,就站在路边,看着远方。初春的风儿,还是较为寒冷的,吹起绿裙的边角,真就好似一个仙子,下凡人间,站在那,就是一道春景。
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她的眼眸之中,渐渐倒映出心上人熟悉却又许久未见的面孔。
李瑾曦脸上的月牙儿止不住弯了起来,她的笑容慢慢展开,亭亭玉立,原地一礼:“多日不见公子,此番从浙地回京,公子消瘦了许多。”
“浙地饮食清淡,可口宜人,且放宽心。只是连连奔波,身心俱疲,因此脸色不好。”
陈则武拉起李瑾曦的冰凉的小手,走进院里,一切都十分熟悉自然。
“昨日回京,一直在宫中。今天早朝散后,又得皇上赐宴,故而一直没去找你。”陈则武看着对方布灵布灵的大眼睛,略表歉意。
“我知道。我也一直告知公子,男儿不可拘泥儿女之情,当以国家为重。”李瑾曦笑了笑。
这时,陈则武从怀里掏出那个绣着大头鸳鸯的香囊。凑近鼻子,使劲的嗅了嗅,满脸陶醉。“在浙地时,每当想念你了,我就拿出香囊。这叫睹物思人。”
李瑾曦脸色通红,想要挣脱被陈则武牢牢抓住的小手,却没挣脱的开。便不再尝试,任由陈则武在她的手心挠来挠去。
“魏国公家二小姐的事,皇上说了,不准我娶两个。”陈则武突然贴近李瑾曦的耳朵,小声的说。
“那皇上说,娶谁…”李瑾曦有些着急。
“皇上下旨,让我娶应天府尹李大人的千金。皇上还说,会下旨给你我指婚。”陈则武口中的热气喷在李瑾曦通红的脸上。
听到了这,李瑾曦悬着的心终于放下。脸上的笑容愈加灿烂,眼中也多了一丝光彩。
昨日,陈则武从宫中回家后,已是深夜。家人早已入睡,第二天,陈则武又早早的起来赶去上朝。他回来的消息,父母和自己的妹妹都不知道。今早散了朝,李伯昌来家中,父母也才刚刚得知:儿子回来了。
巩氏抱着陈则武不住的哭,有日子没见,儿子又瘦了。这一看,在浙地就是过的不好。
陈璟也是感慨不已:先前他还美着呢,儿子得了圣宠,去浙地推行新政。这转眼间,儿子又被撸了官职,被叫回来骂了一顿,真是大起大落。
“回来好,回来好啊。只是这官职没了…”
“没了就没了,无官一身轻。咱不给他老朱家做鹰犬,没什么好下场。”巩氏直接打断陈璟,一脸的不高兴。
陈则武赶忙捂住母亲的嘴,做噤声状。李瑾曦也是警惕的看着周围。
巩氏自觉失言,咳嗽了几声,打个哈哈。
“吃饭,吃饭。儿啊,娘给你做了你爱吃的菜,多吃点,你看看,你看看,都瘦多了。”
陈则武没说自己在朱元璋那吃过了,再说了,也确实没吃饱就被叫到乾清宫。光吃菜了,一口饼子没吃着。
饭桌上,刚刚还对陈则武嘘寒问暖的巩氏,却在不住的给李瑾曦夹菜,满脸的笑意。陈则武苦笑,到底是亲妈,绝对的。看着不住惋惜的老爹,还有狼吞虎咽的大妹,陈则武不由的心头一暖。
果然,无论什么时候,家都是最温暖的。
“大兄,浙地好玩吗?”陈曦文扭着小脑袋,好奇的问道。
“你大兄我又不是去玩的,我是去公干。想玩,等下次,大兄带你去。”陈则武刨了一口饭在嘴里,口齿不清。
“今日进宫,皇上有说了什么吗?”陈璟突然问道。
瞬间,四周都安静下来,等着陈则武说话,除了那个还在吃饭不谙世事的陈曦文。
“皇上是有些生气的,责怪我擅作主张,险些酿成大祸。皇上还说了,要给我和曦儿指婚。”陈则武笑了笑。
很多事情,陈则武没有说出口。比如一直有一个在暗中盯防自家的人。这种事就没必要说了,父亲还好,就怕吓到巩氏。还有就是,自己现在和朱元璋处于一种很微妙的状态,彼此间还相互需要。可这种需要一旦被打破,这样的后果不是他陈则武能够承受的。
其实,陈则武现在最想知道的,就是朱元璋此时对朱棣的态度。虽然朱标不死,皇位的事老朱不可能考虑别人。但,如果朱标死了呢。那朱棣会不会名正言顺的继位,而不是通过那凶险的靖难。
陈则武做不了太多,更不可能去劝一劝朱棣竞争皇位。而那个唯一的人,就是明年,洪武十五年出现的道衍和尚,姚广孝。
这个人,会影响朱棣的一生。但愿朱棣不会操之过急,一切可顺其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