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经黑透了，这时候还没有那么多娱乐设施，村里人都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大部分人基本都睡下了。
但赵家院子却还热闹着，钱金珠席地坐在院子内，头发凌乱，眼睛也肿了，正不顾形象地大声哭喊。
“天赐啊，我的儿啊，你到底被赶去哪了啊，没有你娘也不活啦，赵家人没有一个好东西啊，遭瘟的，他们容不下我们娘俩啊。”
赵菲儿被王碧叶拉着，坐在门口的板凳上，赵家人除了赵天赐都在，像是看一场独角戏一般看着钱金珠。
只有赵春花一人，在她娘撕心裂肺的哭喊下，实在是站不住了。
扑通一下子跪在赵菲儿面前，赵菲儿还没来得及阻止，赵春花就给磕了两个带响的头。
“小姑姑，春花求你了，你就告诉我娘，我弟弟到底去哪了吧，我娘没有我弟弟，真的会死的。”
“臭丫头，你信不信老娘扇你，你那好弟弟的腿又没长在我菲儿身上，他娘的我菲儿怎么知道他野到那个角落死去了。”
赵一刀这次心里也有些急了，赵天赐这么晚都没有回来，钱金珠都已经走着去了一趟城里，娘家学校找遍了，没有找见人啊，听说城里拐卖小孩的多的是勒。
“小妹，你要是知道你小侄子去哪了，一定得告诉我们啊，不然真是要急死人了。”
王碧叶还没教训完小的，这赵一刀又来掺一脚，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赵一刀，老娘看你也是皮痒痒了，你，”
“奶奶。”赵菲儿叫住奶奶，拍着奶奶的手表示安慰，“奶奶你答应过我了，不能经常生气，生气对你身体不好。”
王碧叶今早是答应了，答应了她菲儿的事情，她从来都不食言的，但看着这家里的白眼狼针对她菲儿，她做不到。
赵二刀本来是懒得管大房事情的，但涉及到她小妹了，那就得说几句。
“大哥，你们家小孩不见了，逮着小妹一个人问是什么意思，小妹已经跟你们说清楚了，她根本就不知道赵天赐到底去哪了，你这么对小妹，有意思吗？”
赵一刀语塞，他也没有针对小妹啊。
赵厚山含着旱烟斗，听着大儿媳在院子里哭闹了一两个时辰，脸色也有些不好。
“好事就笑着叫妹妹，坏事都泼在我菲儿身上，我还没咽气。”
赵厚山在家里是有绝对话语权的，这一说，赵一刀有些羞愧地想为自己辩解。
“爹，奶奶，我真的没有，”
“行了。”赵厚山把烟斗往院子里的石坎上磕了磕，“村里人都说没见过赵天赐，明儿找不见再去公安局。”
他自己像赵天赐那么大的时候，已经跟着军队出门闯荡了，现在的男孩子，就是被惯养得太娇气了。
赵菲儿安抚好生气的王碧叶，听着钱金珠的哭闹声，回头看了一眼她大哥，还有面前还跪着的赵春花，心里满是无奈。
赵春花到底是她跟着带大的丫头，心疼自己的亲娘也情有可原，赵菲儿伸手想把她扶起来。
但赵春花佁然不动，甚至还跪着往前了两步，双手抓着赵菲儿的小腿。
“小姑姑，我知道我娘不好，但是她是我亲娘啊，我不想她在院子里哭了，我想家里人好好的，娘说你一定知道弟弟去哪了，好姑姑，你就告诉我吧，春花求你了。”
赵春花说着又要磕头，王碧叶忍无可忍，一脚蹬在赵春花肩膀处，把这听不懂人话的臭丫头踹倒在地。
“大哥，春花，你们这架势，真认为是我把赵天赐赶跑了吗？”赵菲儿赶在奶奶骂人前开口。
赵一刀低头默然，不敢跟小妹直视，赵春花则是被王碧叶那一脚给揣清醒了，不敢在上前招惹小姑姑的烦。
小姑姑是祖奶奶的命根。
倒是瘫坐在院子中间的钱金珠，尖着耳朵什么都听见了，大声质问赵菲儿。
“不是你还能是谁？我那唯一的宝贝儿子，进城不跟他亲娘说，跟你这个外人说？你当我是傻的吗赵菲儿。”
钱金珠说着又哽咽不止，“我儿子命苦啊，生在了这个破地方，遇见了你们这些人，他现在肯定在怨恨我这个亲娘啊，都是我这个当娘的没保护好他啊。”
“菲儿走，跟奶奶进屋，咱不受这个鸟气，他们喜欢在院子里挨冻，那就一晚上别进屋睡觉。”
王碧叶说着要拉赵菲儿进屋，她菲儿不让她发火生气，正好她也懒得管那些闲事，门一关就清净了。
赵菲儿站起来，尽管心里失望，但还是得对着她大哥赵一刀把话说清楚。
“大哥，赵天赐去哪了我真不知道，他昨晚半夜在我房门口，找我借了五块钱，说是要进城买零嘴儿，这就是事情的全部经过，多余的我也是一点不知道了。”
赵菲儿从不撒谎，赵一刀听完，只觉得耳朵都烧得慌。
“小妹，哥没有误会你的意思啊，大哥就是太着急了，小妹你......”
“我知道大哥，我跟奶奶先进屋了。”赵菲儿脸上没什么表情地说道。
赵家小妹，从小就是在三个哥哥的宠爱下长大的，尽管赵三刀早早出门闯荡，但总会记得给自家小妹邮寄些好吃的好玩的回来。
现在村里就剩下大哥和二哥。
大哥二哥了有自己的家庭，有了很多难言之处，赵菲儿一直都是持理解态度。
但好多事情还是会变的。
能让赵菲儿失望难过的的，从来都不是什么钱金珠赵天赐这类的外人。
他们是亲生的哥哥妹妹，血缘相通的，赵二刀的脸色也一下子差到了极点。
“钱金珠！闭嘴！”
尽管赵二刀再不喜欢这个大嫂，但表面一直都还能过得去，也是一直尊称“大嫂”，毕竟是他亲哥的媳妇儿。
像现在这么直呼其名，可谓是少之又少。
赵二刀当了将近十年的生产队长，从二十当头没人服气他，到现在村里爱挑刺儿的人都怕他，靠得可不仅是做事能力好，那一身威严不是白来的。
钱金珠一句哭声没哭完，卡了一半在喉咙里。
就在这时候，赵家院子的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推开，赵天赐踉跄着进来，脸上青青紫紫，肿得跟猪头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