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想要创死这个世界。”
姜黛面无表情，说出来的话却恐怖如斯。
似乎没想到她的烦恼是这样，刚克制好情绪的男人现在又陷入崩溃之中。
程司崩溃地大笑，“你这是青春期综合征吧。”
姜黛凉凉地瞥他一眼，眼神很是幽怨。
“真不负责啊，果然肮脏的大人就喜欢这么说。”她把震动不停的手机调到静音，说道，“如果你身边的人一直在和你强调阶级和高人一等的问题，你会怎么看？”
程司：“事实如此。”
姜黛摇头：“我不认为，我始终坚持人人平等这个观念。”
“每个人的生命都是平等的，在死亡面前不存在谁比谁高贵。”
她撇嘴，“但现在我身处的环境、给出的教育就是在告诉我，我们的生命就是要比别人要高贵。”
鬼话连篇，不管听多少次她都会觉得荒谬。
“你上的什么学校，教的东西这么超前。”
他浮夸地表示自己的惊讶，“虽然说着不好听，但确实很实用。”
姜黛缓缓皱眉，很难相信这句话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
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刻板的人，怎么说出来的话这么不中听。
“觉得我和他们不一样？”他笑笑，“没什么不一样的，我再脱节，也是社会的产物，人和人之间就是有高低贵贱的区分。”
他举了个例子：“假设现在你面前有连个人掉进湖里，一个是五岁的小孩子，一个是饶谷洞的市长，你会救谁？”
姜黛毫不犹豫：“我不会游泳。”
……程司微笑，“假设你会。”
像是想到什么，他补充：“距离相等。现在回答吧，你会救谁？”
“小孩。”姜黛神色淡淡，似乎这个答案对她来说没什么负担。
“相较于一个成年人，在保障自身安全的情况下，我能救回来一个孩子的概率比较高。”
看他嘴巴动动，姜黛再次解释：“就算是不考虑安全问题，我也会救小孩。”
程司问：“为什么？”
“他才活了五年，有权利再体验几十年的人生，不论他以后会变成是什么样子，好人、坏人、罪犯……统统都无所谓；市长也许是有才能的人，有人簇拥爱戴，但失去了一个市长还有另一个市长，而且我相信作为一个市长他会愿意将求生的机会让给未来的希望。”
他反驳：“失去一个孩子还有另一个孩子，培养一个人才要消耗的资源损耗是不可逆的，你怎么确保下一个市长一定能做得好？”
“损耗一个岗位的人才可以换来的职位空缺，或许对我们来说没有太大影响，但对机构内部来说不是一件好事吗？没道德点讲，失去一个市长可以让多少人升官进爵飞黄腾达，对就业和岗位流动带来的利处远比失去一个孩子要有意义得多。”
“哈哈哈，你还真是！”
面前的人缩进军大衣里笑得浑身颤抖，半晌从里面露出双眼睛来，“想法真是别具一格。”
“多谢夸奖。”姜黛答道，尾音一转，“你怎么看？”
会觉得她是顽固派？还是不知天高地厚？
程司朝湖面一指，说道：“我觉得你是个顽固的家伙，认死理。”
姜黛顺着他指着的方向看过去，湖面上浮着两三只鸭子，正在缓缓漂游着。
他突然笑道：“顺从本心的答案就是最好的。”
她诧异地看过去，就见他的眼底一层淡淡的笑意。
“既然觉得不舒服，那就去打破它。”
湖面上几只大鸭子身后冒出几团毛茸茸的黄色。
“你是年轻人，你才十几岁。既然在你的观念里这个东西不正确，那就去抨击它、打碎它、改革它。”
“如果你感到窒息、无力、不快，对它心灰意冷，那你就放弃它、远离它。”
两人沉默地看着几只小小的鸭子在有模有样地跟在鸭妈妈身后，谨慎的样子越看越可爱。
姜黛突兀地出声：“想不到你还挺有文化。”
“你这小孩，哈哈哈。”程司忍不住笑道。
他掰碎面包，朝着湖面撒去，一排鸭子加速朝这边游过来，开始啄食。
荡出一圈一圈的涟漪，向外扩散着。
姜黛忽的觉得嗡的一震，脑袋猛地疼痛起来。
脑袋里像湖面一样，一圈一圈荡起来，疼痛异常剧烈。
程司扶住她，关切地问：“怎么了？”
她摸上面前的护栏，冰冷的触感让意识稍微清醒了一点。
她摆手：“没事。”
“谢谢你今天的开导。”她蹲下，耳边突然听到叽叽喳喳的声音。
透过护栏的缝隙里，能看到大鸭子身边围着一圈小小的毛绒身体。
小黄鸭们嘎嘎地叫唤着，一个个脸上写满了嗷嗷待哺。
疼痛感来得快去得也快，徒留空茫的感觉给她。
再起身，姜黛神色如常，她再次道谢：“谢谢，程叔叔，今天就到这可以吗？”
“很晚了，祝你明天生活愉快。”她祝愿着，从口袋里拿出了被忽视已久的手机。
看着信息密密麻麻的锁屏界面，姜黛突然愣住了。
……改变吗？
她哪有这么大的能耐，哈哈。
姜黛释然一笑：“程叔叔，下次能再见面，我请你喝酒。”
“好啊！”程司爽快答道，“既然请我喝酒，那我现在也送你个东西。”
他在军绿色的军大衣里面翻找一阵，拿出一截十厘米左右的绿色柱体。
姜黛好奇地看过去，他则是大方地摆出来。
一截短短的玉如意安静地躺在他略显粗糙的手掌之上，隐隐散发着光芒。
程司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没什么好东西，就这玩意，拿着玩玩还行。”
这东西还不够贵？
要是真的，比他一身上下都值钱。
姜黛心里暗暗惊讶着，这人还真是处处让人猜不透。
果然人不可貌相！
他说道：“我女儿给我挑的，但她要给我更好的，这东西你就拿着吧。”
“这玩意可好使，只要你说如意如意顺我心意，就能带来好运的嘞。”程司吹得神乎其神，害怕她不收，从口袋里拿出来一个黑色的包浆口袋，一下丢进去。
他的袋子塞到姜黛手里，笑得坦然：“收下吧，一点心意。”
事已至此，姜黛哪还好意思拒绝。
她朝着男人深深鞠一躬，“谢谢程叔叔。下次一定请你喝酒！”
“那我就等着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