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实在纪律乱，也没人管到底发了几只手榴弹出去，蝴蝶拿了一只根本没有人注意到。
蝴蝶将手榴弹小心揣好，表情凝重。
她低敛着眉眼，脑中思绪纷纷，想了很多，却又什么都没抓住。
她只知道，若是这批武器投入到城外的战斗，哪怕拿着武器的伪军都是一群无用的废物，对共党的打击也将难以估量。
蝴蝶咬咬牙，心情却奇异的平复下来，做出了她这辈子最大胆的决定。
伪军拿了弹药，在仓库面前列了个歪七扭八的队。日军的队伍就在旁边，正清点着人数，准备向城门去。
伪军头子此时也顾不上蝴蝶，正嚷嚷着给伪军们讲话，在他心里，蝴蝶一个弱女子，翻不起什么风浪。
“嗒。”
“谁乱扔东西啊！”伪军们还没反应过来，嬉笑着抱怨，却见被拉开的手榴弹“呲呲”冒着烟。
惊恐失措是定格在这些人脸上最后的表情。
蝴蝶自知这手榴弹一扔出去，整个废弃工厂都难以幸免，但出于生的本能，她扔出去后，就立刻向外奔逃。
不过几秒功夫，手榴弹就“轰”的一声炸开了。
这个工厂，包括每个人身上都携带了炸药之类的武器。
犹如连锁反应一般，接连不断地爆炸声响，极为轰动。
周宁将到废弃工厂时，就见到了堪要划破夜色的火光，伴随着轰隆隆的巨响。
“这是.....”周宁停下脚步，不敢再进，诧异地望着这某种意义上可以称为壮观的景象。
她心思流转道，“是哪位地下党同志潜进去了吗......”
声音持续了好几分钟，周宁待其稳定后，才小心地靠过去。
里面没有站着的人，越靠近里面，尸体就糊的越厉害。
周宁检查一番，发现这个武器库几乎被摧毁。
她心情沉重几分，若是这样，那做这些事的人，估计也出不去了。
“阿宁，你的左后方，还有一个微弱的生命光点，不过也快熄灭了。”系统看着小地图，突然出声提醒道。
周宁拔高警惕，悄悄靠过去。
看清地上那人的脸时，周宁瞪大双眼，快速靠过去，跪在了边上。
“蝴蝶！蝴蝶！”周宁焦急的唤道，撕下衣服上的布料想给蝴蝶包扎一下。
蝴蝶跑时，往掩体后面走，因而受到的冲击会小上一些。
也只是一些。
她的身上到处是被碎弹片划出来的伤痕，深的几处汩汩流着鲜血。头上看起来也受了不小的撞击，原本乌黑的秀发散乱着，颜色让血染的更深。
蝴蝶眼睛已经不能完全睁开了，她半眯着眼睛，看见周宁的脸，还有些惊讶，“新来的？你怎么到这来了.....是为这武器吗？”
她有些吃力地想转头看看，却无法移动，“这些王八蛋.....应该都成灰了吧，武器....武器他们一个也别想拿出去。”
“别说了，我带你出去。”周宁的眼眶红了，起了湿意，却有些手足无措。
蝴蝶伤的太重了，周宁不敢轻易下手移动她。
“嘿....哭什么，我呀是走不出去啦，”蝴蝶勉强扯起笑，痛苦扭曲的脸庞完全没有了原来那漂亮的模样。
“阿宁，据探测，蝴蝶的生命力在极速下降，恐怕.....”系统难得见生死，声音有些沉重。
周宁一时不知说什么，静静陪在蝴蝶身边，握住了她的手。
蝴蝶大抵是回光返照，看着面庞起了红光，说话也利索起来。
“我呀，跟她们不一样，我是被我那赌鬼爹妈卖了的，丁姐见我可怜，才收了我。”
“从前在家作姑娘时，天天对我非打即骂，说我是个吃白饭的没用东西.....我怕呀....但是我不敢反抗。”
“卖我的时候.....我想逃的....但我也不敢....”
“都说女儿时赔钱货，是贱货.....卖了身，人家更是看不起我，我这辈子呀都是被看不起，我这命比草轻贱.....”
周宁泪珠砸出，却没说话，静静听着蝴蝶最后的话。
“丁姐是好人，你们都是好人.....”
“我想过好日子，也想以后能安安稳稳的。”
“他这个蠢狗，把我当手心里随意把玩的雀儿，”蝴蝶闷笑一声，“我送他们上西天。”
“革命军好啊，能让大家都过上好日子，也算替我圆梦了.....”
她的瞳孔渐渐涣散开。
“我这辈子，最勇敢的就是这回了......”
“我有名字的....我外婆请先生起的。”
“胡乘月.....好听吗......”
蝴蝶的手渐渐垂下来，眼皮也渐渐合上。
周宁握着她的手泣不成声道，“好听....你的命才不低贱呢，你是英雄！”
蝴蝶的手完全垂落了，脸上却挂着一个淡淡的笑容，一如初见时的姑娘模样。
周宁沉默的擦去蝴蝶脸上的斑斑血迹，将她抱到了外面，立即赶回去联系丁姐等人，这些蝴蝶后半辈子最珍视的姐妹，一起为她送了葬。
因蝴蝶的奉献，革命军犹如进入无人之境，以极小的损耗，拿回了这座省城。
作为提供过重要资料的白泽，周宁在城内状况稳定后，被请去一叙。
“白泽？”平肃等人瞪大眼，看着这个年轻的姑娘。
龚适作为最了解白泽提供的设计图纸的人，早就对白泽怀有极强好奇心。
此时见了周宁的真面目，与想象中完全不同，更是惊掉下巴。
周宁游刃有余地面对他们的疑问，他们也尊重周宁，只大概了解了一下情况。
到最后，周宁没有多犹豫，把西城废弃工厂的事提了一提，蝴蝶对此做出的贡献更不必多说。
平肃当即表示，做出这样巨大贡献的女子深刻体现体了革命精神，应当为其追加表彰！
勋章下来的那天，城内已恢复正常生活，周宁买了些酒菜，和从牢里出来的叶清越一起去到蝴蝶坟前。
周宁将这枚勋章掩在墓碑下，洒了一杯酒，长叹道——
“胡乘月，你很勇敢，你是英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