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逢此时已经夜间,名为吴违的中年剑客给二人安排了住处,隋安抱拳道谢,心中对这个名为吴违的中年剑客印象好上几分,中年剑客匆匆离去。
街道安静得厉害,余陡一手搭在隋安后肩上,两个人摇摇晃晃,那一身酒气的余陡熏得隋安想吐,随即抱怨道。
“你能不能下次别喝那么多?你现在就和头死猪一样重。”
余陡的眼睛睁开,眼神清澈,似乎全然没有醉酒后的模样,今晚天上月,恰似圆玉盘。
余陡将手从隋安肩背上拿开,看向那轮明月,隋安也一同看去。
古来今往游子乡愁,大多与人间失意、好酒陈酿、还有头顶明月相关,余陡打了一个嗝,鼻间呼出一口浓厚酒气。
“人间大美,我以前怎么就不多看看呢。”
就在余陡发出感慨之际,隋安的目光看向北方,那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吸引着自己,他回想起那日在青州,在那间书斋中,遇见的那个窈窕少女,悠悠我心。
少年傻笑着摇了摇头,下次见面,得问问人家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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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安动作,被余陡尽收眼底,毕竟也年前过,加之善观言行,便打趣道。
“思春呢?哪里的姑娘啊?漂不漂亮啊?改日带我去见见呗?”
少年红了脸,立刻矢口否认,好不容易抓到对着少年打趣的机会,余陡却没有继续下去,只是笑着摇着头。
不是笑少年,是笑自己,多年心结,与情字有关,心结难解,是因为伊人早已不在,心中有结,是因为心中有愧。
那个平日里都不怎么正经的邋遢汉子,神色破天荒地认真肃穆起来,只听他看向隋安沉声说道。
“若是有机会,能握在手中的情缘,便使劲握住,不要去相信什么乱七八糟的狗屁大道独行,以免日后没了机会,便整日与自己过不去。
说完这句话后,隋安低着头想了一会,忽然,邋遢汉子便直接倒地,隋安急忙走向前去将其扶起。
结果呼噜声传来,那声音比过节时候的杀猪声都大,隋安一直摇晃着邋遢汉子,希望对方等回到住处再睡去,可摇了半天,仍旧是没有动静,有的是汉子抹了抹鼻子的手和此起彼伏的呼噜声。
隋安无奈,这算是走不开了,便只好在大街上守着余陡一晚上。
翌日清晨,街边摊贩出摊,隋安急忙起身叫醒倒在路中央的的余陡,余陡睁开眼睛伸了个懒腰,睡眼惺忪。
余陡摸了摸了全身,终于摸到了仅剩的那点银钱,他的目光看向了街边一间包子铺,踌躇了好一会,兴许是怕吃了这一顿没有下一顿,便又放了回去。
隋安因为昨晚吃了太多荤食,已经有些淤食,如今便是一整天不吃也没什么大事。
汉子因为昨晚只顾着喝酒,没有吃多少东西,如今肚子饿的直打鼓。
汉子还未醒酒,走起路来踉踉跄跄,他已经打算离开,他刚想找个巷角睡下,隋安连忙拉住他说道:“余陡你好歹也是个神仙,能不能注意点形象。”
邋遢汉子挣脱开隋安的手臂说道。
“睡乃人之大补,要什么形象,现在我想明白了,人存于世,便图个自在,做什么狗屁神仙,不如市井之中苦中作乐,那才叫真快活。”
隋安赶忙说道:“吴违给我们安排住处,你真要在这里睡了?”
邋遢汉子拍了拍少年肩膀说道:“不住白不住,走一个!”
隋安无奈便搀扶着他接着去睡,地方是一座名为“不羁”的华贵府邸,二人一进门便有奴仆帮着隋安搀扶邋遢汉子。
对方也不多过问,只因吴违说会有一个醉酒的邋遢汉子会来入住,要奴仆好好招待,而醉酒邋遢汉子,到今日,到这座府邸的醉酒邋遢汉子也只有余陡一个,实在太好辨认了,于是也没有多加询问对方身份了。
到住处房屋里,余陡倒头就睡,鼾声如雷,隋安取出一颗珠子,念出那句“随遇而安”的方寸咒,木箱凭空出现,他随之取出一两本徐先生留下的书籍,自顾翻看起来,心如无风之湖,丝毫没被余陡打扰到。
吴违不在府邸,他一早便出城练剑,经过昨晚余陡的指导,他已经打算放弃走炼气路,转而走武夫淬炼体魄的道路,其中缘由,便是因为炼气一途若无名家引路,想要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可谓难如登天。
起初时候,剑道小乘的吴违有些沾沾自喜,除了五境难入六境的沟堑外,便再没有其他心事,毕竟在这种小地方,出一个五境修士,难如登天。
可以说,除了本地的庙宇正神能与他有一战之力,再无他人,可谓难寻敌手。
直至与余陡的相遇,对方随手便帮助他破开了五境瓶颈,这才让他意识到,自己如同井底之蛙,难窥天穹。
现在的他,要做的便是,独走武夫路,然后离开这个小地方,攀登逐高。
中年剑客背朝郡城,面向林立群立处,不以气力,挥出属于普通人的纯粹一剑,没有大场面,只有些许落叶飘下。
武夫剑客,寸步难行。
直至昏令时分,吴违回到自家府邸,身上青衫已然被浸湿,忽有凉风吹拂,不是别处,正是自家府邸某处。
那是独属儒门读书人的“浩然气”,少年翻书,袖口那方印章聚气,帮助他“吞下”书中一个又一个文字。
房间中,在床上的邋遢汉子很早便醒来,只是不曾话语,只是侧着身子眼睛张开,静默地看着眼前少年翻书。
吴违站在二人居住门外,靠墙抱剑,
风止于月升,夜明星稀,却是凉爽,不燥不寒,极为舒适。
少年推门而出,中年汉子紧跟在其后,吴违走向前去,收剑于胯侧。
余陡正想明早离开,正想与他打个照面,吴违有求于邋遢汉子,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开口,便想着对方应该还没吃饭,于饭桌上,细道慢言,便是最好的选择。
于是吴违开口道。
“二位还未吃晚膳吧,我已经吩咐下人去准备好吃食,若是不嫌弃,便一同前进。”
余陡本就厚脸皮,也就没有拒绝,而隋安因为积食,便说自己吃不下去,留在房间便可,中年汉子拉着他去。
原因竟是怕吃了这顿没下顿,一旁的吴违抹了抹汗,心想着明明是个高人,却是和市井野夫差不多。
饭桌上,吴违举杯相敬余陡,随即一口饮下,余陡也不客气,同样一口饮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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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同样看出对方有话要说,便想等着对方先说,于是互相礼让,一杯再添一杯,隋安就这样在一旁看着这场闹剧,便小声提醒余陡道。
“你可别喝太多,还要赶路呢。”
汉子点头,放下酒杯,不再续杯,实则一直吧唧着嘴巴,意犹未尽。
吴违有些好奇,少年是何人,竟然能劝得住中年汉子,而且听其语气,并无卑躬屈膝之意,可见并非等闲之辈,而且观其年岁,其实也不大。
吴违礼敬少年一杯,笑着脸问道。
“敢问这位年轻小哥来自哪里啊,说出来聊聊,吴某说不准还认识那里的某些人,也算多一份交情不是?”
隋安回答对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来自哪里,并非防人之心,而是他真的连自己出生地方的名字也不知道。
吴违也不过多追问,便转而看着中年汉子,徐徐道来自己心中所求——他想跟着对方,一起去外边闯荡。
一来目的,既是可以见见大世面,二来,也可以与对方多结交点情分,对自己将来的修行路子有些帮助。
当然他并非是想要“空手套白狼”,因为若是余陡答应,他不仅将这些年闯荡江湖所得和祖辈家产一并送给对方,而且答应愿意将一件祖传法器也给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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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美事,换个普通人早已答应,可余陡不想,即便是裤兜里没有几个银钱,也是绝不想答应的,毕竟带着隋安一人便够麻烦的了,何况再带一人,而且自己随手丢出造化,若遇到识货的人,这点筹码,根本算不得什么。
“你在这里当土皇帝不好?非得跑外边修行?”
“前辈,在这一亩三分地得不到真自在。”
对方的话让余陡瞬间咽下接下来想说的话,因为他年轻时候,也说过这句话,心结再起,顿感失落。
余陡靠着桌背,良久说出来话,只是摇头,最后他举起右手,手心凭空出现件拇指大小的精致小金樽。
三个小金樽之中有他前半生的修为,如今拱手送出,可以说慷慨无度。
年轻时间,他曾经为求大道,做了一件有愧于心的事情,从而获取三件这样的金樽,如今却这般一件又一件地送出。
只见他起身走到吴违面前递给吴违,动作没有丝毫犹豫扭捏。
“算送你一份天大机缘,有了它,你可以去追求所谓大道,但我想最后对你说一句话,莫要因为走那狗屁大道,而舍弃太多东西。”
中年剑客愣了愣,竟是不自觉地伸出双手接过,他明显感觉得到那座小巧金樽的神妙,绝非普通凡间法器可以媲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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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陡负手而立,曾经拼命索求之物,竟是随手送出,他顿感周身轻盈不少,那徐姓读书人在他身上留下的禁制削减一层,竟是瞬息间恢复到了八境修为,他自然感觉得到,但并没有大喜过望之感,相反,是一种如释重负之感。
吴违低头沉思,心中不断回想着邋遢汉子的话,这些年,自己为求大道,家中亲人老死的老死,早死的早死,近乎百年,他既无后,也无老,一种落寞之感油然而生。
余陡最后甩出一句话:“好好想想吧,在不断向前的路上,自己究竟是是一直得到,还是一直舍弃,莫要将来和我一样,本以为一身轻,到头来,却是和一条无依无靠的落魄野狗差不多。”
随后邋遢汉子转身就走,不再回头,隋安向吴违抱拳谢礼款待,便也一同离去。
吴违低头沉思,一整夜都不曾离开座位上,脸上没有获得绝世法器的兴奋,也无失落,他一遍又一遍回想着那个邋遢汉子所说的话。
翌日清晨,余陡和隋安启程之际,吴违推开房屋,与邋遢汉子再见临别一面,他手中紧攥小巧金樽,竟是想要还与对方。
邋遢汉子摆手,表示让对方自己留着,随后同少年转身离去,中年剑客目送二人离去。
忽然吴违的心湖出现一个声音,正是那邋遢汉子的心声——最近想通一个道理,便讲与你听,大道面前,因为怕失去什么,而止步不前,不该,为了前行而舍弃重要的东西,也不该,世间种种过于驳杂,切莫一时脑热,便一条路走到黑。
名为吴违的中年剑客顿悟,对着远去二人抱拳拜别,与少年远行的中年汉子低头微笑。
最后的最后,吴违也打算远行,只是这一次,不为大道,只为人间山河,只为去看看故事中的世间悲欢离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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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大美,江湖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