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凉风疏影，星月晦暗，检阅司除了轮班值夜的君衣侍以外，其余人都回房休息了，只有书房还点着灯，其莫额德见大人在检阅卷宗，不敢打扰他，又怕他万一有事吩咐的时候找不到人，便守在门外。
不知不觉过了三更，其莫额德终于也熬不住了，靠在门边打起了瞌睡，就连有个人影从他身上晃过都没有反应。
霍衍文正翻看着卷宗，一阵凉风钻入窗棂，扰动了案上的灯影，霍衍文说道：“进来吧，这里没有别人。”
一个女子的声音在窗外说道：“请恕属下失礼，影有影的原则。”
霍衍文淡淡一笑道：“那你就在外面说吧。”
那女子说道：“属下无能，还没有查到火铳伤的来历。”
霍衍文说道：“此事不急，这些人隐藏极深，若不是翡王案发，我们都不知道他们的存在，不过他们已经失去了翡王这颗旗子，一定会重新寻找其他棋子。”
“大人可不是那种坐等对手出招的人。”
“看来你已经调查过我了。”
“属下不敢，郭大人在的时候曾命属下收集各州驻军将领的情报，自然也包括大人您。”
“我没有怪你，这是你的职责。”
“今后大人的吩咐便是属下的职责。”
霍衍文问道：“你们在南颂境内有没有暗探？”
“大人是想问玄青卫越境一事吧。”
“你知道多少？”
“南颂帝朱无哲年事已高，时日不多，太子平庸，毫无主见，事事皆要请示母后萧妩，所以如今的南颂实权其实已落入萧妩手中。”
“继续说。”
“前些日子，朱无哲突然召见了一位老臣，朱无哲在病榻上不知道对那位老臣说了些什么，待老臣离宫后，萧妩便授命玄青卫倾巢出动追杀此人。”
“那位老臣是谁？”
“已经告老还乡多年的前大内总管，名叫杜逊”
霍衍文眉头一皱，疑惑地说道：“告老还乡的大内总管，岁数应该不小了吧，以玄青卫的手段，能让他逃出来？”
“的确有蹊跷，按常理来说，玄青卫真想杀杜逊的话，杜逊连活着离开京城的机会都没有，可他们并不着急下手，而且杜逊逃离京城便一路北上，进入我楚州境内，本以为玄青卫会就此罢手，没想到他们竟然还咬着不放。”
“就他一个人？”
“还有一个人，是个驾车的仆役。”
“关于这件事，还有别的情报吗？”
“暂时只有这些。”
霍衍文沉思一番，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窗外的人问道：“大人，如果没有别的事，那属下便不打扰大人了，若是大人今后有事召唤属下，就在窗边点一盏灯。”
“知道了，你去吧。”
“夜凉如水，还请大人早点歇息，莫要受了风寒。”
话音一落，窗外人影一闪即逝，其莫额德还在呼呼大睡，身上却不知什么时候盖了一件披风。
霍衍文起身走到窗台，这件事隐隐让他有一种不安的预感。
“突然召见前大内总管，南颂帝到底对他说了什么？这个杜逊身上究竟怀着什么秘密？”
这里面蹊跷之处太多，许多地方都不合常理，霍衍文想了许久也没想明白，只能静观其变吧。
同一时间，楚州九真山，沈凌人与叶青伶带人来到山脚下的一个村庄，与当地的君衣侍碰头。
君衣侍在楚州的领队见到叶青伶便立刻汇报到：“叶指挥，南颂人被我们堵在了山里，他们已经跑不了了。”
叶青伶问道：“现在是什么情况？有交手吗？”
“从昨天到现在，属下的人与他们已经交手数次，对方阵亡大半，我方只有几名轻伤。”
沈凌人问道：“阵亡大半？”
楚州领队见到沈凌人，愣了一下，问道：“这位是？”
叶青伶介绍道：“这位是君衣侍新任指挥沈凌人。”
楚州领队一听，立刻行礼道：“属下参见沈指挥。”
沈凌人说道：“事急从权，不必多礼，我不是质疑你的能力，但玄青卫不是号称南颂精锐吗，怎么会如此不堪一击？”
楚州领队回道：“并非玄青卫无能，而是他们根本无心与我方纠缠。”
“不纠缠是什么意思？”
“他们好像是在追杀一辆马车。”
“马车上是何人？”
“不知道，但依属下所见，这些玄青卫一定是接到了死命令，要不惜一切代价追杀到底，所以不管我们怎么堵截，他们眼里都只有那辆马车。”
“这么说，马车上的人是非死不可了。”
“的确如此。”
“那辆马车现在何处？”
“也在山上。”
叶青伶命令道：“传我命令，兵分两路，一路在山下设卡堵截，一路上山围剿玄青卫。”
沈凌人说道：“叶指挥，你带山下这一路，我带上山这一路。”
楚州领队看沈凌人年纪不大，担心地说道：“沈指挥，刀剑无眼，您要不......”
叶青伶说道：“你听她的，沈指挥出身少陵骑，这种小场面她应付得来。”
楚州领队一听少陵骑这三个字，立刻致敬道：“对不起，是属下有眼无珠！”
沈凌人淡然一笑道：“无妨，你也不是第一个了。”
九真山九峰相连，地势崎岖，此时月黑风高，山路险阻，即便如此，一驾马车仍不顾一切亡命狂奔。
距离马车后方大约二里，二十余人简装轻骑，正快马加鞭追赶马车，看他们骑马的身姿，应都是军中百里挑一的高手。
马车的速度比不上那些轻骑，很快便被追上，只见轻骑队中射出数箭，大多都扎在车厢上，有一箭射中了马身，马儿一受惊便癫狂起来，突然一个急转，将马车甩了出去。
马车侧翻，驾车的仆役还没来得及从地上爬起来，便有一骑冲到跟前，将他斩于马下。车厢中又爬出一个白发老者，手持一把长剑，面对着众杀手高声呼喊道：“你们这帮乱臣贼子，我跟你们拼了！”
杀手们下马，纷纷拔刀出鞘，意欲诛杀老者，老者护着马车，半步不退，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其中一位杀手察觉到一丝异样，立刻抬手示警，提醒同伴有情况。
杀手们警惕地观察四周，突然听到一阵呼啸的风声，有人大喊道：“箭雨来袭！”
话音刚落，一阵乱箭落地，瞬间射杀数人。
紧接着周围火光四起，沈凌人率君衣侍杀到，杀手们朝老者望了一眼，发现老者已经中箭倒地，便转身与君衣侍展开厮杀。
虽然两边人马实力悬殊，但这些杀手死战不降，很快便全军覆没。沈凌人见入侵之敌已尽数剿灭，便命人打扫战场，自己则走向那辆残破的马车，想一探究竟。
沈凌人刚走近马车，便听到一声呻吟，原来那老者还未断气，沈凌人赶紧俯下身子问道：“你到底是谁，他们为什么非要至你于死地？”
老者艰难地张开嘴，好像想说什么，但又发不出声音。沈凌人将耳朵贴过去仔细辨别，才听到从他嘴里断断续续说着几个字。
“大......皇......子......”
“你说清楚，什么大皇子？”
“在九......真......山......”
她还想多听一点，可惜老者已经咽气。
沈凌人心中困惑道：“大皇子，大皇子不就是太子吗？”
就在这时，马车里竟然传出了动静，还有活口！
沈凌人警惕地后退两步，向附近的楚州领队招了招手，楚州领队会意，立刻指挥手下围上来，悄悄逼近马车。
沈凌人用刀尖挑开车门，用火把一照，发现里面竟然还藏着两人。
沈凌人大声喊道：“出来！”
马车里的人相互搀扶着钻出来，沈凌人这才看清，一个是四十岁左右的中年妇女，另一个是二十岁上下的青年男子。
沈凌人将两人打量一番，发现两人的穿着和气质不像是身份尊贵之人，他们能做什么事情招致玄青卫的追杀呢？
沈凌人审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青年男子将妇女护在身后说道：“这是我娘，我们都是楚州人，在江边捕鱼为生。”
“你们跟这老头是什么关系，他们又为什么要致你们于死地？”
“我怎么知道，他突然跑来我们家，不由分说地拉我们上他的车，然后就被人一路追赶至此。”
中年妇女这时候拿出一封信来，怯怯地说道：“可能......是因为这封信......”
沈凌人问道：“什么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