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想跟你们道歉呢，没有早一点开这个学堂。”
沐橙红着眼，睫毛上还挂着未垂下的泪，柔声说道。
“遇到你们，我很幸运。”
话到用时方恨少，满腹的情感找不到话表达，全都堵在喉咙，化作一股酸意。
她再次哽咽，深吸口气，笑道：
“今天之后就放寒假了，那......我们明年再见。”
“明年见。”
孩子们笑着答道。
她全身心投入舞蹈中时，像和老友见面一样，不管多久没见，总有属于她们的默契，就算生疏，也能很快熟稔。
此刻的天蒙蒙亮，或许已经亮了，而是被这悠悠的昏雾掩盖。
沐橙昨日一夜未眠，是因为兴奋吗？应该是，毕竟她要去跳舞的地方是无数人向往的地方，一个神秘、尊贵又残酷的地方。
是因为害怕吗？应该是，这样的地方让人觉得恐惧，一朝不慎，身死魂消。
摇晃的马车、有节奏的马蹄声、越来越寂静的道路都在提醒她——此刻正在进宫的路上。
服饰会出问题吗，她跳的够熟练吗，到时候会出现想不到的意外吗？
她反复的确认，还没有得到肯定的答案，就已经站在金銮殿正中央。
今日打扮得很隆重，妆容、头饰都比平常精致许多，若不是这样，一定压不下自己身上穿的这件彩衣。
彩衣像一个春天的花园，颜色多而不杂，做工精细，她穿在身上，像是百花仙子，美而不妖，艳而不俗，站在中央什么也不做，就让人挪不开眼。
在坐的官员中有人是沐橙的常客，看见这件彩衣，欣赏的同时，心中不免疑惑：
沐橙的舞最是讲究轻盈灵巧，这件彩衣厚重，裙摆膨大，她该怎么跳舞？
转念一想，沐橙的舞蹈一直会带给他们惊喜，他只等着观赏就好，完全不用为她担心。
音乐响起，她的手臂随乐而舞，纤纤玉指，灵动流转，两只手也能化作圣洁的莲花。
双手在胸前交错划过，听得乐声一重，她的双手从上方洒下莹莹点点，如同星河璀璨，如同雪花晶莹，如同满山遍野中忽高忽低的萤火。
她在这星星点点中转动，膨大的衣裙激荡开来，裙面照映着殿上的烛光，更显得流光溢彩。
这里没有能藏机关的舞台，没有能随她心意变化的灯光，没有别人洒下的花瓣，有的是她一如既往的巧思。
那些细碎的荧光完全落下，她手一抬，两条绸带凭空出现，在空中游动，为她的舞蹈添了几分飘然，再仔细看看，原来这两条绸带是从她衣裙上拉出。
她身姿晃动，一步一摇，似勾人的狐，眼神澄澈，让她整个人媚得动人心魄，又让人不忍亵渎。
她衣裙上的缎带越来越多，随她的舞动在空中飘扬，像在给她伴舞。
音乐陡转，她的舞步转急，挥舞起身上的绸带。
绸带在空中蜿蜒而去，蜷曲而回，轮回延展，如同不尽长河，望不见头。
让人眼花缭乱的彩绸在她手中井然有序，似要织成一个彩网。
众人感叹这些彩绸神奇，更让他们惊叹的是这些彩网中间的人此刻已经身着一袭红衣。
一道炫目的红在彩网中翩翩起舞，褪去沉重的衣裙，她变得轻盈飘逸，鬓上的花簪，腰间的裙褶，有节凑的脚步都在为这支绚烂的舞蹈做点缀。
偏偏她舞步不停的同时，彩绸也在不停的变换。
“她在写字？”崔泠成轻声问道。
随她脚步变换，彩绸不断收拢，被她带到胸前。
她听见刚刚那声轻语，莞尔一笑，这一笑，让众人的心神跟着晃了晃。
她的舞步逐渐放慢，手上的绸带揉做一团，听得古筝两声急扫，身形一变，双手一抖，手中的彩绸展开，乐声停止。
“谨以此舞恭贺新春佳节，愿圣上喜乐安康。”
她手上的彩绸，织成的是一个“福”字。
众人心中震惊，面上不掩赞赏，纷纷笑着点头，今夜让人眼前一亮的演出不少，唯独这一场舞，此生难忘。
和帝春风满面，喜笑盈腮，连连赞道：“好，好，好。”
“一舞动京城，所言不虚，绝世舞女，当之无愧啊。”
沐橙柔声道：“圣上谬赞。”
和帝笑道：
“赏，大赏，你想要什么？”
沐橙微微抬起头，试探问道：“想要什么都可以吗？”
和帝面色不改：“朕既然开口，自然是什么都可以。”
他话是这么说，但金殿上每一个人都知道，要是真有人狮子大开口，那才是蠢货。
沐橙说道：“圣上若是愿意，不如就赏臣女钱财吧。”
和帝眉毛轻挑：“这有什么，朕还当你要什么稀世珍宝呢，你要这么多钱财作甚，听说你并未卖身。”
民间舞女攒钱大都是为了赎身。
沐橙答道：“臣女有家学堂，开支不小。”
和帝笑道：“哈哈哈，是了，你有个学堂，朕差点忘了。”
“你这舞跳得大气浩然，不愧是能开学堂的女子。”
他顺口问道：
“不如你来宫中做舞姬吧？”
坐在和帝不远处的萧非池面色一变，他这话峰转的生硬，不像随口一问。
帝王家的问句，大多数时候只有一个答案。
沐橙心底一沉，脸上不露难色，答道：“能做宫中的舞姬，常在御前献舞，自然是让人无比欢喜的事。”
和帝闻言，心中扬起几分得意。
“圣上说我的舞跳得大气浩然，臣女欢喜又惶恐，只怕来到宫中后就再也跳不出这样的舞。”
和帝问道：“为何？”
沐橙抬眼答道：“因为我曾在村中看过土墙茅屋，知道何为穷竭贫乏，感受过盛京的繁华，知道何为富丽繁盛。”
“若是我不曾出身贫寒，就不会觉得盛京如此繁盛；若是我不曾来过盛京，就会觉得世界就是像我所知道的那般清苦，我能跳出这样的舞，二者缺一不可。”
“舞蹈，本就是在诉说故事，只有看过足够多的景物、事物，才能更好的讲故事。”
“臣女想不停的用舞蹈讲不同的故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