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禅师离了鸟窝,从香桧树跳将下来,满面和气。
“有些意思。”
禅师没好气瞪了捣乱猴子一眼,又朝八戒拱手笑道:“我认得你是福陵山的猪刚鬣,怎得有此福气,和圣僧同行啊。”
八戒喜滋滋放下行李,唱喏道:“老猪蒙菩萨点化,前日已经拜师了。”
“好,甚好。”乌巢赞不绝口,大笑相贺。
三藏法师料定对方是奇人大能,上前问道:
“禅师,不知此地离那西天尚有多远,弟子可能见到真佛?”
乌巢摇头道:“远着哩,远呐,前路多魔障。”
三藏大惊,哭着脸殷勤求道:
“这可如何是好,还望师父多指示些才好。”
见状,乌巢拗不过,郑重道:
“这里恰好有篇270字多心经一卷,只须每日记熟在心,管那妖魔如何强大,你都能免受伤害,切记。”
说着,将心经全文传与三藏。
全篇记得滚瓜烂熟后,乌巢禅师这才满意点头,飘然而去。
香桧树祥云阵阵,地涌青莲,连带着那鸟窝也隐没不见了,只余禅师的声音回荡在山间。
“仔细黑松林,妖狐多截路。精灵满国城,魔主盈山住。野猪挑担子,水怪前头遇……”
禅音缥缈,佛气氤氲,一片神圣景象。
受过指示,三藏法师若有所悟,复又骑上马去。
“多些指点。”三藏礼拜三匝,依依不舍。
孙悟空全程被冷落,嘻嘻一笑,催促道:
“师父快走,取经的事莫问他,问老孙即可。这鸟和尚分明在捉弄我们,野猪挑担子,多年老石猴,这是在挖苦人啊。”
八戒也憨笑几声,挑起行李上路,“且看前面水怪如何,就知灵不灵验。”
出了乌斯藏国界,浮屠山巍峨虚影抛在身后,映照在炎炎日影之下。
酷暑天气,分外难熬,顷刻间汗流浃背,行李越发沉重,直把八戒双肩磨出茧来。
饶是他在高老庄当几年女婿,做惯农活来,也未曾吃过这苦头。
三五日间赶路,这天傍晚时,总算过了荒郊,迎头碰到一处村舍投宿。
炊烟渺渺,鸡鸣狗吠,田野间一片祥和。
三藏大喜,走下马来,吩咐八戒道:
“徒儿,你快收了耳朵,藏住鼻子嘴巴,免得吓坏人家,为师就去问问,这是哪家庄子,可有斋饭。”
师徒三人整顿停当,上前轻叩柴扉。
迎面走出来庄家老汉,颇为警觉,一眼就看见俩徒弟模样,大惊道:“呀,是妖怪,妖怪来了。”
老汉骇然变色,大呼出声示警,整片村落都炸开了锅,汉子青年们抄出家伙事奔来。
三藏直冒汗,急忙解释道:
“老人家莫怕,这是贫僧两个徒弟,不是害人的妖精,只是长相吓人了点。”
老汉擦亮双眼,将信将疑,指着八戒道:
“这分明是野猪成了精,还说不是妖怪,出家人怎的打诳语。”
三藏无奈,取了通关引文示下,这才打消疑虑。
“原来是东土来的佛子,失敬了,快些请进,老汉粗人一个,差点怠慢了。”
老人家欠身赔罪,将对方迎入家中,取来茶水斋饭招待。
不一会,一家老少全凑了近来,一脸惊奇,颇为热闹。
“长老,你这从东土远道而来,所为何事啊。”这老翁关切问询。
三藏双手合十,虔诚道:
“奉了唐王御旨,去那灵山大雷音寺,取回真经,超度过往冤魂。敢问老人家贵姓,年龄几何,待贫僧功成归来,必定报答斋饭之恩。”
老人笑了笑,脸色微变,摆手叹道:“免贵姓王,原来是去还愿取经的,可惜了,这西天你却去不成啊。”
王家人扼腕叹息,不由泼了一盆冷水。
闻言,唐僧大吃一惊,讶然道:“老人家,此话何讲啊。”
“长老,你有所不知,再往西三十里地,就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八百里黄风岭啊,没有天大的本事,断然过不去的,趁早还家吧。”
众人直言相劝,毫不留情的打击了几句。
在这村落生活长大,对于黄风岭的可怕,他们比谁都清楚,谈之色变。
“悟空,这可如何是好。”唐僧顿时急了,六神无主。
凭着直觉,他不认为王老汉在危言耸听。
八戒喜不自禁,眼睛都亮了,憨道:
“这感情好,既然过不去,俺们快些散了伙,分了盘缠,师父也回家娶们亲事,不比取经做和尚好。”
一听这话,三藏越发急了眼,嗔怪八戒没个正经。
孙悟空恰好吃饱了斋饭,拍拍手长身站起。
“师父莫急,难道忘了乌巢的话,心无挂碍,方能无有恐怖,到得灵山。徒儿倒要看看,这黄风岭有什么厉害门道,端的有妖精鬼怪,就顺手一网打尽了,扫清门路。”
大圣料定这黄风怪没什么法力,安慰了三藏几句,当先就要去前面开路。
再说了,带上唐僧这么个累赘一起闯山,是平添波折,会浪费许多时间。
孙悟空双目如电扫去,确定了妖云方向,毫不迟疑地驾金光寻去。
“善哉,为师且在王家等你好消息,八戒,莫要惫懒,速去帮衬你大师兄降妖。”
三藏横了呆子一眼,将人赶了出去。
见这一幕,底下王家庄的人哗然惊呼。
“嘶,竟然是天上来的神僧,果真有降妖法力啊!”
众凡人顶礼膜拜,越发将三藏供了起来,好吃好喝招待着。
片刻后,两道身影降落山头,觑定了那黄风洞所在。
只见猛虎走蹄剪尾,妖精小怪们在洞里罗唣震天,山呼海啸,倒也有几分威势。
黄沙滚滚,鸟兽四散,妖氛冲霄而起,传荡四方,直晃得八戒远远得睁不开眼。
见情形,呆子早泄了气,抓着猴子手埋怨道:
“好厉害的一窝妖精,大师兄,你怎的给师父面前卖弄本事,连带害了老猪。咱不说绕着走就罢了,反倒往妖怪嘴里送,这倒好!”
猴子嘻嘻笑着,冷声喝道:
“好没志气,有老孙在,怕什么,妖精能把你吃了不成,休要废话,快些作个先锋,去洞里看看情况。兄弟齐心协力,早些灭了这伙小怪,也好护送师父上路。”
八戒看了看行者手中棍,没奈何,不情愿地往前投石问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