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医院之后,就有一个小护士进来,她说话语气很温和。”
薄云深问:“说什么?”
“林老师,我给你抽一管骨髓吧,明天薄总的换骨髓手术里,我也会进去帮忙。”
骨髓不是说抽就抽的,但是到薄云深手里的那一只确实不是秦烟的。
甚至是,薄云深根本就不清楚,秦烟身上抽下来的那一支到底去了哪里。
电脑屏幕上反射出来的光刺在薄云深的脸上,令薄远山的脸看上去愈发的难看,他抿着唇角,目光遥遥和站在书房门口,手足无措的薄妈妈对上。
“阿茹。”
薄妈妈走到电脑旁边,薄远山正在看图片,薄妈妈走的很快,他毫无防备,想要关掉已经晚了。
薄妈妈清楚的看见了那张照片,地点他们都很熟悉,是在薄家祠堂的那座山上,祠堂后面的枫林区,虽然没什么人住,但是薄家的列祖列宗也有不少陪葬品,薄妈妈一方面有些迷信,一方面还有点担心有人惦记陪葬品。
所以山上遍布着摄像头。
那张照片,一看就是从摄像头里截出来的,陆翊拖着薄云深的身体,到了一颗树边,看样子,薄云深是昏睡
着的。
后面的薄妈妈都没来得及看,整个人宛如接受不了刺激一样,一头倒在了地上。
……
薄云深接到消息的时候,人挣扎着从床上爬了起来,他的身体素质不行,根本就走不太快,想要快点到一楼急救室,还是用轮椅走的快一点。
护工推着他到一楼的时候,偌大的走廊里,只坐着薄远山一个人,面前零零散散,有几个往来的行人。
薄远山双手合十,摁在唇瓣上,鬓角全是苍老的痕迹。
听见响动,他下意识的回头,看见了薄云深。
他眉心拧了拧,站起身来。
看他这样子,算账似乎不打算在私人场合说了,薄云深挥了挥手,让护工先回病房。
人走了,薄远山气势汹汹的走到他的面前:“你妈受了刺激,你满意了么?”
薄云深眨了眨鸦青色的睫毛,他没说话,薄远山那种从心底里散发出来的疲累感又来了。
他睁大眼睛,无力的开口:“你是不是想,躺在里面的人是我。”
薄云深笑了:“你想多了,您的抗压能力,可比我妈的强多了,你老婆的侄子害你儿子有什么让人震惊的,就算我的三位哥哥还活着
,对我下了手,您心里也毫无波澜……”
“啪!”
薄云深的脸被薄远山抽的扭到了一边,他觉得有些痛,舌尖抵着唇角,尝到铁锈般的味道。
“你这个逆子!”
“你早就设计好的,是不是?”
薄云深抿着唇角,低声说:“爸,我一直都觉得,你是个没有感情的机器。”
“到现在我才发觉,我对你的认知不够全面。”
薄云深伸手抿了一下唇角根本就不存在的血迹,低声说:“现在看来,您对我妈还真是挺有真情实感的。”
薄远山总觉得,儿子这句话,并不是夸赞。
似乎他凉薄的如雪,冷冰冰的,碰一下,也就融化了,蒸发了一样。
他觉得自己心口隐隐泛痛,薄远山也有哥哥,但是他的哥哥也是因为家族遗传病死于非命,他逃过一劫,却因为儿子一个个相继去世,心脏承受不住附和,做了搭桥手术。
但是现在,站在小儿子面前,薄云深总觉得,自己随时有可能被小儿子气暴毙。
“陆翊对你动手的证据,你早就有,为什么不说?”
薄远山也驰骋商场几十年,他自以为有识人之才,觉得陆翊不仅仅是一
个可塑之才,还被他选定为,备用继承人。
可是薄云深却告诉他,陆翊为了谋夺他的家财,对薄云深下手?
关键是薄云深知道,却一个字都没有说过。
薄远山只要一想,就心口浮动,心脏几乎快要裂开了。
他险些分不清楚,这些年,到底谁才是他的儿子,他太信任陆翊,因为陆翊的话,曾经一度对薄云深失望。
就拿薄家祠堂的事情来说,当时陆翊把秦烟背下来,说没见到薄云深,并且告诉薄远山,薄云深是想要秦烟的命。
当时他不仅信了,还撤了去了山里的搜救队。
薄远山喉咙里弥漫起一丝血腥气。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他竟然一点都不信任云深,甚至别人一两句话,就会让他觉得,自己含辛茹苦养大了这么多年的儿子,是一个杀人犯?
薄远山抿着唇角,牙齿深深的陷在下唇上,尖锐的刺痛唤不回他的神志……
扇在薄云深脸上的那只手,隐隐作痛,似乎是麻木了一样,一阵木然。
他手指颤抖,神色一点一点的暗淡了下去。
他紧抿着唇角,半晌才反应过来,“你是故意的?”
薄云深没开口,薄远山
是什么人,就算是薄云深不回答,自己的儿子,自己也是了解的。
“你就是不想接受烟儿的骨髓,就搞出来这么一出?”薄远山咬着牙,脸色铁青,“你是不是活腻了,想死?”
薄云深眨着眼睛,低声说:“我会接受烟儿的骨髓,但不是现在。”
薄远山抖的更加厉害,“你还好意思说,你也不想想你现在的状态,还不是时候,你要死了才算是到时候?”
“真要到了那个时候,被没等到烟儿捐献骨髓,你人先死在了手术台上!”
薄云深:“……”
他还以为他们家老头一连死了三个儿子,在说话方面会有一些忌讳,现在看来,完全就是薄云深多想了。
老头子不仅没有忌讳,诅咒起来他,看上去还挺像那么一回事的。
薄云深舔着唇角,眼神幽沉。
“我不怕啊,我唯一担心的就是我死了之后没人给我妈养老送终了。”
薄云深没带薄远山的名字,后者自然是听出来了,他沉着一张脸,没开口。
“说吧,你到底觉得什么时候是时候?”
“秦烟的事情解决了。”
薄远山一怔,这件事情说实话,他是没有放在心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