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泽域
在等待闻叔的消息之际，我跟往常一样去公司上班。看似没有变化的研发组也慢慢发生了变化。现在莱峰和周佳琪也加入了研发组，他们和我一样,都是来公司就进了实验组，在实验组没呆多久就进了研发，当初只有我一个新人进研发的时候，大家都没怎么把这件事放在眼里，毕竟我一个人很难对他们产生什么威胁，我|干的又是大家都不愿意的工作，所以在研发组的存在感根本不值一提。
但是现在他们两个也上来了，情况立马就不一样了，俗话说：三人成虎。组里其他人渐渐地也开始跟我们打招呼，马组长也没有为难他们俩，只让他们花了一星期的时间熟悉研发组的工作流程，一星期之后就让他们参与组里正在做的项目了。这个时候聚积在我心头的闷气也终于消解，我在公司里的日子终于有盼头了。
最近我一直忙着招聘的事，都没空去踢球，就连吃午饭也在想这件事，“辛哥，不好好吃饭你想什么呢”，听见有人叫我我才回过神来，“哦，没什么啊，还不是给实验组招人的事情，光是看这些人的资料就头疼”，“怎么？是人才太多，挑花眼了吗？”“是啊，当初选你还有冼鸿的时候范总直接给我划了重点，所以上次选人我才不用那么头疼，这回他让我自己挑，我可不就为难了吗？光看这些简历那简直没法挑啊，一个个都这么光鲜亮丽”，“辛哥，既然我和冼鸿都已经在公司工作这么久了，我能问一下当初为什么选了我们几个进来吗？当然我是觉得自己很优秀，可是别人也很优秀啊，大家几乎没什么差别。”
我看着周佳琪，心想，这小子好奇心还挺重，“范总那个时候正在公司里大力改革，所以急需一批像你们这样既有实力又有自己想法的人才，重点是要有主见，做人不能世故圆滑，趋炎附势。所以我才会问你们那些奇怪的问题，凡是试图附和上级领导和老板的面试者我统统淘汰了，给你们这些特立独行、敢于表达自己意见的人都给了通过。”
“哦，是这样啊，看来我们范总是个干实事的老板，我们跟着他没错，不过辛哥，我听说，你才是公司里最特立独行的人，你的事迹我们可都听说了，我们私底下都特别佩服你”，我看着莱峰，对他说“别跟他们乱说啊，多嘴”，周佳琪见状赶紧解释道，“不是峰哥说的，是我们道听途说的，你还在实验组的时候就敢反抗花明伟，别人上班摸鱼你带领实验一组努力工作，别人下班开始加班，你下班就带领一组的人按时回家，还有，在大会上你直接质疑范总，大胆提出意见，公然和范总经理还有花明伟作对，腿被打断还......”
周佳琪还想继续说下去，我却听不下去了，于是打断了他，“好了，打住，都从哪里听到的消息，好好上你的班”，“辛哥，你才是公司改革的元老级人物啊，说实话，听了你的这些事，我们自愧不如，要是换了我们，还不知道会怎么选呢，所以，现在范总器重你，我们所有人都心服口服”，“是啊，面试的事情你也别愁了，范总那么信任你，你就放心选吧，想想范总能为了你在全公司人面前表态，这点事算什么啊”，“过分了啊，范总那么做是告诉公司的人，他绝对不会和黑恶势力妥协，为了公司的百年大计他会和那伙黑恶势力硬刚到底，所以啊，你们不是也这么快就到研发了嘛，好好干，范总不会亏待你们。”
范思华对我是有信任，但我也不能滥用他对我的这份信任，在工作上我还是得谨慎才行，虽然这次他没有给我下什么硬性指标，也说了让我自己负责，但没说我不能问他啊，这毕竟是给他的公司选人，我也不好完全随着自己的意思来，一会儿还是得给他打个电话。
“辛哥，你和范总是不是很早就认识了，看你们两个配合的这么好，应该是认识很久了”，“老板的事少打听”，“我们也是好奇吗？全公司一共没几个人见过范总，但是你不仅见过他还和他交情不错，这也太让人浮想联翩了吧”，“就是我住院的时候他来看过我，所以就见过了啊，这怎么会浮想联翩？”范思华一开始是用假身份跟我认识的，那个时候我的确不知道他就是我们公司的老板，还好我们当时聊的话题不多，我也没有暴露自己更多的身份细节。
“辛哥，咱们关系挺好，我们才在这里跟你说的，不是我浮想联翩，公司里已经有你和老板的流言了”，听到这话我不禁开始好奇，这倒是稀奇了，我们两个还能有什么谣言？于是我问，“什么谣言啊？我倒是想知道，我们两个能传出什么谣言？”
莱峰吞吞吐吐的说，“就是，就是说，你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结识了范总，然后拍范总的马屁，惹的范总连他大伯都不相信了，只信你，又是给你升职加薪，又是给你买车的，还当着全公司的人面维护你，有人说你们关系不清不楚，所以你进公司才三年多就已经是研发一组的副组长了......”
听到这些话真是让我大为震惊，真是什么谣言都能造出来啊，我不禁笑出了声，饭也吃不下了，这饭噎的人心慌，“什么时候开始传的这些谣言啊？还说我们的关系不清不楚，真是造谣零成本全靠一张嘴”，“辛哥，你别生气，我们当然是相信你的，这些谣言也就是上个星期你升职为研发组副组长之后才有的，本来没打算告诉你，但是最近，谣言好像还没有停下来，我们就想着还是告诉你，看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公司里别再传这些谣言了”，“好，我知道了，谣言始终是谣言，没有办法变成事实。”
这话虽然没错，但是知道这些事我还是很生气，我在公司里辛辛苦苦看资料，看简历，为选什么样的人进实验组烦恼，每天要给实验组安排工作任务，还要核查他们的实验数据......那些造谣的人倒是好，几句话就否定了我所有的努力，他们是闲着没事干了吗？不行，我得给范思华打电话。“范总”，“怎么了？”“晚上去王姐家的面馆吃面吧”，“今天可能不行，我得加班”，“我现在每天也忙的不可开交，你今天晚上必须去”，我说完就恶狠狠的挂了电话，现在想想有些后悔，刚才跟老板说话的语气不应该那么差，但我也正在气头上，也管不了这么多了。
下了班之后我驱车来到王姐家的面馆，我到的时候王姐在店里忙的脚不沾地，我看了一眼，范思华还没来，就出了门。我悠闲地走到一片楼宇错落的间隙处，停下了脚步，此时，远处夕阳的落日余晖在这间隙中看起来格外明亮，黄昏时分的空气里还留有几分暑气，由于反光，看了一会儿我便被这些光刺得睁不开眼，闭眼之后我的眼睛开始发酸，接着眼泪也被激了出来。我只能侧过身用手揉了揉眼睛，当我再次睁开眼睛看向远方时，发现眼前的这条路上人潮涌动，熙熙攘攘，有放了学的孩子，下了班的打工人，正在打扫的环卫工，还有像我一样在路上徘徊的人，我从来没有觉得自己的眼睛如现在一般明亮过。
我再次转身看夕阳，这时候太阳缓缓落下了地平线，阳光也不再刺眼，我面前的这条巷子空无一人，这尺寸之地在几屡残阳的照耀下竟也显得明艳动人，这狭小空间里的每一栋房子、每一扇窗、每一棵树、每一朵花在夕阳的照射中都镶上了金边，让原本普通的小巷也变得美丽起来。但是很快，天边仅剩的几缕残阳也落下了地平面，小巷里的一切又恢复了它原本的模样。
天已经黑了，我在附近徘徊了半天都没有等到范思华，只能回车上继续等，刚开始等他的时候空气里还有些热气，而此时在夜色的笼罩下，周围已经很凉爽，我真不知道还要等他到什么时候，难道他忘了？我看了看时间已经很晚了，准备给他打电话，才拿出电话就看见他的车了。
“抱歉，今天要处理的事情实在太多，你没有等太久吧？”我看着他，对着他假笑道，“没有，老板，我没等多久，也就三个小时吧”，“那你吃了吗？”“老板都没吃，我怎么敢吃，快走吧。”我们在王姐家的老位置坐下，等了三个小时的我早已饥肠辘辘，我猜对面的范思华也没吃，我看他的时候他竟然累的打起了哈欠，看来今天他真的工作很忙，早知道就去他办公室边吃边和他说这些事了。
面上来了之后，我们默契的吃面没有说话，直到我的身体逐渐有了力气才开口道，“终于活过来了，下次你要加这么长时间的班，能不能提前告诉我一声，别让我等这么久”，“我也没想到会这么久，等我想起来，再看表已经这个点了，于是就赶紧过来了，没想到你还在傻等”，他还说我傻，真是浪费我一番好意，于是我也抱怨了两句，“拜托我现在也很忙的好吧，以前还不用加班，现在还要加班，我今天是特意腾出时间找你出来的”，“哦？什么事？”
“这次实验组招人，还是和上次一个要求吗？”“我不是说了，全权交给你负责吗？怎么还问我，你自己决定就好”，“话是这么说，但是你毕竟是这家公司的老板，我想来想去还是决定问问你”，“我们公司要争做世界上最强的医药企业，你只要以此为目标选人就行了，其他的不用在乎”，我回忆了一下，这不是我之前说过的话吗？没想到现在他竟然用这句话来回我。“还有其他的事吗？”“你最近工作这么忙，可能没有注意到，公司里已经开始传关于我和你的谣言了”，“什么谣言？什么时候开始的？”“我以火星撞地球的速度升职到研发组副组长，就有人造谣，说我私底下拍你马屁，巴结你，你无缘无故给我升职加薪，当着全公司人的面维护我，还给我买车，说我们关系不清不楚......”
听到这里，范思华也停下了吃面的动作，他放下筷子，一脸难以置信的问，“什么不清不楚，只有男女关系混乱才会用不清不楚，我们两个大老爷们，怎么会这么传？”“谣言是从我升职之后才开始传的，我也挺奇怪谁会这么传，是不是因为你这次开除的人太多，又得罪什么人了？”“难道是范成德？可他的人不是已经都开除了吗？或许公司里还有他的人，只不过藏得太深我们还不知道，最近他没来公司，我除了平时的工作还要做他的那份工作，根本没时间管这些，但是这些谣言很明显就是针对我和你的，肯定是他那边的人放出来的。”
我觉得老板说的有道理，于是顺着他的话说，“他这些虚实结合的谣言才有可信度呢，谁让你平时在公司那么神秘，你是公司的老板，可公司里根本没几个人见过你真人，这能不引人遐想吗？”“我也不想这样，是我父亲安排的，我大哥那么年轻就被人害死了，他是担心我也会出事，所以才决定这么做的”，“已经确定你大哥是被人害死的吗？查到是谁了？”听老板这么说，我的第一反应是警方还没查到，他们竟然已经查到了，他们是掌握了什么证据吗？难道公司最近搞这么大的动作和这件事有关？
我问完，范思华看着我点了点头，然后他又开始继续吃面，“查是查到了，但是具体的我现在不便多说”，“那现在公司里的谣言你打算怎么处理？”“我先想想吧，这件事有点棘手，对了，你现在在研发组怎么样？”“我现在是副组长了，大家对我多少都比以前客气，况且现在莱峰和周佳琪也在，我们几个在一起也会给其他研究员一些压力，他们总不好还像以前一样打压新人，这次马组长没有给莱峰和周佳琪安排那些无关紧要的工作，两个人现在都在参与团队里的项目，大家也会采纳他们的意见”，“这就好，添加一些年轻的血液也给他们一些危机感，近年来，我们的新药研发都没有什么突破性的进展，这个重任就交给你们了。”
听到老板这么说，我打算问他几个问题，“老板，有一个问题我一直想问你，但是又不知道该不该问”，“什么问题？”“以前，我在研发组干一些写写画画没有什么技术含量的工作，也没好意思多问，毕竟我连公司在研发哪些新药都不知道，现在这些我都知道了，刚好你又提到了，希望我们在新药研发方面有突破性的进展，所以研发二组到底是干嘛的？公司里有他们的办公区却没有人见过他们，那为什么还要设置这个二组？我问过马组长，他跟我说：研发二组的人是社会上的兼职人员，他们从事于药品研发的相关行业，一旦有好的想法就会来办公室搞研发，二组这种机制有利于新药的研发，因为到目前为止一组创新药的研发成果并不多，大部分成果是优化已经在市场上流通的药。但是，这个说法只能拿来骗骗小孩，根本经不起推敲。”
这时候我们已经吃完了饭，我看着老板，想知道他会编一个什么理由来说服我，公司里养着的制毒二组他到底会怎么跟我解释。我现在问这个问题是冒着一定风险的，他们还在暗中调查那个出卖他们的卧底，我还在被跟踪，但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我这么问也不突兀，毕竟公司里的事情我对老板很少藏着掖着，那个神秘的研发二组，所有人都好奇的研发二组，老板到底会怎么给我解释。
老板这个时候也看着我，他是在怀疑我吗？还是在想怎么回我的这个问题？“这是父亲在的时候设置的二组，他们是由我父亲直接管理的，所以我也不清楚。”推到范成辉身上，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他这么说本来我也不好再继续问下去，但是我今天偏偏就想再多问几句，“老板，既然公司要走改革这条路，那还留着研发二组说不过去吧，之前我们为了推动改革该得罪的人也得罪了，现在我才知道这个二组是你爸控制的，将来你爸不会几句话就把公司大换血吧，就像范成德范总经理一样，要是那样的话，我们的努力不就白费了吗？”也许是我平时开玩笑开习惯了，没这么正经的说过这些事，范思华这会儿一脸严肃的看着我，说“公司里只有研发二组是我父亲控制的，其他重要岗位都是我的人了”，“那些造谣的人不是没查出来吗？就是隐藏在公司里的那些范成德的暗线”，“你放心吧，你说的那种情况不会发生。”
范思华这是表明他无法控制公司制毒的事吗？制毒的事实际的控制人还是范成辉，这个范成辉到底是用什么控制住范思华的，能让他这么听话。
让我有这些疑问的正是范思华的所作所为，当我确定范思华也参与了制毒运毒的犯罪事实之后，我就一直很疑惑，闻叔说这件事我不应该掺杂太多的个人感情，否则会影响我的判断，那我就把个人感情先放在一边，单纯的理清楚范思华在公司里做的所有事。
他在公司里大刀阔斧的改革，和自己的大伯对着干，可是范成德也是范家人而且范成德一定参与了制毒运毒，既然利益一致他为什么要和自己的大伯对着干？他知道我不想和范成德为伍，就想方设法帮我拒绝范成德，范成德的的儿子范青凯找人打断了我的腿，他却借此机会直接和范成德反目，他把我调到研发组，让我参与实验组的招聘工作，他招人的目的也都是为了公司能发展的更好，我知道他在公司里对我的工作调动是利用我完成他自己的计划，可他这些计划的动机和目的也全都是为了公司能发展的更好。
他一个毒枭的儿子，在公司里安安心心的听他爸的话不就完了吗？干嘛要费尽心机的和他的家里人作对？这些事我百思不得其解，更让人匪夷所思的是，他的目的竟然是，想通过他自己的力量把公司运作的更好，这是何必呢？他为什么要和自己的家里人搞分裂？有人这么给自己找罪受吗？如果按照他父亲的路走，他既可以赚很多钱又可以轻轻松松活的更自在，所以他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所做的一切，平时和我交流的点点滴滴，都表明他是一个有理想有抱负的管理者，他明明对制毒这条路不屑一顾，但是他又为什么允许研发二组存在？为什么他自己也会参与其中？如果我把这些疑问都告诉闻叔，他一定会痛骂我一顿，说我感情用事，甚至怀疑我对警察这份职业的忠诚。
但是，我认为现在我的这些客观怀疑不能忽略，因为这就是发生在我身边的事，这一切都是我深切感受到的。人们做事都是带有目的的，有的人是为了完成工作，有的人是为了自己开心，有些人只是为了消耗时间，有些人是为了名利，有些人是为了感情，可范思华做的这些事恰恰是为了改造公司，为了能让公司发展的更好。一个人在谈论他关心的事情的时候，他的眼神，注意力的集中度，语气是骗不了人的，我在他身边呆的越久，越能感受到他为了达到这一目的的坚定和迫切。
有时候我真想把范思华灌醉，然后把这些疑问统统问他一遍，可惜我也只能想想而已。我记得，我们吃完饭准备离开的时候，他对我说“辛泽域，不管怎么样你都要站在我这边，不管发生什么事你只要相信我就够了，其他的事你什么都别管。”
听完这话我更疑惑了，大哥我也是个人，我也有自己的想法，你让我什么都别管，这可能吗？闻叔依旧没消息，但今天我至少知道范家已经查到了杀范思宇的凶手，公司目前的动荡八成和这件事有关，神秘的研发二组竟然是范成辉在控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