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思华
今年过年我不再是一个人，辛泽域和我一起度过了这个春节。出差回来之后，我和小悠还有铁蛋儿通了视频电话，得知他们母子一切安好我才放下心来。
“往左边一点，太多了，再往右边一点，好了，贴吧”，大年三十这天，我过的比平时还累，要收拾屋子，要贴对联装饰房子，还要做饭。不过，不过不得不承认辛泽域的手艺还是很好的，他做的饭很合我的胃口，房子被我们收拾了一番后终于有了过年的样子。
晚上的这顿年夜饭非常丰盛，鸡鸭鱼肉应有尽有，我看着满桌子的饭菜对辛泽域说，“辛泽域，没想到你还是一个隐藏的大厨啊，这一桌子的菜，出乎我的意料”，“那是，当年我父母教我的时候，我就发现自己身上这一隐藏技能了，红烧鱼、油炸虾、清蒸粉丝扇贝、啤酒鸭、辣子炒鸡、西湖牛肉羹、辣椒炒鸡蛋、还有这个蔬菜沙拉”，“这么丰盛的一桌子菜，怎么能没有好酒，想喝什么酒，葡萄酒，白酒，啤酒我这里都有”，“白酒我喝不了，一喝就醉，啤酒和葡萄酒都行。”
我去酒柜挑了一瓶葡萄酒还有一听啤酒，配合着过节的气氛，小酌怡情。“这个葡萄酒可是很贵的，我自己收藏的，今天你运气真好”，开瓶后我倒好了酒，然后举杯，说“今年有幸认识你，更有幸跟你一起过年，还能吃到你做的这满满一桌子的美味，回想过去的这段时间，你跟着我受了很多苦，辛苦你了，你受的这些苦我都记在心里，希望以后的路我们能携手前行，也希望你越来越好，新年快乐”，“新年快乐。”
电视里放的是熟悉的春节联欢晚会，豆芽儿此刻安静的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我和辛泽域边吃边喝边聊，不亦乐乎。“这个啤酒鸭太好吃了，真香，还有这个红烧鱼，肉质很嫩还很入味，你爸妈怎么会想起来教你做这么多菜啊？难道他们想把你培养成一名厨师？”我吃着紧实的鸭肉，啤酒的酒香彻底激发出的鸭肉的香味，让人欲罢不能。“不是，我爸妈说，现在的男孩子要是不会做菜以后是找不到老婆的，所以每次寒暑假他们就会教我做好多菜”，“你爸妈还真是未雨绸缪，其实以你现在的工作实力可以找女朋友了，怎么看你一直没什么兴趣啊？上次公司里的联谊你也不参加”，“老板，你是不知道人间疾苦啊，我至少还得攒两年工资才能付个房子的首付，现在房价多高啊，我得有个窝才好找女朋友，再说了，现在我也没有碰到喜欢的”，“那你没找女朋友的这段时间，我就有口福了。”
其实，我是有想过撮合他和青然的，可一想到青然的父亲是范成德我就打消了这个念头。青然是很棒的，性格好、人又单纯、学识也高、也不会摆什么大小姐架子，但是范成德就是一个心思深沉的坏老头，他俩在一起之后范成德绝对要插手。“说到过年，我记得小时候过年可热闹了，天天都要去别人家拜年，还有好多亲戚来家里团聚，我那个时候最期待的就是过年能吃到大白兔奶糖，还能和小伙伴们一起放炮，可惜，现在过年都是我自己一个人过，再也吃不到小时候的大白兔奶糖了”，“是啊，我记得我小时候，最期待过年能和伙伴们一起放炮，能吃上热腾腾的饺子，还能吃上平时都吃不上的大餐。”
“老板，你小时候过得这么凄苦啊，我听了都忍不住想敬你一杯，来来，为了现在能吃上这些山珍海味，我们干一杯”，我虽然习惯了辛泽域的这种调侃，但是听到这里，还是忍不住白了他一眼，几杯酒下肚，我们也聊得越来越开。“我小时候过的是挺苦的，妈妈卖了身上所有的首饰开了一家面馆，那个时候我还小，她就把我放在面馆的角落里，她边干活边看着我，还好周围的邻居都很好心，看我们母子可怜，一有时间就过来抱我，我妈的面馆不大，但是她收拾的特别干净，来店里吃面的客人都夸她利索、能干。可是他们不知道，我妈以前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她是被生活所迫才变成了这副模样。”
想到母亲过去受的苦，我又喝了杯酒。“既然阿姨这么辛苦，你怎么不接她过来一起过年啊？”“你以为我不想吗？自从我妈回去以后，就不准我回去过年了，她要守着我继父，跟他一起过年，即使继父已经死了这么多年，她还守着他，连是我这个亲儿子想跟她一起过年，她都不同意。有一次我在电话里问她，为什么不跟我一起过年？你知道她怎么说的吗？她说已经和我过了很多个春节了，我已经长大了，剩下的时间她要回去陪继父了”，“没想到阿姨这么长情，当年你继父一定对她很好，所以即使过了这么多年，阿姨还是忘不了他。”
我又想起了小时候的事，小时候，我们一家三口也有过一段幸福时光。“他对我妈是很好，每次下了班回来都会让我妈休息，家务活也都是继父抢着干的，他还会陪我做游戏，最重要的是，在过去那个闲言碎语能杀死人的年代，他明知道我不是他的亲生孩子，还对我们母子这么好”，“就是现在，也找不到几个这么好的继父了，也许是阿姨觉得你已经长大了，有了自己的家庭，有了自己的事业，她在你的生命中已经不是最重要的了，所以她才想用剩下的时间守着你继父”，“也许吧，她这一生已经受了太多苦，为了我妥协了太多的事，所以，现在我不该抱怨她什么，她想怎么做就随她吧，只是想到继父真是......”
也许是酒喝多了有些上头，这一刻，我想到母亲的一生真是百感交集。她从小也是衣食无忧，受过良好教育的大户人家的小姐，谁知家道中落后又被父亲骗了，等她知道真相时，肚子里已经有了我。她一个人，远走他乡生下我后艰难度日，好不容易遇到善良的继父，本以为能相守一生，谁知继父又被逼自|杀，无奈之下她只能带着我又回到父亲所在的城市。
母亲那时候肯定只是想把我好好养大，才跟着我一起回来的，我长大了，她也终于自由了。所以我现在有什么资格抱怨她，我应该为她重新拥有自由而开心，想到这里我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我看着辛泽域正津津有味的吃着菜，不由的羡慕，“辛泽域，你小时候应该过的很幸福吧？”“还好吧，就是普通人的日子，我记得我小时候调皮我爸会打我，然后我就哇哇大哭，我一哭我妈就心软了，就开始拉住我爸，虽然我爸挺凶的，但是他一有时间就会带上我和我妈一起出去玩，动物园，公园我们都逛遍了，他对我学习要求很高，所以每次去学校给我开家长会他都特别积极。我妈，我觉得我妈是一个幸福的女人，我爸很疼我妈，虽然我爸平时工作忙，家里的事情能管的不多，但是他只要在家里，家务活都是他干，而且他特别听我妈的话，我妈做的菜很好吃，我会做这些菜都是她的功劳，她性格开朗，天性乐观，跟她打过交道的人没有不喜欢她的......”
辛泽域还在讲他的普通人生，可是他不知道，他眼里的普通人生已经是多少人羡慕的幸福人生了。我们就这样吃吃喝喝到了深夜。“快到十二点了，该放炮了，走了”，我们两个拿着鞭炮、烟花走到外面。十二点的钟声还没响起，这座城市就被鞭炮声炸醒了，这个点鞭炮的任务辛泽域交给了我，我们俩站在离鞭炮很远的地方捂住耳朵，鞭炮放完了，辛泽域大声的对我说“新年快乐”，我也大声的回他“新年快乐。”
接下来这场盛大的烟花秀，我们也参与其中，看着眼前这一排排烟花齐放的样子，好像回到了小时候。远处邻居一家也在放烟花，我以前没有注意过，不过以前我自己一个人过年，都不玩这些，又怎么会注意到他们。夜空中这场盛大的烟花秀持续了很长时间，我们抬头仰望天空，都感慨着烟花短暂而又极致绚烂之美，绽放一秒便是一生，这样的一生到底是幸还是不幸？
家里的豆芽儿显然被这鞭炮声吓得不轻，辛泽域抱起他的时候，他浑身发抖，眼睛瞪得圆圆的，身上的毛都竖起来了。“豆芽儿，是不是太害怕了？今天跟哥哥一起睡吧。”接下来的几天，我们都过的相当无聊，每天睡到自然醒，接着辛泽域开始做饭，我监督豆芽儿减肥。吃完饭，我们就在打游戏、看电影、打牌中度过。他发现了我喜欢玩数独、看球赛，我发现了他饭虽然做的很好吃，但是牌打的很烂。“你又输了，来来来，继续给你贴上”，说着我拿起一张纸条就要往他脸上贴，他一脸不乐意的说，“不玩了，每次都是我输，没意思，看电影，咱们看电影吧。”
我看他有点生气，就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但是看着他贴满纸条的脸，我忍不住笑出了声，现在我手上的纸条根本无从下手，因为实在没有位置可以再贴了。他现在这个模样都可以直接去参加万圣节的派对，不用再装扮了。他见我笑的前仰后合，更生气了，抬手就开始撕纸条，这时候我停止发笑也上前帮他撕，但是撕到一半，看他气的炸毛的鬼样子我忍不住又开始笑，然后他终于忍不住，一把推开了我，径直朝卫生间走去。
他进卫生间洗脸时候，我听到了门铃声，也是笑着去开了门，原来是青然来了。“快进来，算你有良心，还知道过来给我拜年”，“哥，新年快乐，你怎么这么开心啊？发生什么好事了？还有啊，你的房子怎么贴上对联、窗花这些了，真是稀奇”，青然换好鞋走到客厅，正好辛泽域洗完脸出来了，他对青然说，“当然是我陪你哥去超市买的，然后我们一起贴的”，青然在我家看见辛泽域很是惊讶，她看了看辛泽域，又看了看我，说“你怎么在这里？你跟我哥一起过的年？”“是啊，我们一起过的，年夜饭都是我做的”，“难怪这房子不一样了，而且我哥还这么开心。”
今年这个年，确实是这几年里我过得很轻松的一个年了。“哥，他做饭好吃吗？”青然问我的时候，我看着他点了点头，说“手艺非常棒，大师级别的”，“那我岂不是也有口福了，哥，我在你这里住两天，吃饱了再走”，“唉，你一个大小姐，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啊，干嘛赖在这里不走”，“有没有搞错啊？这是我哥家，我当然可以住这里，吃过山珍海味又怎么样，不能吃你做的饭了吗？辛泽域，看不出来你这么小气”，“我又没说你不能吃。”这俩活宝儿，才见面就开始斗嘴了，那他们住这儿就更有意思了，我有好戏看了。
“想吃我做的饭也可以，不过吃完饭收拾碗筷、擦桌子、收椅子的活就归你了”，“没问题，那我哥呢，他干什么？”“洗菜、切肉的他都得帮忙啊，他还得监督豆芽儿减肥。”有了青然，我们的日子更热闹了，现在打牌的时候输最多的人变成了她，这一点辛泽域别提有多高兴了。这几天，辛泽域也是想方设法的给我们做好吃的，还支持点餐，晚上青然点了一道西红柿炖牛腩，我点了一道油泼面。
当他做好面放在我面前的时候，我看着眼前的油泼面，激动的想流泪。“你会做啊，怎么不早说，我还以为王姐不在的日子，我们都没法吃上这碗面了”，说完辛泽域还把蒜递给了我，“快尝尝，味道一样吗？”，搅拌之后我迫不及待的吃了一口，味道竟然这么像，我惊喜的看着他，难以置信，这个味道是出自他之手。这时候，他笑着对我说，“我问过我妈，她告诉我，是辣椒面、花椒还有胡椒的比例不一样，所以只要掌握了这个比例，就能做出我们记忆中的油泼面了。”
青然见我们聊油泼面聊得这么投入，不解的问，“哥，这就是你们俩最喜欢吃的面啊，看起来很普通啊，感觉还没有我的西红柿炖牛腩好吃”，“是很普通，普通就很好。”说完，我和辛泽域相视一笑，低头继续吃面，没再说话。
吃完饭，辛泽域洗碗的时候青然把我拉到了书房，关上书房门后，她满脸严肃的对我说，“哥，你继父的事，我查出点眉目了”，“你查出什么了？”“上次我们从华阿姨那回来之后，我就暗中找人调查你继父当年的事，之前一直没有什么线索，直到昨天他们告诉我，你继父真的是被人逼死的。这一点他们已经跟阿姨面馆附近的邻居们确认过了，逼迫你继父的那几个人比较难查，因为时间太长，又没有照片，只能根据当年看见这件事的人的描述找，还好有人记得，当年有一个人左脸有一片很大的胎记，根据这个线索他们才找到了人，这不是过年了嘛，那个脸上有胎记的男人竟然在华阿姨所在的县城里出现了，他回县城是为了陪他的老父亲过年，他出现以后我找的那帮人就一直盯着他，抓住以后据他说是，是......”
说到这里，青然支支吾吾起来，我看着她犹豫的样子，问道“是谁？你说吧，我承受的住”，“哥，据他交代是范成辉，是你爸找人逼死你继父的，当年你爸找到你们母子以后，知道华阿姨已经结婚了，你爸心有不甘，才找他们几个逼死你继父，好让你们母子回到他身边”，“他们当时对我继父做了什么？竟然逼得他自|杀？”
“他们找到你继父，说你继父勾引华阿姨，破坏别人的家庭，他们扬言要把这件事告发到你继父的工作单位，还要把这件事告诉你继父全家的老老少少，你继父的工作单位在哪里，他的领导是谁，你继父全家老小他们都摸得一清二楚。几十年前的小县城，你继父又在机关单位上班，家里还有父母兄弟，要是这些瞎话真的闹得沸沸洋洋，那你继父就什么都没有了。即使这些都不是真的，但是当时的环境就是流言能逼死人啊，你继父又不愿意离开华阿姨，所以在那帮坏蛋三番五次的威胁下，他最终选择了自|杀。”
得知这件事的幕后真凶是父亲的时候我并没有感到意外，心里甚至没有太大|波澜，这恰巧印证了我之前的猜测，也许是我见过父亲做过比这狠的事太多了，所以，现在从青然这里得知这个消息我也不觉得意外了。我只是难过，替继父难过，也替母亲难过，他们为什么遇到了范成辉这个恶魔，这个恶魔到底还要折磨我们多久？“青然，这次的事情辛苦你了，我现在转给你一笔钱，你分给你找的那伙人，让他们拿了钱之后就销声匿迹吧”，“哥，你让我帮你查的事有什么辛苦的，你别想太多了，那些事都不是你的错，你可千万别太自责”，“就是因为我妈知道了这一切，她才不愿意再回来的吧，我的亲生父亲逼死了她最爱的人，我身体里流淌着那个恶魔的血，她远离我，不想让我知道这些真相，只是不想让我再次受到伤害，我之前还一直怨她，真是不像话。”
说到这里我的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以前的我真是太不懂事了，原来母亲一直在用她自己的方式守护着我。青然见我这么难受，拍着我的肩膀安慰我。这时候，突然响起的敲门声把我们俩吓了一跳。刚才我们谈话太专注了，都忘了我家里还有一个人，于是我赶紧擦干眼泪，调整情绪。“你们两个碗也不洗，桌子也不收拾，干嘛呢？我都收拾完了你们也不出来，不是说要看恐怖电影的吗？”
他还在发牢骚的时候我打开了门，我轻松地搭上他的肩膀，揽着他就往客厅走，他一脸不知所措的问，“你们俩神神秘秘的说什么呢？”“青然在跟我说女孩子的心事，你少打听”，”可是你是......”“走吧，你想看什么电影？青然快过来看电影了”，我光速转移了话题，青然也很配合的跟我聊起了电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