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凌晨,天微亮,鸡未鸣,安府门前又来了几车人马——是之前跟随三夫人省亲的丫鬟小厮们,被三夫人的马匹落在后边。
折腾了一夜,他们终于坐着马车从巨沙城赶回了平阳城。
下车的时候,各个哈欠连篇,眼皮皱耷,人困马乏的,被刚换班的护卫们接进府中,趁还有时间,幸许还能钻进被窝睡上一个咕噜。
毕竟这马车上的休息,实在算不上什么舒服。
城外乡村传来了阵阵鸡鸣,唤醒一座城镇的劳动人民。
我醒了,各种意义上的醒了。
房间内还有些昏暗,但是已经能够不借灯盏看清全屋了——
“熟悉的天花板。”
我不是在做梦。
四肢擦碰的地方已经被绷带绑紧,身下也被放置了什么特殊的垫子,躺在上面不觉得屁股那边憋压着疼,只是肿胀的疼痛感一直不断。
我是梦醒了。
我睡了四年的朦胧大梦。
却被野猪闹铃叫醒。
又因为困乏睡了个彻夜回笼觉。
一晚上,这四年的记忆如走马灯般在脑海里播放。
不是将死就是重生。
没记住的故事还是没记住,但是昨晚的梦还是让我回忆了很多。
我出生在安府,平阳城的城主府。
府主大人是我亲爹,而我是他的第四个孩子,也是唯一的男孩。
还好此生还是男儿身,不受那扰人的月事打搅。
带了把儿,还给侯爷续了香火。
这一脉命数尽落在身上,我的地位在安府可想而知。
除了贴身丫鬟,日常在安府,身边自然是围着一群女眷。
我有三个姐姐,同父异母的。
大姐应该在我出生前就被送入学堂了,平日里少有看见。
二姐、三姐则常来看我,只可惜这两年也陆续被送到学堂读书了,只有学堂放假几天才能见到。
不少城中贵族也常送孩子进来,说是给小公子添些玩伴,其实就是来和我爹凑近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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害,我已经喊他爹了,也不知道我前世的爹妈现在如何。
他们已经离我而去,不知此生还能否相见。
不,是我离开了他们,还是万恶不赦的不辞而别。
你们这么养育了我,却是个混账模样,至死都没些出息,辜负了你们的心血······
但愿你们能早些放下我——!
“孩儿不孝,不能左右,恳请爹妈原谅!”
昨天泄洪般哭了那么久,好像打通了泪腺,思绪涌上心头,泪珠珠串般从眼角滑落,一颗、两颗,直至浸湿了枕巾。
也不知这是哪,有法术道士,也有凶兽鬼怪,算是个修真世界。这么一想,自己应该是按着那晚的心思穿越了。
哭了许久,心中的遗憾、不舍、伤感之类的负面情绪才尽数释放。
体力不够,连想大哭一场,也要分成两段来完成。
也不知道天上有没有个神仙,正捋着胡须眯眼笑道:汝愿如此,便顺了心意,哼,到要看小子能有什么作为。
四年里,没听到什么系统提示,也没有什么金手指。
如果非要自己意识完全清醒,才能开启爽文男主的一生,那么现在怎么迟迟不见踪影?
只听说我比那寻常孩子长得快些,其他便无什么其他奇特之处了。
也罢,作弊的手段咱也不稀罕,一次重来的机会本身就是天大的机遇,若对此不好好珍惜,那才是真的暴殄天物。
上辈子初谋人事,还有许多地方走了歧途,各路因素的作用之下竟变成那番可怜模样,实在可笑。但过来人嘲笑曾经那个不识人事的的自己,也只是徒增哀伤。
知史而怀伤,常也。
伤史而郁结,丑也。
以史为鉴,进之有破,树立愈新,才是真道。
若是说我经此一劫,又卧床思痛,已然决绝,扬言曰“放下过去,重新开始”,岂能为真?
前世父母生我教我,却未报养育之恩。
几个破烂兄弟又与我狐犬结义,手足情真。
佳人妙玉颠凤倒鸾、将我合辙复碾,虽又离别,但终究缠绵情深。
二十几载岁月,难免牢骚满腹、恶处极多,但怎能像书上那些浪子,说忘就忘?
小人在此,真不敢全然放下,也不想有点滴忘却。
我之为我,只因过去所经历的一切。
他们成就了我,她们成就了我,还有它们成就了我。
一切与我关联的人事物,将我影响,将我塑造。
我也一定程度上影响了他们,但他们又将这种影响传达给了我。
我之于过去,亦如树对于根。没有过去,便没了我。
前世于我,不论我对此喜恶几何,也断然改变不了其对我的重要程度。
有些咬文嚼字了。对于“放下”的理解,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理解,不同语境下,也有不同的意思。只是,我想说得尽量清楚些,不必要的误解和矛盾就会少很多。
人类的智慧与语言相辅相成,是强大的智慧创造了语言?还是语言促进了智慧的发展?
很多事情不能一概而论。
就像人们因为言语歧义容易纠纷,矛盾阻碍了双方的双方的增长,但是竞争却使是双方更有目的性的发展。
真复杂呢,要知道宇宙最初的时候只有一堆氢原子呢,现在却了这幅模样。
至于“‘重新开始’不是真的‘新开始’”这个问题究竟判别,这里已经无关紧要了。
既然上面“重新开始”被我连带着否定了,那就再找个新口号。
有一首歌,前世的我很喜欢,名字叫“再一次出发”。
歌曲气势恢宏,富有家国情怀,更还有对理想目标的奋勇追求,也算是小小安利一下。
挺好,挺喜欢的。
嗯,就叫“再一次出发”吧!
想到这,我不由得神清气爽,仿佛心中舒畅了许多,初醒的混沌感也逐渐散去。
“你们的王,苏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