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6.
在兰摩尼身上看见属于自己的印记时, 头戴白色兜帽的魔神第一时间去翻大脑中以千年为单位的记忆。
确认真的没有在受害者名单中,见过这个拥有隔壁雨林气息的小家伙后,他抓着兰摩尼的身体, 把她翻来覆去检查一遍。
“坏大大石头,不要再转啦!兰摩尼不是烧烤架,月亮还没升起来,星星都出现了!”
兰摩尼眼睛转着圈圈, 双手并在一起, 试图推开腰间如石头般坚硬的手掌。
名为摩拉克斯的魔神停手,“原来如此。”
他的手指还没完全离开,那只绿团子就被另一只更大的绿团子夺走,捧在手里仔细检查。
见他的目光落在身上,大绿团子就像护崽的鸟妈妈似的, 把小绿团子往身后丢, 张开手呲牙, 从喉咙里发出警告的咕咕声。
不过是个受伤的鸟崽子罢了, 摩拉克斯的气量不小, 并不会因他的态度而动怒,面色不改地盯着兰摩尼沉思。
他是诞生于第二王座降临提瓦特之前的魔神。
那时的提瓦特拥有五位至高的存在——原初之人「法涅斯」和他的四个影子。
虽然在那场天崩地裂的大战后,他们销声匿迹,连这些往事都已成为被禁止提起的秘密,但摩拉克斯知道, 其中的某位还在天空的视线之下回应着人类。
“你身上既有祂的祝福,便是能谱写新篇章的存在,也难怪「我」会做出如此选择。”
兰摩尼扒着金鹏的肩膀, 从墨绿色的长发间钻出一朵荷花, 颤颤巍巍支楞在他脸颊边。
“大大石头说话好奇怪, 兰摩尼听得懂,但想不明白。”荷花向左转,轻轻拍在金鹏脸上,像温柔地抚慰,“绿飞飞不要害怕,大大石头是好的,像肥沃的泥土养育花草,像广袤的天空有云朵飘飘,不会伤害。”
金鹏微微偏头,盯着杵在眼前的粉嫩花瓣尖,没有说话。
他是认得摩拉克斯的。
应该说,在这片土地上生活的所有生命,不可能不知道「摩拉克斯」这一名号。
对于璃月的人民来说,摩拉克斯是庇护他们的仁慈神明;对于仙人来说,摩拉克斯是值得跟随的贤明领袖;对于其他魔神及其下属来说,摩拉克斯是冷面的武神。
像他这样的污秽存在,应该会被直接消灭的吧?
想到这里,金鹏不由得脸色一白。
并不是他害怕死亡,早在被梦之魔神驱使下做出残忍之事时,他就有了这种准备,而是他刚才不应该表现出认识兰摩尼的,万一受他牵连……
正想着,摩拉克斯忽然向这边探出手。
金鹏面色一凛,绷紧身体,手中长.枪转了一圈,枪尖正对摩拉克斯。
倘若摩拉克斯当真要动手,他可以为背负的罪孽而死,但必须先为兰摩尼搏出一条生路,才能安心。
177.
直到被拥有四只手的同族按在倒满热水的木桶里,金鹏还没从“自己居然活下来了”的震惊中回神。
为什么像他这样满身罪业污秽之人还能活下去?
“你在说什么?大声点,旁边吵吵闹闹的,根本听不清!”四手的夜叉扯着嗓子问。
几分钟前,摩拉克斯把金鹏和兰摩尼丢在绝云间某处山头的草屋前,转身便毫不留恋的离开。
呆愣的他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就有四位同族围上来,叽叽喳喳问个不停。
带头的就是这四只手的夜叉浮舍,也是他开的头,提起的话题,“通常来说,我们应当先做什么?”
“洗一洗?小家伙们太脏,连原本的面貌都看不出。”
于是,几分钟后,金鹏就被按在这木桶中,被迫接受清洗,连说一句“我自己来”的机会都没有。
他抬眸,额前散落的长发被水凝成一根根粗绳,白色的泡沫顺着滑落,在蒸腾着白雾的水面漫开。
有两只手掌在他的头上搓着泡泡,一只手按在他的肩上防止逃跑,最后一只手抓着瓢,时不时舀上一瓢水从头淋下来,在眼前形成雨帘。
隔壁嬉闹的声音渐渐变小,似乎是水冷了,有女声说了句:“我去加热一下。”便没了动静。
也不知道兰摩尼那边是怎样的情况?
听声音应该是玩得很愉快,挺好的。
浮舍低沉的声音响起,“说起来,你叫什么?”
飘远的思绪被拉回来,金鹏抿唇,不太想回答这个问题,便垂眸望着浮着白色泡泡的水面,默默收紧抱着膝盖的手臂,悄悄往水下沉了沉。
“咕噜咕噜咕噜——”
水面忽然荡起更大的波澜,水波一次又一次轻轻打在金鹏的鼻梁上。他抬眼,原来是站在桶另一边的弥怒,正拿着一个罐子,罐口朝下,使劲上下摇晃。
黄色的、白色的、红色的花瓣就如雪花般散落,顺着水波荡来。
这是?
金鹏稍稍直起身,从水下捧起一片黄色的花瓣,置于鼻尖轻嗅。
即使已放置多时,香甜的气息也依旧未散去,足以证明收集它的人有多么用心的保存。
甜甜花?
浮舍伸着脖子仔细瞧了瞧,抓着瓢的手直接拍上脑袋,只听啪的一声,头没事,瓢裂了。
他没有理会壮烈牺牲的水瓢,抓起一把被水浸泡后的花瓣,“坏了,你全倒完了?”
“我看看啊。”弥怒单手抓着罐子,在底部猛地拍了拍,没有掉出来的,“嗯,一点都没了。”
浮舍哽住,深深叹一口气,“那你完了。这是伐难专门搜集起来,准备让萍儿做些香膏的。”
金鹏眸子转了转。
“什么?你不早说!”弥怒吓得手一抖,连忙把罐子放回去,“那她为什么放在这里?”
浮舍刚想回答,忽然旁边传来一声惨叫,“绿飞飞,救命啊!红鼠鼠要水煮兰那罗啦!”
听到这句话,原本乖巧缩在桶里,任搓任揉的金鹏立刻站起身,水珠从苍白瘦弱的身体上滚落,手撑桶边跳出去,带出一地水花。
他出门前还不忘扯过搭在屏风上的毛巾,把自己围起来,一个闪身便已窜到隔壁。
浮舍看了眼自己的手,刚才愣是没反应过来,不由得感叹道:“不愧是金翅鹏王,速度真快啊。”
弥怒则是望着地上漫开的水痕,皱起眉头,“回来把衣服穿好啊!不好好穿衣服的有浮舍一个就足够了,你莫要学他!”
浮舍:“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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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出了点意外,但最终金鹏还是被逮回去好好清洗完,穿上衣服再放出来。
他抱着兰摩尼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
高处即使没有下雪,风也带着足够的寒气。
不合身的衣服宽大又漏风,衣领总是喜欢从肩头滑落,金鹏想要抬手提一下,长长的大袖子又完全将他的手拢住,抬起手来抖抖抖,却半天都抖不出爪子来。
不是自己的衣服,又不好意思直接撕掉多余的部分,唉。
兰摩尼也被凉飕飕的风吹得直打哆嗦,便自觉揪住他逃跑的衣领,两边一起围上来把自己裹住,整个蜷缩在他的衣服内,就像缩在妈妈口袋里的小袋鼠,只留出一朵瑟瑟发抖的荷花。
在金鹏身后,浮舍上半身赤.裸,却一点也不觉寒冷,四只手各拿着一把剪刀,对着他凌乱的长发比比划划,在心中模拟几十种发型,找到最适合的之后,也没动手。
他问:“你想要怎么样的,像弥怒那般整齐的长发,还是我这般简单方便的短发?”
金鹏想了想,轻声回道:“方便的。”
听到回答后,浮舍才开始动他的头发,四只手同时间剪动,不仅一点也不乱,速度还很快,没多久就弄完了。
他绕到金鹏身前,捏着下颌仔细打量片刻,点头道:“不愧是我,手艺越发精进。你说我下次见到帝君,是不是该自荐一番?”
“还是算了吧。”弥怒抱着一筐针线与布料走来,坐在金鹏身边,帮他剪去多余的布料,收紧袖口,缩了缩衣领,“你这手艺也就祸害祸害自家兄弟姐妹,莫要去帝君面前丢脸。”
浮舍哼哼唧唧抱起四只手臂,“哼,我要去提醒伐难,某人做的好事!”
“你尽管去,看她信我还是信你!”
弥怒翻了个白眼,不再理会想要跟他掰扯清楚的浮舍,收起针线,拿出尺子对金鹏道:“这几日你先将就这身,等我做好就有合适的可以换了。来,起身量量尺寸,我好做衣服。”
金鹏乖乖听他指挥,量完大的之后,他又对小的说:“还有你,过来,让我量量。”
兰摩尼晃晃悠悠飞过来,“兰摩尼也有新衣服吗?”
“当然。不要以为你围了圈围巾,就算是穿好衣服。”
兰摩尼听话地左转右转,“谢谢,黄猿猿。”
弥怒手一抖,大受打击,“黄、黄猿猿?”
正当想要纠正兰摩尼对他的称呼,就听应达从厨房走出来,“开饭啦!”
又听收拾内屋的伐难一声怒吼:“弥怒!浮舍大哥!你们谁动了我的花!?”
浮舍和弥怒对视一眼,非常没有兄弟爱的互相指着,“就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