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荆咬了咬下唇, 依言站直了身子。
离断斋的种子对傅回鹤的感情是很复杂的。
它们依赖傅回鹤,信任傅回鹤,就像是对一个带领它们走下去的大家长一样。
但因为傅回鹤无法同种子交流, 也很少同它们说什么,更多时候种子们见到傅回鹤的时机, 不外乎交易和将它们从契约者身边带走两种。
它们很羡慕后院发了芽开了花的种子们偶尔会与先生接触,不用一次又一次地被满心期待地送出去, 却又失望而归,也不必同它们一样,大多数时候只能静静在灵雾池子里等待。
苏小荆自然也不例外。
哪怕因为需要被血喂养的特性, 小荆吸引到的契约者很少,但与其他种子不同,失去了血液的喂养, 小荆只会越来越虚弱。
也正因为如此, 傅回鹤只能选择一些相对可靠的客人尽可能缩短契约时限,将小荆交易出去。
小荆从未遇到过温柔以待的契约者,但每一次, 它都不曾真正绝望害怕, 因为它知道, 先生总会来接它。
但苏梦枕却给了小荆一个生命中的惊喜与例外,他救活了将死的小荆, 给它日复一日的关怀与喂养, 教导它那些陌生而艰涩的常识学识, 他甚至用自己的姓氏给它起了名字, 而后一天一天相互陪伴, 生死之际缘分相连, 直到它化形成了她。
苏小荆有了父亲, 有了一个家。
苏小荆本以为自己化形之后,可以更好的陪伴在爹爹的身边,爹爹从前也一直在期待看到她化成人形之后的模样,甚至为她准备了好看的衣裳,趁手的武器,许许多多上课的典籍宣纸与毛笔……
在苏梦枕的刻意引导下,小荆并没有意识到,当她化形失去灵力之后,这些年生命中最重要的爹爹将会永远离他远去。
甚至在最后的那段时间,苏梦枕都将苏小荆支了出去,没有让她亲眼看着他离开。
很多话哽在喉间,苏小荆身侧的手纠结紧张之下紧紧交握,最终只汇聚成一句:“我想……我想再见爹爹一面。”
傅回鹤侧过身,修长的手指曲起,轻敲了一下身后的结缘屏。
苏梦枕的生平以一种冰冷的,直观的文字展现出来,流淌着血与火,文字看似冰冷,却燃烧着炙热的理想与豪情。
苏小荆知道结缘屏是什么,她撇开头,刻意不去看屏风上的内容。
她尊重敬爱着苏梦枕,不愿意有一丝一毫的不敬与窥探。
她在脑海中多出爹爹的记忆之后,陡然明白过来,不敢多看,径直翻到了爹爹向傅先生许愿的记忆,之后便凭借着一腔哀伤与油然而生的冲动,直接闯入了离断斋。
傅回鹤冷淡平静的声音响起:“他已经转世了。”
“什么?这不可能!”苏小荆猛然抬头,“这么短的时间……怎么会?!”
傅回鹤垂眸注视苏小荆:“他本就应该早入轮回,是你留了他太久的时间。”
天道与规则很早就注意到了苏梦枕这个变数,在苏梦枕与离断斋的契约结束后的第一时间,当然便会安排苏梦枕重入轮回,走上他下一世的轨迹。
苏小荆的脸色肉眼可见地暗淡下去。
她愣愣站在原地,眼睛微肿,一时间竟有些迷茫,就像是被父亲抛下在人流涌动中的孩子。
傅回鹤无声叹了口气。
这也是为什么,他素来建议种子化形之后选择马上投胎,不要保留离断斋与身为种子时的记忆。
时间的痕迹终究太过沉重,而即使化为人形,保留曾经记忆的种子们在人世间也很难找到真正属于自己的位置。
苏小荆的手抬起按在腰间,那里缠着一圈暗红色的长鞭,看上去光滑细亮,做工很是细致。
手指在鞭身上来回抚摸,苏小荆的神情逐渐平静下来,看上去不过十一二岁的脸颊还尚且带着些未长开的稚气,眼睛是很漂亮的杏仁形状,五官竟然真的带着些苏梦枕的影子。
这是当初苏梦枕亲手为苏小荆绞编的鞭子,那时候苏小荆还只是一个喜欢到处翻滚玩耍,每日读书便是最头疼烦恼的苏小荆棘,苏梦枕却已经为她准备了将来相伴在身的武器。
事实也的确证明,苏梦枕没有错,再没有比长鞭更适合苏小荆的武器。
对于常人而言,长鞭是最难把控练成的武器,缺少一击必杀的锐利,正面冲突不占什么便宜,近身攻击也很难制敌,唯有出其不意还有些意思。
但对苏小荆而言,挥舞长鞭的感觉就像是回到了还身为荆棘的时候,是真正的如臂使指。也正因为苏小荆的出身,她的内力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毒性,虽不致命,却有麻痹之能,就连武功深厚如苏梦枕,中招之初都难以避免身体僵硬。
苏梦枕为小荆选了这柄长鞭,不仅是因为她适合,也因为从小荆口中听到了身为种子时曾经的经历,不希望小荆今后徒增命债血孽,在武器上为苏小荆日后出手留下了一丝余地。
“我想。”苏小荆开口,站在傅回鹤身前,抱拳躬身,“还请先生带我见一见……转世后的爹爹。”
傅回鹤停顿了一会儿,缓缓道:“每个世界的规则各不相同,但有一条最基础的,所有世界都会遵守的规则。”
“外来者可遵循契约交易,但不得干预转世后的命运轨迹。”苏小荆接过傅回鹤的话说出之后的内容,面色坚定,“苏小荆明白规矩,还请先生出手。”
傅回鹤的手指划过桌面,身形自长桌后走出,带着苏小荆穿过九曲回廊,来到回廊深处。
墙壁之上刻着神秘晦涩的星辰轨迹,有些星芒暗淡,有些璀璨闪烁,而那一扇扇通往其他世界的门,便静静等待在飘散着袅袅轻雾的走廊中。
……只有一扇门开着。
傅回鹤曾经带花满楼穿过那扇门,去到那个江湖义气与朝堂纷争纠葛的时代,去看了看彼时还未曾发芽的苏小荆与身处权力漩涡之中的苏梦枕。
傅回鹤抬手一抹,门周边扭曲着的灵力顿时平和下来。
“想见什么时候的他?”傅回鹤转头问苏小荆。
苏小荆愣了愣,没想到还有这样的选择。
她低头想了好一阵,而后想到什么,眼神恍惚了一瞬,随即恢复清明,轻声道:“……满月。”
这实在是一个让傅回鹤意外的回答,他看了一眼苏小荆。
苏小荆没有回答,也没有解释。
傅回鹤的手点在门边墙壁之上的那颗星辰上,指尖灵力涌动,刹那间,两人身前的墙壁仿佛被夜空吞噬,星河流转,一颗星星的轨迹被勾勒而出,而傅回鹤的手指,将时间向前稍稍波动了一些。
收回隐隐有些颤抖的手,傅回鹤将手拢在衣袖中,慢声道:“走吧。”
苏小荆没有注意到傅回鹤的异常,所有的注意力都倾注在面前的门上,紧跟着傅回鹤的背影迈入那片灵雾之中。
……
苏小荆睁开眼睛,毫无意外的,身周的一切都被浓烈的雾气包裹着。
这里应当是一间房间,苏小荆看不到任何的细节,看不到其他任何的人,只有床榻之上唯一清晰的襁褓。
苏小荆交握在身前的手紧张地扭了扭,而后努力平稳呼吸走上前去,跪在了床榻边的脚踏上。
满月的婴孩很小,脸颊已经褪去了黄,看上去白白嫩嫩,眉眼精致可爱。
苏小荆伸出手,手指犹豫着来回,不敢碰触。
原本熟睡的婴孩却眼睫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眼睛,漆黑的眼瞳定定看向床边的少女。
苏小荆下意识屏住呼吸,但很快,她并没有从那双眼睛里看到曾经亲昵的浅笑与无奈,也没有那下一句会出口的“又胡闹”,面前的这双眼睛清澈而纯净,没有沾染过任何世俗的尘埃,自然也没有了苏梦枕眼中刻入骨髓的疲惫与坚毅。
直到这一刻,苏小荆才真正明白了轮回的意义。
她的眼圈红了,眼泪在眼眶打转,却倔强着不肯落下来。
小小的婴孩咿咿呀呀着发出柔软的声音,忽然,小手从襁褓中挣扎出来,朝着小荆的脸颊伸去。
苏小荆通红着眼睛,就像曾经无数次向苏梦枕寻求安慰一样,低着头探去脸颊。
小小的,肉乎乎的手贴在苏小荆的脸颊边,苏小荆一瞬间愣住,婴孩却眼睛弯弯露出一个笑来。
“呀……”
那滴眼泪终于还是落下来,划过小小的手掌,打在襁褓上没入布料中,晕开湿润的痕迹。
傅回鹤没有进去,灵雾自他为中心蔓延开来,所有的时间都被停下,在时间的缝隙中留出一个机会,让小荆说出未曾出口的告别。
手中的青玉烟斗烟雾缭绕,傅回鹤背对门口长身而立,抬头透过遮蔽的灵雾看向远方。
苏小荆擦干眼泪,婴孩的手指不知什么时候转而握住了小荆的手指。
柔软而温暖。
她凝视着面前的婴孩,努力扬起一抹笑容,声音坚定而缓慢道:“爹爹,谢谢。还有……在我心里,您永远都是那柄温柔正直,惊才绝艳的红袖刀。”
“愿您此生相逢安宁世,双亲疼爱,得遇良人……一生喜乐,事事顺遂。”
苏小荆选择满月,就是想要给出她最后的祝愿,并且在转世后的爹爹心里……不留下丝毫痕迹。
先生说得对,爹爹的一生走得太过艰难,他本该踏上新的旅程,是因为她才强留了这些年岁,她也是时候将爹爹送还到他原本应得的幸福和睦之中。
前尘苦痛,皆散消无。
傅回鹤微微侧首,自房间中察觉到一丝微弱的灵力波动。
他闭着眼,并没有多说什么。
苏梦枕身死,苏小荆身上的灵力定然是已经耗尽的。
但是除却灵力,苏小荆的身上还有曾经苏梦枕给予她的气运,而当她发自内心想要用分出气运来祝福婴孩的时候,天道也自然会回应已经属于这个世界的苏小荆。
只是离断斋的种子到底并非什么大气运者,周身气运的强弱也多少会影响日后的命途。
或许身临险境,或许遇人不淑,全看苏小荆日后的应对与选择。
过了一阵,脚步声传来,苏小荆从房间走出,看向傅回鹤的眼神恢复清亮明澈。
“先生,我们回去吧。”
傅回鹤点头,浓烈的白雾重新笼罩住两人,遮挡了所有苏小荆可以窥探到苏梦枕转世身份的痕迹。
两人离开,被暂停的时间开始前行,床边端着鸡丝粥的婆子眼见看到襁褓中醒来的小公子,正要笑,却见小公子的手露在外面,隐约可见一抹红色。
她连忙将粥放到一边,仔细端详着,而后松了口气。
“怎么了?”内间屏风后转出一个美妇人,眉眼温和,雍容大气。
“夫人,小公子的手上生出一颗红痣来。”婆子将怀中的襁褓小心放在伸出手的主母怀中,“您看,在这里,小小的一颗。”
女子看了看,不由笑道:“呀,这样殷红的颜色,说不得是前世的情谊,因为太过舍不得而带了些痕迹来呢。”
小小的婴孩捏着拳咿呀笑了,虎口处一颗殷红色的小痣若隐若现。
那是前世曾经握过红袖刀的手,是搅动过汴京风云遮天蔽日的手,也是轻轻呵护着小小的红色种子,教导它发芽开花,长大成人的手。
恩怨过往,最终只化为一颗带入轮回的朱砂。
***
傅回鹤没有带苏小荆回离断斋,而是将她送回了她该在的时间,回到了她与苏梦枕曾经朝夕相伴的,位于昆仑山下的那座竹楼。
门外的篱笆边还拴着一匹正低头吃草的马匹,尾巴安逸地一甩一甩。
他看向苏小荆,淡声道:“今后,就将离断斋忘记罢。”
苏小荆才与苏梦枕告别,转念便又迎来了与相伴几百年的离断斋的告别。
少女紧紧咬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傅回鹤抬手,揉了揉苏小荆的脑袋,面上褪去了那份永远理智从容的冷静淡然,变得柔和了许多:“去吧,从此往后,便是新的生活了。”
“苏楼主是个很好的父亲,他费心思留给你的东西要认真学习,别辜负了他。”
傅回鹤说完,顿了顿,还想说什么,却终究没有说出口来。
苏小荆却抬起头,眼神迷茫又困惑:“先生……我们是不是从前认识?”
傅回鹤的手指一动,收回手:“怎么这么问?”
苏小荆抬手摸着自己的脑袋,想了一会儿,小声道:“也没有……就是觉得,刚才那样的动作和感觉,好熟悉……”
有种依赖而温暖的安定感自内心深处,自骨血之中丝丝缕缕逸出。
傅回鹤笑了笑,轻描淡写道:“我们当然认识很久。”
“不是一起在离断斋走过了近千年吗?”
苏小荆觉得哪里不太对,但又想不起别的什么,脑袋里好像有什么东西模模糊糊的,遥远空茫得有些失落。
“好了,去吧。”
“我送你走。”
傅回鹤出言打断少女的苦思,摸了摸苏小荆的编在一起的辫子,唇角含笑。
红衣的少女几次回头看了好几眼站在竹楼门前的傅回鹤,最终在傅回鹤催促的眼神中骑上马匹,勒紧缰绳离开了留着无数回忆的雪山竹楼。
傅回鹤站在原地,侧首抽了口烟,轻轻呼出一片烟雾。
身形一转出现在离断斋的长廊中,傅回鹤抬手覆上那扇门,灵雾蒸腾,墙面平滑,归于平静。
……
“少主哥哥,我真的不行的……不行的……”小小的孩童死死抱着少年傅凛的腿,一个劲的摇头,脸上满是胆怯,“呜,我好怕……”
傅凛和袁青野交换了一个无奈的眼神,袁青野按着太阳穴想了一会儿,眼睛一亮,朝着傅凛无声说了句什么。
读懂这人嘴型的傅凛:“……”
低头看了看怕地就差蜷缩成一团的孩童,傅凛无奈叹了口气,伸手牵住小团子的手,低声道:“我陪你进去,好不好?”
孩童抽着鼻子细细啜泣,泪眼朦胧地抬头看向小少年。
傅凛的表情平和,身板挺直,腰间配着剑修入门时的木剑,看上去可靠极了。
“真、真的吗?”
“嗯,真的。”傅凛耐心道,“相信我吗?”
“嗯!”孩童重重点头,“少主哥哥最厉害了!”
“有我在,没什么可怕的。”傅凛拍了拍小团子的脑袋,“我陪着你。”
孩童用力攥紧傅凛的手,像是汲取了莫大的勇气,大声道:“那,那我也不怕!我想要变得很厉害,特别厉害,想要保护少主哥哥和其他的哥哥姐姐!”
傅凛笑了,再度揉了揉她的脑袋:“好,我等你。”
孩童又蹭着傅凛的衣摆吞吞吐吐了半晌,而后讨好地仰着脑袋笑:“那……”
傅凛挑眉,伸出一根手指:“一颗糖果。”
“五颗嘛!”小团子鼓了鼓腮。
“不行,只有一颗。”傅凛很是坚持,“牙齿会痛的。”
“哦……好的吧。”孩童委委屈屈地应下,而后想了想,试探性地开口,“那出来之后,少主哥哥会带我出去玩吗?”
傅凛思忖了一会儿,点头道:“可以去后山,那边有很多的小野花,漫山遍野,颜色很多,很漂亮。”
孩童眼睛一亮,主动牵着傅凛的手迫不及待地朝着原本惧怕的山洞走去。
袁青野目送一大一小进入山洞,脸上这才浮现出担忧。
“就连长老们都没想到,这一代的嫡系弟子居然会出现天生血炼之体。”身穿苍色劲装的男人出现在袁青野身边,也看向吞没了孩童和傅凛的山洞,“可怜这么小的孩子……”
天生血炼之体是注定走血修一途的灵体,与天生剑骨的傅凛一样,小团子从出生起,她的命运便已经被写得一清二楚。
典籍记载血炼之体掠夺之力极为霸道,生来寡亲缘,只有阴气浓郁的遗腹子才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拥有这般体质,血修练成后身化血雾,毒素可麻痹高阶修士,来去无踪,是手段极其诡谲的存在。
也正因为此,血修在人族中向来被批判为邪魔歪道,若有未长成的血炼之体,遇之则斩。
血炼之体血中带毒,三岁之后便要每三月忍受一次炼血之苦,周身血液倒转沸腾,魂魄如同被火焰灼烧,若能熬至成年便可一举进入元婴期,然而倘若挺不过去中途陨落,便骨肉全销,化为血水,没有任何回转生死的可能。
这处山洞中放置着一眼天生的阴阳泉眼,是傅氏在外的族人特意从秘境夺取而来,对血炼之体疼痛发作时有很强的缓解作用。
小团子最信任的少主陪着她从三岁走出一年又一年。
然而最终,她的年岁却永远停在了七岁的第六个月。
傅凛在那座小小的坟前放下一束颜色缤纷小花,静静站了许久,最终无声离开。
……
过往的记忆纷纷扬扬袭来。
傅回鹤垂眸看着手中的青玉烟斗,慢慢地,手指开始颤抖。
他划开空间裂缝,径直抬步迈了进去。
……
花家堡·花满楼院中
花满楼正在尝试作画。
眼睛复明之后,虽然有之前的梦境提前熟悉双眼能视的感觉,但在平日里看书作画、或是与人对招时,花满楼总还是有一丝别扭的凝滞感。
但这对花满楼而言并不是什么大事,他的耐心向来很好。
寥寥几笔下去,一道熟悉背影跃然纸上,花满楼不由走神了一瞬,想起多日未见的人。
正在这时,微凉的怀抱陡然包裹住花满楼的身体,鬓边继而传来肌肤贴合的触感。
傅回鹤自身后抱住花满楼,一言不发。
花满楼反握住傅回鹤交叠在他身前的手,放下毛笔,没有多问他什么,而是用手指摩挲着傅回鹤的手背缓缓安抚他。
过了一会儿,花满楼转过身来,抬手碰了碰傅回鹤的脸颊。
傅回鹤低头看着他,而后靠着花满楼的双腿慢慢蹲下身来,脑袋枕在花满楼的膝上。
花满楼的手指滑入傅回鹤的发间,按揉着,给予傅回鹤他无声索求的温暖与呵护。
良久,傅回鹤低声道:“我又送走了一个故人。”
“她会有自己的生活,不被傅氏过往束缚的未来,我看得到……她会活得很好。”
花满楼垂眸,另一只手点在傅回鹤的眼角。
那里正晕开浅浅淡淡的绯色。
“这是我第二次送走她。”傅回鹤扯了下唇角,“好在,这一次只是我们缘分的结局。”
不是她的结局。
“……七童。”傅回鹤喃喃唤道。
“嗯,我在。”花满楼低声应着。
傅回鹤握着花满楼的手,让花满楼的手心抵在左胸,低声道:“它好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