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个方案，怎么说呢，好也不完全好。距离客户来我们公司，还有一段时间，你们可以继续优化优化。比如先这样，然后再这样，接着再这样，最后再这样，听懂了没有？”
一位身穿西服的胖男人站在投影屏旁边，对着屏幕上的流程图指指点点，他正是十号业务小组的组长，王文海。
江浩是一点都没听懂他在讲什么，也许是自身能力不够，无法理解组长所说的高深奥秘，“这样”具体指的是“哪样”，实在是太过抽象。
“听懂了！组长您讲的太好了！”张子阳坐在最前方，每当组长讲完一段话，他就重重地点头，等组长再讲完关于整个方案的评价，他会予以高度的认可。
王文海也很吃张子阳这一套，每当张子阳赞美结束，他的视线就会骄傲地扫过每一位组员，一方面是为了彰显他的英明，另一方面是在组员的心中树立权威。
两个人就像天作之合，一唱一和，非常默契。
江浩托着腮帮子，强忍着睡意，一边听着组长吹牛，一边祈祷他能赶紧走开，越往后拖，他越想趴在桌上睡觉。
“服了，讲的都是什么东西，就不能快点结束吗？”
“江浩！你在说什么！”
突然之间，有一道洪亮的声音点了江浩的名字。
江浩打了一个激灵，瞬间清醒了过来，只见其他组员全在盯着自己，组长王文海是怒目圆瞪，张子阳则是在幸灾乐祸，叶莉雅还是一如既往的冷静，似乎全员的讨论皆和她无关，默默地敲击着电脑键盘。
“我说，组长讲的内容让我受益匪浅，希望能再听您多讲一点。”江浩起身苦笑道。
这种瞎话显然掩盖不了他不小心吐露出的心声，但欲盖弥彰总比大方承认要好，至少要摆出认真道歉的态度。
“嗯……我知道你有怨言，昨晚让你带病工作，你辛苦了。”王文海没好气地说道。
“应该的，应该的，为了公司，也为了我们全组的荣誉和前途，吃点苦怎么了，我有怨言，是我心胸狭隘，缺少奉献精神，请您见谅。”
“嗯，有自我反省就行。做人啊，贵在知错能改，下次不要再犯这种低级错误了。”
“是，是，谢谢组长。”
“好了好了，坐下吧，我刚才的话还没讲完，就算困也给坚持到底，不准打瞌睡，更不准乱说话！”
“对不起组长，下次不会了。”
江浩默默叹了口气，带着僵硬的微笑，慢慢坐回到椅子上，他绷紧身体，用力睁开眼睛，努力聆听王文海的演讲。
煎熬。
煎熬。
真是煎熬。
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啊。
在江浩反复地催促中，时间仿佛加快流逝了，不知不觉间，王文海就做了综述性总结。
“行，我就说这么多，虽然只说了半个小时啊，也没说多少，但要点也给你们点清楚了。
好！都回到各自的岗位干活吧！”
“组长慢走！”张子阳满面笑容地说道。
等王文海先离开会议室后，其他组员接着陆续离开。
江浩打着哈欠，浑浑噩噩地找到了他的工位，他打开电脑文件，脑海里空空如也，每一根神经元像是被一双双无形的手使劲攥住了，体内的所有信号都难以流通，连手和脚的动作，甚至是呼吸都不受控制了。
“不行了，撑不住了，我必须要睡一会儿，真的顶不住了。
就小睡一会而已，没有问题的，只是稍微睡一下。”
江浩的额头慢慢碰到胳膊上，没过一会，他便沉沉地睡着了。
“江浩！江浩！谁让你睡的，快起来干活！
嘿！这个臭小子，竟然连我也敢无视了！”
“张子阳，大家都是同一个组的组员，他身体不舒服，你为什么不能宽容一点呢？”
“小叶，你怎么帮他说话啊？你该不会......”
“张子阳，别把所有人想得都跟你一样龌龊，我替他说话，只是单纯为了我们整个组着想，万一他要累死在岗位上，你觉得我们能撇清责任吗？”
“行吧，我知道了。”
叶莉雅和张子阳之间的交流，包括其他同事的话语全都环绕在江浩的耳边，虽然吵闹，但丝毫影响不了江浩的睡眠。
他实在是太困了。
......
“醒一醒，醒一醒。”
“让我再睡一会......”
“快醒醒！”
“醒不来......”
“咳咳，组长您好！”
江浩浑身一哆嗦，猛地跳起身来，说道：“啊，组长您好，我刚刚趴着在思考问题，需要修改的地方正在做，请再给我一些时间！”
“嗯？嗯？”
反复张望半天，江浩却没发现半个人影，只有菲娅站在旁边一幅嬉皮笑脸。
“你，你怎么跑出来了？”
“办公室里没人，我不就出来透透风咯。”
“那组长呢？”
“嘿嘿，当然是骗你的啦，想不到你这么怕那头肥猪啊。”
“你！唉！我真是吐了。”
江浩吐出一口浊气，立刻瘫倒在椅子上。
“嘿，你又要睡啊！”菲娅揪住江浩的衣领，使劲把他往上拽。
江浩瞪了她一眼，微怒道：“别烦我，我都困死了。”
“你睡半天了，怎么还困啊。”
“废话，我特么发烧一整天，半夜还要坚持工作，别说是睡半天，就是睡两天也很正常。
等等，我有睡那么久吗？”
“你自己看看时间咯。”
江浩看向电脑屏幕的右下角，现在已是中午十二点，早就到午休的时候了。
“卧槽，我居然睡了这么久，在这期间没人喊过我吗？”
“没有，我一直怀表里。”
“你不是看不见吗？”
“我看不见，难道还听不见吗？如果办公室还有其他人在，我哪会跑出来。”
“好吧。”
江浩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给菲娅这么一闹，囤积在脑袋中的困意逐渐消散了，饥饿感倒是渐渐占据上风。
“带我出去溜达溜达！”菲娅更加用力地拽着江浩，催促道。
“只剩一个半小时的休息时间，你想去哪？”
“随便，楼下的便利店也行。”
去那种地方肯定是不行啊！
万一被其他同事撞见，指定要被当作话柄供他人闲扯，尤其菲娅还是一个美女，更容易招来男同事的嫉妒。
“晚上下班带你去其他地方吧，中午就忍忍，好不好？”
“嘁，没劲。”
菲娅撅起樱桃小嘴，翻了下白眼，随后化作一缕光钻回了怀表。
好在菲娅这次没有继续闹别扭，不然真会把人逼疯了。
“呼，随便买点东西吃，然后回来接着睡觉吧。”
江浩拍了拍脸颊，刚刚站起身，办公室的玻璃门便被推开了。
叶莉雅捧着一堆文件快步走到她的工位，然后双手一松，所有文件应声砸在了她的桌面上。
虽然叶莉雅可能有男朋友。
虽然叶莉雅可能有心仪的对象。
虽然叶莉雅一定对他没有任何意思。
但是——
江浩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说道：“需要帮忙吗？”
叶莉雅抬头看向他，那一刻江浩只感觉如沐春风。
她的美与菲娅截然不同，她的眉宇间充满了温柔，只靠眼神就能击穿男性的心扉，不仅如此，她还有一张漂亮精致的面孔，既有女王般的成熟，又有少女般的清纯。
但凡是个正常的单身男性，都会忍不住心动，幻想着能和她结为情侣。
江浩也不例外，即便成功的概率微乎其微，却总想试试。
“不用了，这些是我的任务，不需要花多长时间就能处理完。我们现在去参加庆功宴吧。”
“庆功宴？发生什么值得庆祝的事了？”
“就是我们的方案，得到了客户的认可，愿意和我们签约了。”
“哦，那就好。看来可以休息一段时间了。”江浩活动下颈椎，顿感一身轻松。
只要没客户找上门，平日就比较清闲，工资拿的少，但胜在可以正常作息。
“尤其是你设计的模型，得到了客户的高度认可，据他说，准备下个项目还来找你做呢。”叶莉雅轻轻笑道。
“是嘛，都是大家的功劳，我只是侥幸罢了。”
“呵呵，不用在我面前谦虚，这样交流太累了。”
凝视着叶莉雅的笑容，不知为何，江浩感觉身体充满了力量，甚至还有些发烫。
“总感觉......”
“怎么了？”
“不，没什么。我们先去参加庆功宴吧。”江浩连忙改口道。
“有什么就说什么呗，干嘛藏着掖着，是不是对我有意见，不敢明说呀？”叶莉雅笑盈盈地道。
江浩心一横，也将心里的小秘密倾吐而出，“以前感觉你蛮高冷的，就是不好交流，今天却发现是我误会了。”
“哈哈哈，不止你一个人这么说，可能是我长的不够平易近人吧。”
“没有没有，你很漂亮！”
“对啊，太漂亮，不就很难和大家拉近距离嘛。”
江浩傻傻一笑，也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叶莉雅也没为难他，转而说道：“好了，我们快走吧，大家都在等我们呢。”
“嗯。”江浩轻轻点头，随后关上电脑，和她一起走出办公室。
......
庆功宴设置在写字楼旁边的小饭店，在服务员的指引下，江浩和叶莉雅走到二楼走廊的尽头。
包厢里一共有五个人，组长王文海坐在上座，张子阳就在旁边为他端茶倒水，其余四人都在看着手机，彼此之间几乎不交谈。
毕竟领导就在那坐着，谁也不敢乱动弹。
“哎哟，小江来啦，快坐快坐！”
王文海刚见到江浩，立刻起身拉住他的肩膀，把他拉到了身旁的座位，甚至还特地让张子阳给他倒了一杯水。
“组长，您这是……”江浩有点懵，他从来没感受到领导的热情。
“感谢你！多亏了你的模型啊，让客户非常满意，非常顺利地和我们签下了合同！”
“没有，没有，都是您决策英明。”
江浩刚说完，就听张子阳颇为不满地嚷道：“组长，这可不全是江浩的功劳！我们也有份啊！他上午全在趴着睡觉，是我们做了很多详细的工作啊！
而且小叶昨晚特地叮嘱他要加班加点，没有小叶，江浩能做的出来吗？”
一番话直接让氛围跌入冰点，其他人纷纷瞪向张子阳，就连王文海也是板起张脸。
张子阳意识到自己不该插嘴，又转而向江浩赔笑道：“抱歉，抱歉，我只是随口一说，没别的意思，别往心里去啊，小江。”
江浩轻微一笑，对于张子阳内心的真实想法他是再清楚不过了。
看见组长主动和其他同事交好，张子阳心生危机，一时乱了阵脚，没控制住情绪。
王文海既没训斥张子阳，也没宽慰江浩，而是看向叶莉雅，说道：“叶莉雅，后面呢，你就和江浩互相配合，与客户多沟通沟通，对方如果对模型有什么不懂的，或者有新的想法，你了解清楚以后，告诉江浩抓紧时间画出来。
其他组员呢，也有任务，我们要尽快联系其他相关厂家，把需要的东西采购齐全，尽快开展实验，把设备给客户做出来，知道了吗？”
“好的。”
“明白了，组长。”
组员们异口同声地回答道。
王文海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喊来服务员，让她现在起菜，并送来一瓶白酒。
平静的氛围，没有因为大家喝的多而变得更热闹，全程就听王文海和张子阳来回发言。
江浩虽然深感身体不适，但为了不扫组长的兴，也只好忍耐着，陪他一杯一杯地喝，直到王文海喝醉了，喝高兴了。
“哎？江浩，这次你是大功臣，不该由你请客吗？”张子阳突然抛来一块烫手山芋，很显然他就是在趁机给江浩使绊子。
“我？”江浩指着自己，完全没反应过来。
“对啊，你是大功臣，分到的收益最多，不该大方点请下大家吗？组长，还有我，每次拿到最多的收益，不都请客了吗？”
“可是我还没拿到啊。”
或许是酒精的缘故，江浩一改既往的忍气吞声，反而铿锵有力地回怼了张子阳。
“哎哟，早拿晚拿不都是一样吗？我看你就是小气，不愿意和大家分享。当然，也可能是你太穷，平时不好好工作，拿的收入太少了！”
“谁说我不好好工作，谁说我穷的！不就是一顿饭吗，这顿饭我包了！”
江浩猛地拍案而起，振臂高呼道：“服务员，买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