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库虽大,却无我们躲藏之地。
我看向陈小花,她似乎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恐惧。
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脸上的表情更加复杂。
有恐慌,有紧张,还仿佛有一丝期待……
我想起来,我们还有隐身符。
现在,我们最后的希望,就是小雷的隐身符了。
这时,吴天助走到了太上老君画像前,点燃了三根香,放到香炉里。
然后跪下去,双手合什,一动不动。
似乎是在许愿。
过了大约两三分钟,他才俯下身去,认认真真地磕了三个头。
站起来,他穿过手术台,径直向我们走来,距离我们已经不足五米。
他看了我一眼,我顿时有一种频临死亡的窒息。
被他看到了!
可奇怪的是,虽然看到了我,他却仍然面无表情,然后又看向了我头顶的地方。
他继续向我们走来,距离很快拉近,一直走到我们面前——
我能听到额头上的血管激烈地跳动,扯动着头皮,仿佛随时都要爆裂开来。
好在,他的脚离我的脚几乎挨在一起时,突然站住了。
他的视线是那个炉子。
他站在炉子面前,停了几秒钟。
然后,他伸出手,把炉身上面的一个侧门打开。
看了一眼,从里面摸出一粒褐色的药丸,塞进了嘴里。
咀嚼了几下,吞进肚里。
我能清晰地听到他胃肠蠕动的声音。
停了一会,他又把炉门关上,然后在炉身上摸了摸,像在抚摸着一个孩子的脑袋。
最后,他躬下身,把我身边那个刚刚被我们打开的炉门关上了。
我和他最近的距离,绝对不超过2公分,几乎脸和脸都要碰到了一起!
我屏住呼吸,死死盯着他。
我的手里,还抓着一个火钳。
我已经准备好了,如果他发现了我们,只能跟他拼命了。
他站直身子,又看了一眼炉子,眼睛里居然露出一丝暖意。
我忽然感觉他眼睛里的东西很熟悉。
让我想起他那个图片新闻。
在一家医院,他给一个白血病患儿喂药,跟这个表情完全一样。
他转身走去,我看到他的后背也被汗咽湿了。
他穿着一件黑蓝色的长袖衬衣,可能是太热,他解开了袖口的扣子。
伸了伸胳膊,拉了拉袖子。
露出了两只胳膊。
我赫然看到,他的两只胳膊上,沿着肘静脉的方向,遍布伤痕!
像两只蜈蚣趴在上面。
吴天助还吸毒吗?
这个念头只是闪了一下,我并没有感觉过于意外。
因为这比他吸食陈小花她们的血要显得“正常”一点。
在上楼梯时,他顺手就把灯给关了。
然后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最后终于消失无声……
四周顿时坠入一片漆黑之中,陈小花一把抓住了我,颤抖着的声音里还带着一丝兴奋,说:“他、他果然看、看不见、我、我们……”
我相信小雷,但我怕隐身符在吴天助面前没有效果。
没想到这玩意真的十分有效,连他也看不见我们!
陈小花彻底放松了下来,相反倒有一种欣喜,说:
“小雷的隐身符真是太神了!
连吴天助这种修为如此精深的人都看不到我们。”
我们坐在黑暗里,紧紧拥抱在一起。
过了一会,我探索着把炉子门打开,可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小雷还没有回来。
安静下来后,我们开始了新的焦虑。
我们动都不敢动,别说现在没有灯,就是开着灯,我们也是寸步难行。
刚才开着灯,我可以看《长生论》消磨时间。
现在没有灯,每一秒钟都感觉特别难熬。
再换句话说,其实,吴天助就是看得见我们,我们如果跟他冒死拼命,只怕也比困在这黑暗里要好一些——
至少陈小花可以活着出去……
又等了小雷一会,我终于沉不住气了,说:
“小花,我坐在这里,腿都麻木了,不如我们也钻进洞里看看,也许比这里更有希望呢。”
“好啊,我也这么想!”陈小花说,“这里肯定到处都是机关陷阱,比洞里更危险。”
于是,我抓着炉门,慢慢钻进去,陈小花抓着我的脚,也跟了进来。
一股呛人的灰尘扑过来,我忙用衣角掩住了鼻子,同时让陈小花也用衣服掩住口鼻。
洞里也是一片漆黑,我刚钻出炉子,就碰到了墙壁,伸手一摸,四周都是墙壁,只有上面是空的。
我举着手,身子慢慢往上探去,最后整个人都站了起来,却居然一直没探到什么。
我猜测这一定是烟囱,会一直通到上面去。
我对陈小花说:“我教你一个办法,把后背靠在墙上,脚蹬在对面的墙上,身子慢慢往上蹭。”
陈小花轻松地说:“知道了——
我小时候就这么玩过的,我还翻墙偷吃邻居家的枇杷呢。”
“一个女孩子居然这么不斯文!”我笑说。
她在我小腿上轻轻掐了一下,以示“报复”。
我有点胖,也不经常锻炼,没“蹭”几下,我就没力气了。
还有一个原因,水泥墙粉得不平整,都是毛刺,我估计我的后背已经被蹭出血了,钻心的痛。
陈小花比我瘦多了,她比我爬得也快,见我累了,还用双手托起我的腿。
不时还伸手捏我的屁股,取笑我。
又爬了一阵,我看看上面,居然露出一片微光!
我大喜着告诉陈小花:“小花,我看到光了,再上去就出去了。”
陈小花又拧了一把我的屁股,笑说:“你这头笨猪,如果我在前面,早就出去了。”
忽然,我听到头顶传来“扑索索”的声音,有什么东西掉了下来。
我吓了一跳,这时候如果掉个什么东西下来,我们还不死得结结实实了!
我伸手胡乱一抓,居然抓到一堆绳子,我顿时狂喜,是小雷扔下来的绳子!
我抓着绳子,扯了一下,上面见有了反应,就往上收绳子。
我有了借力,速度快了很多。
没多久,终于看到一个出口,这就是烟囱口了。
钻出烟囱口,外面就是吴天助的园林。
不一会,小雷又把陈小花拉了上来。
这时候,西方还有一抹夕阳,天快要黑了,我们却感觉到特别的明亮。
因为那是希望之光!
一出来,我们都瘫软在地上,动弹不得。
这一趟走过来,虽然没遇到什么致命的危险,也跟去了一趟地狱差不了多少。
惊吓太多了。
我们三个身上都满是黑灰,已经没有了眉眼,仿佛就像是刚从阴间爬出来的三只鬼魂。
小雷指着那烟囱口说:“这里被钢筋焊死了,我花了老大的劲才弄开。”
我一看,果然,那个烟囱口上面露出几个发出亮光的钢筋碴口,碴口都比大拇指还粗一些,也不知道小雷怎么弄开的。
难怪这么久都等不到他,如果不把这里弄开,他就是回去也没有用——
这是唯一的出路!
我想到那个黑衣杀手,只伸手一划,就划断了门锁,可想那家伙的手段要厉害得多。
休息了一会,回过劲来,我们三人往来时的那面围墙走去。
走到围墙边上,小雷转头又看了看吴天助的别墅。
凝视片刻,忽然,他倒吸了一口冷气,发出“啊——”地一声惊叫……
“怎么了?”我吓了一跳,忙问。
在远处路灯的照耀下,他的脸色显然有些铁青,却不再说下去:“快走,我们先离开这里再说!”
这次我打先,陈小花居中,小雷断后,我们依次爬过围墙,所幸船还停在原地。
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这池塘的对岸,也就是我们租船的地方,一片灯火通明,但这一边,却显得暗淡了很多。
陈小花说:“我们还是洗一下吧,不然能把人吓死。”
我问小雷:“他们看不到我们吧。”
小雷说:“看是看不到,但是我们得把船还回去。
如果他们发现人数不对,容易受到惊吓,我得把隐身的法术先撤掉。”
我和小雷都把衣服脱下来,抖掉灰尘,再把脸、胳膊和腿洗干净。
陈小花只能洗一下手脸。
我们把船划到一个相对暗一些的地方,然后小雷和陈小花偷偷溜走了,我去把还船手续办了。
一路上都找人少的地方走。
回到旅馆时,小雷在门外对前台的两个服务员伸手晃了晃,她们就都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我们立即分别跑进了自己的房间。
小雷刚才交待过,我们到房间后,立即洗澡换衣服,把换下的衣服另外装好。
还要剪去一缕头发和手脚的指趾甲,用纸包好,也放在换下的衣服里面。
然后马上去车站,尽快离开这里。
在我洗澡的时候,陈小花已经在网上买好了三张最近的去杭州的车票。
下一步去哪里,到了杭州再说。
我们按小雷的吩咐都弄好了,走出旅馆,小雷已经等在门口了,那两个服务员已经醒了,为我们办完退房手续。
走到街上,小雷把我们换下来的衣服拿过去,找到街边一个僻静无人的地方。
他拿出一张黄符,亮燃了,丢到那些换下的衣服以及头发和指甲上面,很快燃烧起来。
小雷嘴里默念着咒语,一直到那堆东西烧成灰烬。
最后,他又拿出两张黄符,分别贴到我们身上。
我们这才打了辆车,匆匆离开……
小雷说:“只有采取这些办法,我们就能逃脱吴天助的追踪。”
可是,我们还是无法逃脱,因为我犯一个致命的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