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地是件苦差事,一年四季都要在地里忙个不停,眼下上一波粮食刚有收成,下一季度的种子就又要种下去了……
夏种秋收,时间从来不等人。
田志强开着拖拉机去县里拉玉米种子,车斗里还坐着一个带着草帽的中年男人。
往年里并没有这回事儿,都是种去年玉米的留种,只是今年听说国家研发出来了一种新的玉米种子,好像要搞什么验田……
本来村里人投票都不太愿意,虽然他们很支持国家的政策,但这种东西谁说得好呢?万一这种子不行,那秋天收成不就完了?到时候全村人都喝半年西北风啊!
村长后续又去县里开完会之后说这新种子能抗黑穗病还不要钱,甚至还有一些优惠政策,比如到时候种得好了还会有一些粮食补贴……
于是众人便又同意了,左右寻思一下,好像也不太吃亏,反正是多是少都有国家兜着呢,饿不死咱就行!
老式的拖拉机发出“突突突”的响声,声音极大,土路并不太好走,拖拉机行驶的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快。
田志强心疼屁股底下的拖拉机,这可是十里八村仅有的一台,是河屯子村的荣耀,可不能被搞坏了,那他就是村里的罪人了!
拖拉机烟囱冒着浓浓黑烟,一路上“鼓鼓敦敦”,终于来到了县里。
站上的工作人员本来一副公事公办的冷漠模样,安排他们好好排队,结果一听说是拉试验田种子的,手里还拿着“白条子”,立刻热情的安排先给他们种子,甚至还有人帮着装车!
这热情洋溢的态度令老实本分的村里人十分别扭,嗯,就——不自在。
众人拾柴火焰高,不过二十分钟,拖拉机就载着满满的一大车种子走在了回村的土路上……
一路走来,黄褐色的田里的到处都是在辛勤劳动的人,零星地分散开,一人负责长长的几垄地。
不过这时候最吃累的还要数骡子、驴还有马,乡下老黄牛可拉不太动这大平原地里的犁!大平原地里土壤厚,还夹带胶泥,得用这种性子急能使上力的牲畜犁地才行。
村里大多数都会赶牲口,一到上工的时候,就从各自小队棚子里把牲口赶出来,各种工具也带上,直接牵到地里。
一人在前面牵着缰绳,中间是两头并排的骡子,骡子身上套着绳索,接着则是一根横梁端部紧接着厚重而铮亮的刃——这就是犁,而走在最后面的是扶犁的人。
前面的人牵着骡子控制方向,沿着陇走出一条条笔直的直线,后面的人用力压着犁,控制着犁地的深浅程度,而中间的骡子则负责带着身后的犁奋力向前。
犁过的地和没犁过的地方有着明显的差别。
一茬茬的麦秸根被压倒、铡碎、覆入泥土中,前面的地是黄褐色的,干巴巴的看起来像是龟裂一般,而身后的泥土则是带着地底的湿气,呈现浅浅的红褐色。
当然这才只是第一步,远未到种下种子的时刻。
“回来啦!”
拖拉机的突突声吸引了田里的村民,这新种子也自然引起了大家的好奇,刚一进村就引得默声劳动的人们开始讨论。
“哎呀呀,可算运回来了!”
“也不知道那玉米种子长啥样,咱还没用过嘞!”田婶子看到自家儿子带着玉米种回来忙开口。
旁边的大儿媳打趣道:“长啥样,能长啥样?自然是玉米样呗,还能长成西瓜啊!”
周围的人也开始接话,整个田里的人都焦急地想干完手中的活儿去看看这新种子。
“你还别说,真就长那样!我之前一远房的表姐,在京市附近,她们那儿就用这种‘种子’跟咱平常用的差不多……”
“管它长啥样呢,主要是这玩意儿真的能高产还抗病吗?”
“谁知道,说的挺好的吧。村长不是说能抗黑穗病,还能增产二百斤嘞!”
“乖乖,这要是真的那感情好了,一亩地两百斤,这村子里这么多地到时候不得收一大堆粮食……”
不怪他们这么激动,这村子里以往种的都是老玉米品种——马牙子。这个品种不抗黑穗病,年年都有那些长不成的,全村上下平均下来,秋收一亩地也就产五百斤玉米。
这要是一亩地能多收个二百斤,河屯子村就基本上人人都能吃好饭,家家都能有盈余了。
犁地的人依然在地里辛苦劳作,但有一部分人则是被抽调出来去“拌玉米种”。
其实也就是给玉米种子拌上一层农药,帮助玉米在地下不被虫子吃掉。一斤水按照一定比例兑药,然后拌上固定比例斤数的玉米就成了。
不过这也不是个什么技术活,单纯体力劳动罢了……一个村子这么大,基本上光种子都要拌上五六万斤,这也算是一项大劳动了!
加种衣,也就是给种子拌农药也是近些年才兴起的。
黄澄澄的玉米粒浸在药水里,大木棒搅拌均匀后才倒在阴凉处手工缝制的大编织袋上等待晾干。晾干后的种子就变得红彤彤的,看起来颜色异常鲜艳。
其实这也是为了防止意外,让人能清楚看到这种子是下了药的。前些年其他村子里有吃不饱饭,偷食地里种子的人家,结果就挖到了伴有农药的种子。
那时候即使是加了种衣的玉米也是黄澄澄的,根本看不出来,结局可想而知。
一家几口都中毒了,特别是家里人心疼孩子,给孩子吃得多,小孩儿吃了没多久口吐白沫直接就过去了……
虽然吃不饱饭就偷盗不是个什么好主意,但两条人命想想也是令人唏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