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段阳就敲开了夏然然家的门。萧宁跟在他身后,小跟班儿似的。
夏然然本觉得段阳嘴里没有真话,昨天说什么提亲也是说着玩儿的。
他开门的时候还很坦然,直到段阳命人往院子里抬那些金银绸缎时,夏然然才开始慌了。
“公、公子……”夏然然也不敢动,畏缩在角落里小声叫他,“您能不能……别这样……”
“这是什么话?”段阳调笑道,“大人不喜欢这些?”
“不、不是……”
“大人喜欢就好。”
“不、不是啊!”夏然然有个毛病,一紧张就有些结巴。
“您、您能不能让他们先出去!”好半天,夏然然才憋出这句话。
段阳这才一摆手,示意这些人退下,萧宁便领着一行人退了出去。
“东西也抬出去!”
一伙儿人又进来把那些个装着金银绸缎的箱子抬了出去。
院子里人少了,夏然然才没有那么紧张,他看着段阳,深吸了一口气才道:“公子,我不是说你们家族有什么问题,我只是觉得这样的传统害人不浅。”
段阳也不说话,半眯着眼睛看夏然然认真地在那里解释。
“你不觉得这种传统早该更改了吗?”
“有道理。”段阳笑着。
“怎么样?要不要反抗传统!”
“好啊。”段阳仍笑。
“既然这样,您懂得的吧,您正是被传统束缚了。”夏然然感觉能把段阳劝过来,于是更认真地说着,“这阻止了您寻找最适合您的人呐!”
“我问您,您可喜欢我吗?”
“喜欢啊。”
“所以说啊——”夏然然一愣,“您说什么?!”
段阳毫不犹豫道:“当然喜欢你啊,不然我来干嘛?”他凑到夏然然面前,“大人就这么不待见我吗?”
看见段阳凑过来,夏然然一下子又紧张起来。
“不、不是。”
“所以大人同意了吗?”
眼见段阳越靠越近,夏然然一把推开他,又往后退了两步,脸上红的像要滴血。
“婚姻大事!怎、怎可儿戏?”
儿戏吗?段阳也不知道,他现在倒不是很想让夏然然同意自己的提亲了。但这般有意思的人儿,他是真的很想留在身边。
“不如这样——”段阳故作思考状,“大人同在下共处几日,再做决定。”
夏然然皱眉看他,段阳继续道:“毕竟在下真的心悦大人,而且大人也留着我的荷包不是?”
一听这话,夏然然急忙解释道:“我、我只是看公子忘了拾它!才……”
夏然然现在也很糊涂,从昨天段阳的表现看来,这荷包根本不像是他的。他说那些话也完全像是胡诌,可现在段阳真的按他说的那么做了,这叫夏然然也判断不出他这个人到底想干些什么。
夏然然拿出荷包,想要还给段阳,段阳却没接。
“就暂存大人这里罢,当做定情信物,大人要是想好拒绝再还给我。”段阳特意把“定情信物”四个字咬的特别清楚,却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夏然然仍然是一副为难的样子,段阳便又凑过去道:“就这么定了啊。”
说完,段阳转身就要往外走。他也算是风月场的常客,当然知道什么样的欲擒故纵才能拿捏住夏然然这样的家伙。
“等等!”段阳即将踏出门去,夏然然才急忙喊到,“你、你叫什么?”
“在下段五,大人叫我小五就行。”段阳说完,头也不回地出了门去。
夏然然手里捏着那荷包,眼望着段阳出了门去才长叹了一口气。
“哟,失败了?”见段阳出了门,萧宁讽道,“你真不需要我帮你把他绑过来?”
段阳摇摇头:“少给我出馊主意噢。”
萧宁没再同他争辩,只一挥手向众人道:“东西都带回去罢,咱们段小爷终于败了一次。”
于是一行人又带着东西,回了段家。
“我可没败啊。”路上,段阳还是没忍住解释了一句。
“不信。”萧宁说。
“打算慢慢来。”
“不信。”萧宁说。
“随你。”
萧宁看他脸上春色满园似的,也就不再说什么了,三两步走到队伍前边儿,念叨着:“我快离你远点儿。”
……
自此之后,萧宁就很少看到段阳,偶尔看到的时候,段阳都在和夏然然一起游山玩水。
他次次都能看到夏然然红着脸跟在段阳身后,也常能看到段阳笑的灿如少年。他一个天天旁观的人都知道这事儿是肯定能成了。
一年多的时间相处下来,夏然然确实是在段阳身上发现了不少能吸引他的东西。但也正是因为这个,他感觉自己开始变得多愁善感,患得患失,因为他知道自己来这菡州城不是为什么所谓的儿女情长。
夏然然是女帝亲派,到这菡州城唯一的目的就是搜集证据上报朝廷,查抄段家……
那可是段家……
虽然段阳在夏然然面前从来自称段五,但夏然然早就知道段阳是谁。
虽然面对一个假的身份,夏然然不能肯定段阳所谓真心是真是假,但他早就发现段阳这个人的身影开始在自己心里挥之不去。他极力劝诫自己要保持清醒,但还是无论如何都做不到绝情。
可从穿上官服的那天起,夏然然就发誓要做个两袖清风的官儿……
有时候夏然然也在想,如果段阳真的就只是段五,一切都不会那么难以抉择。
这天夜里,夏然然独自一人坐在书房,左手拿着女帝刚刚传来的密令,右手紧握着那个荷包。
第二日,官府查抄段家的消息传遍了菡州城。那段家房产悉数充了公,段家的老爷也叫官府的人抓了去等待三日后当街斩首示众。
当时段阳正在外闲逛,等到他得知消息赶回家时,只看见门上醒目的封条和站在门口忧心忡忡的萧宁。
段阳当时就发了疯,他不顾萧宁阻拦一脚踹开那打了封条的大门,找遍了各个房间都不见一个人影。
于是他站在院子里,暗暗地攥紧了拳头。
可是该怎么做,他突然有些茫然。
“小段爷。”萧宁的声音有些颤抖,“别担心,会没事的。”
“当然没事的。”段阳表现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径直出了门去。
萧宁望着他离开,心里也很是难受。他们从小就认识的,段阳这副样子,骗得过别人也骗不过他啊。
口是心非的家伙……
不知谁红了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