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慧是那长歌生母同父异母的妹妹。
姐姐生下那长歌不久便离了人世,那复安再续时又选中了单慧。于是两家长辈一商量,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
单慧比姐姐长的俊俏,人文静内向,却是从心底里反对父母之命的婚姻的。
她嫁进那府时,本是心不甘情不愿,但她念及那长歌自小无母,还是留了下来。
直到马老爷见过单慧,好其美色,便日夜候问,关怀备至。
这时候的马老爷虽相貌不算出众,却也衣冠楚楚的,在单慧面前更是表现的温文尔雅。
单慧一时昏了头脑,打算随他私奔。
却不成想他竟毒害了那复安,夺其地产,连同那长歌也一齐掳了去。
单慧这时便想,自己已经是个堕落之人了,便倾尽心思去护那长歌。
可马老爷到底还是对那长歌起了心思,单慧一个妇道人家,护他不住,只能眼见其受难,平日里更是不给马老爷好脸色看。
……
“我可真是没用。”单慧苦笑道,“你可一定要待这孩子好些。”她是对姚玉荣说的。
姚玉荣松开那长歌,转用手牵着他,像是在证明这是必然。
“那就好了。”单慧轻笑一声。
亓官一突然预感到什么,从临北怀里冲出来,打算做些什么,怎奈离的远了些。
只见单慧摘了头上簪子,刺向自己的颈窝。
亓官一立在原地,回头看了临北一眼。
临北仍靠在树干上,远远望着:“救不了了。”
何止是这条命,这颗心也医不回来了。
有时候治病和救人是两种概念……
“她太累了。”许久,那长歌望着倒下的单慧,面上淡淡地说了一句,私底下却紧紧攥着姚玉荣的手。
姚玉荣突然想起马沐远方才所说“不过善恶到头终有报”。此时此刻他觉得这就是放狗屁,她一个弱女子,什么错竟要让她落得如此下场?
姚玉荣想了,如果这种事情不是出现在戏文里,叫他看见了,他果然会受不了。红颜哪里都是祸水?祸水祸及他人,哪肯殃及自己?
到这儿,姚玉荣才发现段阳不知何时已经离开。刚才他在这骂骂咧咧的,也没人搭理他,可能自觉无趣,走掉了罢。
姚玉荣也没多留意,几人也是合伙儿收拾了一下,装模作样地各自安好去了。
其实这世界对于武林人士的打打杀杀是默许了的,但马老爷家财万贯,当今菡州城又赶上个大清官儿,几人才不得不谨慎。
又过了几日,官府仍没有任何动静,几人才逐渐放下警惕。
其实这几天几人过的都不算安生。
赤兰从那天后就特别消沉,虽没人同她讲这几日发生的事儿,但她总感觉已经没有办法了;临北眼见有人在自己面前自杀却救不得,多少郁闷;亓官一除担心临北的伤外,又没见段阳出现,心里始终没底;姚玉荣听过单慧之事心情就忧了些,又担心那长歌情绪,更忧了些;那长歌更不必说,作为受这件事儿影响最大的人,理应难过。
官府的无作为让他们松了一口气,好像一切的根源就是这个似的。
当然,赤兰还需要一段时间来接受有关马沐远的事儿。
没人察觉出赤兰心情如何,因为心里再怎么翻江倒海,她展示给人的也是一副大大咧咧、满不在意的欢快样子。这点跟临北不一样,他是真的心大。
这天姚玉荣不知发了什么疯,生要宴请临北、亓官一二人。亓官一本想拒绝,毕竟段阳人还没找到,可他“不”字还没说出口,临北就兴高采烈地应了。
亓官一叹了口气,他是真的拿临北没办法。毕竟临北身上还有伤,为了保护他受的伤。
是因为这个,才要陪他一起。
是因为这个罢?
应该只是因为这个罢?
——
盼圣园。
“那长歌!你什么意思啊!”临北一拍桌,站起身来。
“就是,要同荣哥一起离开此地。是想再谨慎一点儿,避避风头,也不想被旧事再牵绊了。”那长歌没听见临北的拍桌声,也没察觉出临北的情绪来,只认真地回答道。
临北酒喝的有点儿多了,方才听见那长歌要离开,心中不快。
亓官一也不看他,只一声不响地吃着面前的炒蘑菇,好像早就预料到临北会这个样子。
姚玉荣也不生气,只淡淡道:“桌子拍坏了是要赔的。”
这话一出口,临北是马上惊醒。他连忙乖乖坐正,还时不时瞟一下自己拍过的地方,搞的亓官一和姚玉荣哭笑不得。
那长歌不懂二人为何要笑,但还是应和着也微微一笑。
见状,姚玉荣在桌子底下拉过了那长歌的手,仍笑。笑罢,又向那长歌道:“看来神医大人非常不想你走呢。”
那长歌明了,含笑看向临北:“江湖常言‘有缘再见’,大家的缘分都不浅呢,总会再见的。”那长歌说。
“可是那那,你还没教我弹琴呢!”临北满脸不舍地说着。
不知道是不是一种错觉,那长歌总觉得临北是装的舍不得。
“那…便将我的琴赠予神医大人罢,只是它此时在幽轩,可能需要大人自行取来了。”
“当然没问题!”
“那地方还有不少我与荣哥的往来信件,尽是些诗文,您可能帮我处理了?”
“不留着吗?”
“留着干嘛?”
“或许有机会能出个诗集罢?”姚玉荣突然搭茬道。
几人笑笑,又喝了一会儿,才终于散了席。
“你怎么好像很高兴的样子?”出来以后这一路,临北都兴高采烈的,亓官一实在是忍不住发问,“你不是很舍不得他吗?”
临北狡猾一笑:“知不知道什么叫‘逢场作戏?’宝琴赠知己,这才更合理啊。”
“你又不会弹琴,要那琴何用?”
“你不懂。”
亓官一不解地看着临北,临北却不言语了,只往前走。
两人向的是幽轩的方向。
其实临北第一次见那长歌时就先注意到那琴了。琴很普通,只有在懂它的人手里才会变得不凡。
临北只是看到那琴上刻着一段五线谱,一旁还有一句“伯牙绝弦,高山流水莫再现”。
当时临北没悟到其中含义,只觉得那一定不是这个世界的产物。为此他还多次对那长歌旁敲侧击,可怎么看那长歌也不像是现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