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薄川抿唇不语。
霍奇叹了口气,对陆薄川道:“川哥,你跟嫂子结婚三年,这三年你有没有关注过她?”
陆薄川指尖轻颤,狭长的羽睫微垂,深邃潋滟的眸清冷孤寂,他喉结滚动了几下,如实道:“没有。”
“……”
霍奇揉了揉额头,觉着烦躁,他接着说:“你总回过家吧,她跟普通人有没有什么不同之处?”
精神状况有问题的人,跟普通人有很大差别,其实仔细观察,能看出不同。
除非林瓷演技太好,让人发现不了端倪。
陆薄川眸色撩了撩,漆黑的眼眸黯淡无光,仿佛被拉入了某种回忆。
半晌,他嗓音低沉道:“从我第一天认识她,她就一直是那种拒人离千里之外的性格,我没发现她跟正常人有何不同。”
“又或许是接触的时间短。”
霍奇:“也对,毕竟你是脑外科医生,她就算得了抑郁症,你也看不出来。”
抑郁症……?
陆薄川神色冰冷地看向霍奇。
霍奇跟他对视了一眼,心下一颤,随即坚定道:“你那么聪明,应该往这方面想过吧。”
“其实你很清楚,也许林瓷有心理疾病。车祸会造成失忆,但不会那么巧合,只失去五年的记忆。或许,在车祸之前,她已经很痛苦了,大脑给她传递了自我保护机制,让她忘记了那些痛苦的记忆,但这不是长期的,她总有一天会想起一切。”
霍奇敛眸,“当然,我说的这些,其实也得不到证实,只是结合她的改变和她之前身上的伤,得到的一个猜测。”
“但如果我的猜测是真的……”霍奇说到这儿,顿了顿,抬眼看向陆薄川,“那就意味着,你很有可能会失去她。”
“抑郁症不难治疗,但像她这种长期抑郁的,想要痊愈很难,因为她一定经历过常人不能忍受的痛苦。”
说来惭愧,他接触过这种病人,最后还是救不回来,就算是朔禾医院这种专门治疗精神疾病、心理疾病的医院,也不一定能治愈。
五年呐。
林瓷忘了整整五年的记忆。
这五年,她到底经历了什么?
没有人知道。
霍奇实在没忍住,站在医生的角度,批评了陆薄川,“川哥,别怪我多嘴,你没有尽到一个丈夫该有的责任。”
“我了解你,你娶她,一定是因为有点喜欢,既如此,就算她对你冷淡,你放下面子追一追,尝试走进她心里又能如何?非要闹到场面一发不可收拾,才开始珍惜吗?”
霍奇知道,这件事不能完全怪陆薄川。
本身陆薄川就是天之骄子,从小受尽万千宠爱。被一个女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骄傲如他,难免受不了,更何况当时他跟林瓷也许没有那么深的感情,他不能要求陆薄川放下自尊地地靠近林瓷。
但他就是觉得难受。
或许是因为接触过这种病人,没有救回来,他心里一直有一种遗憾,所以看到林瓷这样,他情绪实在绷不住。
陆薄川缄默不言,视线停在病床前。
林瓷盖着被子,眼睛紧闭,明明是那样精致漂亮脸,现在却像破碎的布娃娃……
陆薄川闭了闭眼,喉咙干涩,胸口堵了一块巨大的石头,让他喘不过气。
“她……什么时候能醒?”
陆薄川问。
“我不想骗你。”霍奇淡淡道:“她有可能很快就醒,也有可能长期醒不来,川哥,你做好心理准备。”
陆薄川敛了敛眸,嗓音沙哑,没有半点力气,“我知道了。”
…
陆薄川将林瓷安排到了VIP病房。
她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还穿着漂亮的礼服。
陆薄川开了空调,病房慢慢有了暖气。
他坐在林瓷身边,目光突然被窗外吸引。
VIP病房在二十多层,窗外的雪疯狂拍打在病房的窗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耳边响起王管家说的话。
去年暴雪,还是过年,林瓷徒步去他公司给他送饭……
他却什么都不知道。
外界对他的评价,是智商超群的“神”,把他吹捧的那么聪明,现在他只觉得好笑。
自己老婆为他付出了那么多,他什么都不知道,甚至觉得林瓷在风苑吃喝不愁,挺幸福的。
他真是个傻逼。
陆薄川握紧了林瓷有些凉的右手,盯着她手里的钻戒,眸色不自觉的缱绻。
她一直戴着。
陆薄川喉结动了动,艰涩地说:“瓷瓷,你是不是在怪我动手术时把你给我戴的戒指摘下来了?”
“我很听话的……做完手术就重新戴上了,你不要怪我好不好?”
“瓷瓷,下雪了,以后每年下雪,我都陪你过好不好?我再也不离开你了。”
他垂下眼眸,睫毛猛地轻颤着,泛着些许湿润。
陆薄川从前觉得哭很矫情,所以从来不哭。
这一次,他还是掉了眼泪,“以前都是我不好,没能注意到你的情绪,等你醒过来,我跪着给你赔罪行不行?”
“瓷瓷,陆薄川真的很爱很爱你。”陆薄川以最虔诚的姿态轻轻吻住了林瓷的手,自嘲道:“我还挺肉麻的,你是不是不喜欢这么肉麻的我?不过在你面前我是改不了了。”
他起身,替林瓷牢牢盖好被子,“我知道了,瓷瓷一定是不想见到我……我在外面守着你,你好好睡觉。”
陆薄川深吸了口气。
走出病房。
心烦意乱的他,没忍住,乘坐电梯来到医院外边,坐在进出的大门前,点燃了一支烟。
他已经挺久不抽烟了……
这会儿是真的很难受,他找不到东西去宣泄情绪了。
陆程峰和夏吟也知道林瓷出事了。
他们给陆薄川发消息没得到回应,也不知道林瓷在哪家医院,只能碰运气,先来了北城第一医院。
陆程峰开车带夏吟来的,俩人都很着急。
夏吟一下车,就在不远处看见了坐在大门口抽烟的儿子。
她儿子这会儿,狼狈的像被人遗弃的孤儿。
嶙峋修长的指尖冒着烟雾,雪花不断地飘落在他头顶,浸湿了他的头发,烟头前端的火焰也被风雪刮灭了。
他连忙低头,手指在不停的颤抖,继续点开打火机,为了不让火光熄灭,用掌心拢住。
夏吟看不下去了,朝着陆薄川走了过去,把手里的包直接往他身上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