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阿姨并没有立即回答我的问题，反而起身去了内室，片刻后她拿出一个厚厚的文件袋出来，放到了我面前。
“这是我弟临走前整理出来的，里面有明月姐的病历表，还有我弟的自述信。”
我跟孙阿姨对视了一眼，急忙打开文件袋，瞬间，一沓老旧的纸张映入眼帘，其中“病历单”三个字顿时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仔细翻阅之后，我勉强地从医生那龙飞凤舞的文字中找到了“乳腺癌”几个字。
“这……有什么问题吗？”
孙阿姨看着我，指着其中一处说，“明月第一次去检查时诊断结果是乳腺癌早期。”
我立即从孙阿姨的话中找到了重点：“早期？”
“江立明不是人啊，一开始答应明月可以帮忙支付一点医药费，但才给了两次，他就反悔了，然后就……”
孙阿姨说到这里顿时泣不成声。
“然后他做了什么？”
孙阿姨擦了擦眼泪，说，“他联系我弟，让他以医生的口吻告诉明月，说这病已经到了中后期，恶性肿瘤恶化极快，再去化疗已经无用了，让她准备后事。”
我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不可思议道：“那你弟……答应了？”
“他不想答应也不行啊，”孙阿姨颤颤巍巍地站起来，握住我的手，说，“他造假亲子鉴定报告，这个事情一旦曝光，那就是身败名裂，他……”
“是袁红玲逼他的吗？”我猛地掐了下手心，眼眶已经湿润了，说，“她的亲姐姐啊，她……也下得去手？”
“我弟当时也糊涂，就为了那一万块钱，”孙阿姨已经哭成了泪人，“但凡江立明还有点人性，明月姐至少还能多活几年，可……”
我深吸一口气，将暴躁的情绪压下来，哽咽道：“那封信呢？”
孙阿姨一听到这话，立即弯下身，小心翼翼地翻阅着所有人的文件，最后找出了孙医生的那封手写信。
“我弟弟是糊涂，但是他受到了报应，”孙阿姨羞愧地看着我，说，“如果不是三年前他查出了胃癌，我想这个秘密会永远隐藏下去，小鱼，是我们孙家对不住你们母女。”
我将文件小心翼翼地收到文件袋里，说，“我来过这里的事情请您先保密，必要的时候，我可能还会麻烦你去一趟A市。”
孙阿姨听出了我的言外之意，紧张地握住我的手，说，“小鱼，你千万别想不开啊，江立明和袁红玲都不好惹，我怕他们对你……”
“没事。”我语气很轻，“我先回了。”
带着文件我回了外婆家。
夜深人静，我独自一个人将孙医生的自述信拿了出来，反复阅读之后，顿时毛骨悚然。
事实证明孙阿姨的话十有八九是真的，也是，她跟江立明和袁红玲无冤无仇，不会无中生有，更何况这封自述信上还按了指纹，不会是造假。
越是这样，我越是心如刀绞，我恨，恨老天的不公，让我妈那样一个心地善良的人被病患折磨致死，而无情无义的江立明和袁红玲事到如今还逍遥自在。
我也恨自己的愚蠢，当初袁红玲三言两语就把我耍得团团转，以至于多年后的今天我差点儿就跟她们狼狈为奸。
这口气，我咽不下。
天蒙蒙亮时，我依旧毫无睡意，于是推开门，顺着小路上山。
到达妈妈墓前时太阳已经升起，我蹲下身，轻轻地抚摸了一下墓碑上的照片，眼泪犹如断了线的珠子，争前恐后地往外涌。
即便关于她的记忆已经模糊了，但我依旧隐约地记得她在外婆院子里那棵柿子树下教我三字经的场景。
她一辈子安分守己，也要求我贤良淑德，但很抱歉，我做不到了。
“妈，恕我不孝。”我将墓碑擦了擦，扯了扯嘴角，说，“过段时间我再来看你。”
就在我起身之时，包里的手机响了，电话是周肃打来的。
我倒吸了一口气，清了清嗓子，这才按下接听。
“乖鱼儿，你上班了吗？”周肃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紧张，“昨晚睡得好吗？”
“怎么这么早就给我打电话。”
“还不是你，不跟我一起睡也就罢了，还跑到我梦里来。”
听到这话，我的心口不由自主地涌出一股酸涩来。
“周肃，如果我跟江爱琳又产生冲突，你会支持我吗？”
“怎么了？她让你受委屈了。”
“是啊，而且是天大的委屈。”我不甘心，只能再次试探。
“你说，什么委屈。”
“她骗我，”我言简意赅，“我们可能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你确定吗？”
周肃显然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
他没有直接说支持或反对，他在度量。
也是，命运捉弄人，偏偏在这种时候让我了解到了事情的全貌，我不敢拉上周肃一起，毕竟他此刻的心愿就是看到赵子新成家立业，而报复江爱琳，就意味着赵子新的这个家，成不了。
“跟你开玩笑呢，”我大笑两声，“行了，我得上班了，忙吧。”
电话挂断，我立即在手机上定了一张返程的机票，看了一眼墓碑上那个笑容灿烂的身影，快步离开。
抵达A市时已是午后，连翘听了我的叙述之后顿时觉得不可思议：“太离谱了，鱼儿，这简直毫无人性。”
是啊，从小到大，江立明一直在颠覆我的认知，但远不及杀母之仇。
“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办？”
我抬眼看向天空，说，“很简单，我要让他们所有人付出代价。”
“这件事，你没跟周肃提？”
“连翘，这是我的私事。”
“那以后呢？”
我明白连翘的意思，却无奈道：“杀母之仇在，我不敢妄谈以后。”
连翘也知道我的性格，一只手臂搭在我的肩头，笑着说，“行，那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我想着那份亲子鉴定，说，“我得去见一见江立明，至少得拿到他的头发，确认一下他跟江爱琳之间的关系。”
“好，听你的。”
片刻之后，我拨通了江爱琳的电话。
“孩子出生这么久，我这个做阿姨的也没去看过她，”我语气平和，“不知道今天方不方便。”
电话那头，江爱琳显然是有些惊讶的：“今天吗？”
“如果不合适，那就改天吧，”我故作遗憾，“或者你把住址发给我，我快递过去。”
“哎呀，都在一座城，发什么快递啊，”江爱琳大概怕我不高兴，扰了她的豪门大计啊，立即改口道，“这样，你直接过来吧，一会笑笑就醒了，她知道你来看她，一定很开心。”
“嗯。”
电话挂断，我立即收起了笑容。
我的计划很简单，无论是江立明还是袁红玲，他们最大的心愿就是江爱琳能顺利嫁入赵家，成为名副其实的赵太太，他们向往金钱，把江爱琳当成自己的摇钱树，所谓打蛇打七寸，一旦这颗摇钱树倒了，那江立明和袁红玲之间，还能那么恩爱有加吗？
想到这，我的心情忽然没那么糟糕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