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凌微尘拿出随身备着帕子擦擦嘴，就要起身去把碗洗了。清鹤说让他来，把凌微尘的身子按下去坐着，拿着他的碗，去不远处食堂外的地方去洗了。
其他两人也去了，整个食堂没有他认识的人了。无聊的他，只好端着茶杯微抿着茶水出神。
不知道这一走，会不会又有人摸着上问道天。他倒是不怕人进去，因为外面几乎一步一个雷法禁制，没人能分毫不伤走进去。而问道天里面，也是三步一幻境两步一毒。没有主人在的时候，问道天是安静的也是最危险的。
好无聊，上次那个魔竟然是魔尊。唉……早知道就不吓人家了。本想低调奈何自己坑自己。
也不知道出神多久，清鹤过来叫他走了。凌微尘这才有些兴致勃勃，他知道清鹤伸了手想扶他一下，但他偏偏不动声色避开，站起。
食堂外面有三三两两聚在那洗碗的人，凌微尘微微侧耳，似乎在听他们说些什么。不知怎的他听到那些人在讨论他。咳……这个不听也罢。
清鹤牵起他的袖角，将他往自己的小院带。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清芝和兰喻舟也安安静静的跟来了。
说是掌门居住的小院，也确实很小。恐怕十几个人过来都显得挤。不过小院中有一棵年份不大的青松盆栽。青松上结了不少小巧玲珑的青色松果。
凌微尘凑的很近，不知道是在嗅青松的味道还是想努力透过白绫看这小小青松。
清芝看到这一幕，也有些来了兴致，两个人就盯着青松在那研究。完全把剩下的两个人给忘了。明明……这院子还有一株不知名的树开满粉色的花，花色娇媚惑人，香馨清幽却霸道的想压制青松冷冽的味道。
“微尘也喜欢岁岁松？”清鹤在不远处花树下石桌前坐下。
“好名字，不过我不知道养在哪里好。”凌微尘轻叹一声，似乎现在也不是回问道天的好时机。那也就是说自己也不能施展袖里乾坤或者空间芥子把东西装进去。
不过他倒是记起来，要跟那个叫兰喻舟的小家伙玩玩。他转身从岁岁松上摘下一颗青色的小果子，反扣手心温柔一笑:“谁先出剑？”
“你的剑呢？你不会要用这小小果子来对敌？”兰喻舟皱眉，他是真不信一个假瞎子，蒙着眼睛能多厉害。直到凌微尘微微一笑，那一瞬他甚至都没清楚发生过什么:风静风止，他耳边的发就断了一缕，身后的大地上恰好裂开了一道缝，正好一柄剑深。
“我这瞎子从小磨到大的一柄剑如何？拘于手中剑，又怎么磨剑心呢？”凌微尘将夹在指间的小果子放鼻下轻嗅。“别说果子了，什么东西我没试过……呃，人这种东西我还没试过。”凌微尘说到这儿莫名有些尴尬，于是声音逐渐小了。
“不过刚才只是放了一下剑气，还不算对招。如果你觉得不服，咱们可以重来。我也想试试这果子利还是你剑利。”凌微尘将果子夹在指尖，以此充当剑尖。他倒是好奇，若是小朋友的剑断了他会哭吗？
“微尘磨了多少年的剑了？”清鹤突然发声问道。
“忘了，我连我生辰都忘了。”实话肯定不能说，说出来不是被当成疯子就是妖怪。不过确实很久了，从第一柄剑断了后，他就每天到处找随手可见的，和不可见的磨剑心，就这样过了很久很久。说来魔尊倒是他第一个试剑魔。
只是没想到对方胆子那么小，只是一剑而已。凌微尘并不知道他自己磨了近千年的剑，效果如何。但魔尊知道，自己受重伤了，那绝对是一堆人等着造反。
“如果……”清鹤瞌眸似乎在想什么，终究没把后半句说出来。
但很久很久之后，他终于实现了他的愿望。
此时的凌微尘正在光明正大的欺负小朋友，谁叫这小家伙一开始还准备试探他的底儿呢。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某个时刻他似乎看见了两个人影。心口猛然痛了起来，痛的几乎听不清周围的声音。
他似乎看到了清鹤的惊慌失措，茫然退了几步，差点倒地被人扶住。白绫之下血迹长痕止都止不住。
血腥味，隔了老久他才发现有血腥味。可是心痛欲裂，他连蠕动唇瓣都做不到。实在太痛了，心都要碎掉了。如果真碎掉或许就不会这么难忍吧。
兰喻舟才是最懵的那个，说好比剑动真格不能比早说啊，你这眼睛流血又玩哪一出？你这脸突然惨白的跟金纸一般又弄哪一出？你这浑身冰凉差点要死掉又是整得哪一出？
清芝长老已经去喊会医术的了，但兰喻舟感觉似乎不用等会医术的那个长老来，凌微尘自己就要歇菜了。
嘻嘻，嘻嘻，快点死掉。凡尘可容不下貌似谪仙的短命鬼。兰喻舟心底的恶意泛滥，偏偏也装作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看着另一个人比他更无措。
没想到一向稳重的掌门清鹤真人，也有这种无力且绝望的一面，啧啧啧。
让兰喻舟没有想到的是，清芝长老喊人的速度不慢，又或许这病鬼时候未到，硬是拖着会医术的长老清折过来了。
清折看着像是中年落第的文弱书生，不过心可黑了。但他跟清芝一样是师弟控。
清折仔细摸了摸凌微尘的脉，似乎感觉到他脉力逐渐恢复，皱起眉来，这感觉更不对了。
“我觉得他生命挺顽强的，过一会儿应该就能挺过来了。不过在这之前可发生了什么？”清折摸摸他宝贵的胡须，沉吟。
“他这些时日都跟我们一起早起，我们做功课他在一旁看着，似乎从未出过问题。”清鹤已经恢复了些冷静，细细想着问题的根源。
“他以往虽跟我们一起早起，在外面看着，但都是我们结束早课就回房间了，这次跟我们去食堂吃过饭。”清鹤继续说。
“最重要的是，喻舟想跟他比剑。一开始还好好的。”清鹤想到这陷入沉思。
“嗯……”淡蓝色薄锦被下的人发出很轻的认同声。心碎的感觉一点点淡去，他这才有力气发出声音。“应该不是比剑，我之前来青松山前也与人交过手，无事发生。”凌微尘补充说道。
“莫非是这院子里原有的东西？”清鹤转头出去，过了一会儿手里多了点东西，一种香馨清幽却霸道的味道在房间蔓延。
某个时刻他似乎又看见了两个人影。心口猛然间越来越痛，眼角又开始滑落血水，刚好不容有点起色的脸又瞬间白为金纸。清鹤连忙把掏出随身的帕子将花儿包起来。
“说来奇怪，这桃桑竟在你院中有一棵，我以往都没注意到。”清折从清鹤手里扒拉出团起来的东西塞在自己口袋里，刚好清芝打了一盆热水来，他便拉着兰喻舟和清芝到院子里研究那棵被称为奇株异植的桃桑。
屋中没有外人，清鹤叹气一声，声音中满是苦涩:“抱歉”。他亲手拧好毛巾，替凌微尘拭去眼角和脸庞上的血痕，那条以往白的几乎透明的白绫染了血，乱成一团看着令人揪心，不知道是受多大罪才会成那样。
缓了好大一会儿，这才又有了力气的凌微尘自讽道:“不怪你，这是连我自己都没预料到的事儿。只怪我对自己眼睛上的问题了解的不够详尽，也可能是因为我曾去过的那些地方，没有一株叫桃桑的植物。”
似乎想起什么好笑的事儿，凌微尘苍白着脸笑了笑，轻声说:“托梦那个事儿不是假的。至于我前世有没有遇见桃桑，那真就是只有鬼神才知道了。”
清鹤擦完凌微尘脸上的血迹，又把一旁乱成一团的白绫放到盆中搓洗干净。不知这白绫是何物织成，触手似有温度，握在手里又感觉冰凉舒适。
洗好白绫拧了拧水，肉眼可见的干了。清鹤倒是有些好奇凌微尘的身份了。这种不似凡物的东西，有钱人家都不一定能弄到。再加上他年纪轻轻就能够释放剑气，就算没有师父教那总有一个是他的领路人吧？
仙界三十三天某处，溯景阁。有两位大人物正对着镜子不时说着什么。
细听好像是讨论镜子里的情景。看到清鹤因为邀人去自己院子比剑，结果好友却被自己院子里的一株奇植毒翻了。确诊诱因又把人二次毒翻了。即使吃亏的是自己的弟子，某天尊依旧差点笑出声。
倒是另一位，撇了一眼在搓洗白绫的清鹤，不知在想什么。
“清鹤这劫度不过。”另一位天尊抽出发上暗红色的发簪随手投入镜中，看着那根发簪以肉眼几乎不可见的速度破空而去。
“看尘儿选择吧，不论是哪种结果，我与他都接受。”白发的天尊说完瞌眸，似乎在师弟面前也能随时入定。
“啧！老东西，要不看在咱们少时，你处处照顾我的份儿上……”某天尊盯着身旁的白发天尊，后面的话正准备继续说下去。却发现旁边人突然睁开了眼睛。不由一瞬之间神情乖巧，温柔微笑，规规矩矩喊到:“师兄，怎么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