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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开端(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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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虚派, 蓬莱岛,浓云压海,海风裹『潮』湿水汽吹向岸边, 预示暴风雨将至。

谢汋在海上盘桓了一会儿——凌虚派的护派阵设在海上, 将三岛包围其中, 身为九大宗门之一又是最富庶的宗门,凌虚派的护阵并不容易突破。

他在阵上又发现一道额外的新阵,显然是宋峰寒上任之后又加了一重。

层画蛇添足的新阵, 更是宋峰寒做贼心虚的明证——若是当真有偃师宗那两个神秘人的庇护, 他何至于担惊受怕至。

谢汋长于剑,兼修医道,真正擅长的却是阵术数、奇门遁甲, 因他心思灵活而缜密,又有无穷无尽的耐心。

宋峰寒新加的阵于他而言就像在罗网上又加了一层纸,他没费什么力气便找到了破阵的关键。

他轻蔑扯了扯嘴角, 开始不急不躁试探,慢慢找出阵的破绽, 个过程本身的乐趣并不比狩猎小,他用了半个时辰, 终于找出了阵微小的破绽。

随海涛中一声裂帛般的声响, 阵破了,谢汋感到一股微麻的快意窜上脊背。

他在原站了会儿, 有点惋惜——没有别人欣赏他的聪明才智便如衣锦夜行,总是个缺憾。

他轻轻叹了口气,然后如飞鸟般掠到岸边,轻轻落在岸上,向凌虚掌门所居的正殿去。

护派阵一破, 里那些零星的小阵便如孩童的玩具一般脆弱儿戏。

如他所料,宋峰寒在殿外也布了好几层阵,用了不少器宝物,谢汋一边破阵,一边不见外将些器收入囊中——换了别的峰主中任何一位都不好意思如肆无忌惮,谢汋却满不在乎。

宋峰寒看完弟送来的账簿,正打算回卧房中打坐,从案上一抬头,看见个不该出现在时的人。

他脸上闪过惊惧之『色』,转瞬即逝的神『色』没逃过谢汋的睛,他越发笃定起来。

宋峰寒算沉得住气,立刻换了副笑脸,站起身正正衣冠,向来人作揖:“不知玄镜仙君突然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老夫之过。”

谢汋倚在门边,用佩剑挑起珠帘,笑得满春风:“宋兄荣登掌门之位,早该来恭贺的,奈何门中冗务缠身,直至今才得闲,不就马不停蹄赶过来了么。”

若是旁人看见他副笑容,听见他亲昵口吻,或许会误以为宋峰寒是他至交好友。

然而宋峰寒本人绝不会有样的误解,他知道前位仙君是个如假包换的笑虎,他知道前位仙君笑得多灿烂,手便有多狠辣。

他沉『吟』道:“早该去贵派拜见诸位道君的,只是老夫初担大任,战战兢兢,敝派又是百废待兴,在脱不开身。要劳仙君大驾,真是过意不去。”

谢汋到一张绳床前坐,那闲适的姿态仿佛他才是间主人。

他笑道:“宋掌门见外了。宋掌门甫一上任便廓清寰宇,扫除积弊,令在好生钦佩。”

宋峰寒道:“仙君过奖。”

谢汋道;“是宋掌门过谦了,在才到凌州城半,便听了不知多少对宋掌门歌功颂德的话,听说宋掌门明察秋毫,连秦楼楚馆都没落,解救那些怜的姑娘于水火,是大的功德。”

宋峰寒讪讪道:“叫仙君见笑了。”

谢汋轻拍了一脑门:“啊对了,说是来恭贺宋掌门上任,却没带什么贺礼……”

话音未落,他身形一耸,同时剑已出鞘,只见寒芒一闪,剑锋已至宋峰寒前,身快得叫人难以置信。

看宋峰寒一条右臂将要不保,他也早有防备,暗暗捏了一道遁隐咒在手中,不等剑刃削断他臂膀,他的身形便就消失,出现在五步之外。

他拔出宝刀挡在身前:“玄镜仙君是何意?”

谢汋笑道:“贵派贡船迟迟不至,在囊中羞涩,买不起贺礼,便只有就取材,腊一只风腿当贺礼。”

他顿了顿道:“宋掌门继任掌门短短数,修为倒是大有长进,一千里也不过如了,真叫在大开界。”

宋峰寒道:“岁贡之事,老夫也是不得已……”

谢汋“扑哧”笑出声来:“宋峰寒,你是不是想说,如今凌虚派已落入偃师宗手中,你不过是他们的傀儡?”

不等宋峰寒说什么,他接道:“你当唬三岁孩童呢。”

宋峰寒目光闪了闪:“你也说了,数之内修为突飞猛进,除了偃师宗神秘莫测的傀儡术,有什么能够解释?”

谢汋道:“短时间内提升功力不一定要靠那玄之又玄的偃师之术,能靠『药』补。”

宋峰寒道:“若有种灵丹妙『药』,老夫也用不苦苦修炼了。”

谢汋道:“食补『药』补是贵派所长,宋掌门不必在前装糊涂,那些『药』膳、『药』鼎都去了哪里,你自己心里清楚。”

宋峰寒道:“老夫都是奉命办事,那些姑娘都去了该去的方,有家愿意回的便送回家乡,无家归的便住在敝派新修的善堂里,善堂就在方丈岛上,若是仙君不信,老夫以带你去看。”

谢汋冷笑了一声:“宋峰寒,到时候不承认,便没意思了。你从赤弄了个会傀儡术的魔修来,以为样就能骗过?”

他顿了顿道:“想必你是道听途说,只知偃师宗用的是傀儡术,只惜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反而弄巧成拙。”

夏侯俨同他说过,源自上古昆仑正统,偃师宗的独门傀儡术与那些魔修邪修的傀儡术不同,很容易辨认,因那偃师传人在烛庸门一『露』,长老们便知不是赝品。

谢汋勾了勾嘴角:“记住回别弄错了,偃师宗的傀儡术有个独一无二的特点,那便是‘化蝶’。”

偃师宗的傀儡术如一场无迹寻的空幻梦境,怎么会留那些笨拙的纸片。

话音未落,他一剑刺出,比方才那剑又快了数倍,宋峰寒压根来不及闪避或格挡,蛇信般的剑尖已经刺入他咽喉。

宋峰寒喉间发出“咯咯”的声响。

谢汋鄙夷一笑:“自作聪明的蠢物,便是样的场。”

他说拔出剑,嘴角轻佻的笑容随即僵住。

宋峰寒喉头的伤口并没有鲜血喷涌而出,剑尖上也没有丁点鲜血。

就在他预感到大事不妙时,宋峰寒忽然『露』出个诡异的笑容。

一个女的声音自他身中发出:“你说的化蝶,是样么?”

话音甫落,前诡异的笑容骤然消失,“宋峰寒”已化成无数白蝶在房中四散飞舞。

谢汋脸『色』一沉,他已明白自己聪明反被聪明误,落入了对方的圈套,他时感觉到的更多是耻辱而非惊惶。

从小到大,从来只有他愚弄别人,没有别人愚弄他的。

他冷笑了一声:“装神弄鬼的宵小,也敢打的主意。”

那些白蝶绕梁柱四散飞舞了一会儿,重又聚到一起,化成一个黑衣女。

她的容艳若桃李,神却冷得像三尺冰,角一颗胭脂痣平添了几分妖冶,又衬得她神态越发冷漠。

谢汋是第一次见到个人,张脸,却无端有种熟悉的感觉。

他的目光落在她腰间的剑上,那柄剑几乎不能算剑,没有剑镗,没有剑鞘,没有剑灵,甚至有些生锈了。

身为当世剑修大能,谢汋知道把不像剑的剑,却是杀人剑,它杀过的人、饮过的血,或许比他的“含影”更多。

谢汋生不知恐惧为何物,那女身上有种难以名状的东西,让他感到自己被压制,变得藐小,他厌恶种感觉,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到心里没底。

“你以为凭种鬼鬼祟祟的手段,能对付得了谁?”谢汋冷笑道。

女淡淡道:“对付聪明人不行,对付你样的蠢物,够了。”

谢汋平生从未和“蠢”字沾过边,回的确是他轻举妄动,落入了对方的圈套,句话便如一记重重的巴掌掴在他脸上。

女接道:“只惜你蠢又蠢得不彻底,若是再蠢一些,信了宋峰寒变成傀儡的传闻,回去找援兵,倾重玄之力来攻凌州,倒是有些棘手。”

她顿了顿:“自作聪明的蠢物,便是样的场。”

谢汋脸『色』发青,紧紧咬牙。

半晌,他冷笑道:“你以为会束手待毙?”

话未说完,他的长剑已送出,他见过烛庸门那个青衣傀儡的身手,知道前之人是平生仅见的难缠对手,故没有留余力,一出手便是他最擅长的“坎为水”。

一招是重玄六十四卦中水剑的极致,似水一般至柔至善,又无孔不入,能穿透至坚至刚的岩石与寒铁。

微蓝的剑光如水『色』交织成一张光幕,剑气如『潮』水,山呼海啸排沓而来,将女身形牢牢罩住。

一招攻中带守,几乎无坚不摧又无懈击,他不信有人逃得掉,更不信有人能攻进来。

然而他看见那女嘴角微微一翘,『露』出个讥诮的笑容,与同时,她手上铁剑如游龙般飞出,后发而先至,剑招却并非烛庸门论道会上那诡异妖邪、杂糅各路功夫的招式,而是谢汋无比熟悉的重玄六十四卦。

且是六十四卦中最简单的入门招式——山风蛊。

一招是虚虚的诱敌招数,论威力远不如坎为水。

是谢汋极擅长的一招。他轻蔑一笑,心道班门弄斧——一招他了如指掌,闭睛也能轻易化解。

他飘然跃起,逆对方剑势,反手向女手腕一撩,便是对付山风蛊最巧妙的方。

再高明的剑招也有薄弱之处,何况是种入门招式,然而令他难以置信的是,他一剑却撩了个空。

不等他反应过来,对方反手又是一招使出,竟然又是山风蛊,只不过逆势而为。

谢汋只觉左脸上一痛,对方竟用剑身重重拍打在他脸上。

一虽未留伤口,对他来说却是奇耻大辱。

谢汋再也扼制不住心头的怒火,不拘招式,将六十四卦中的狠招杀招都用了个遍,一时剑气如网,那女却不再进攻,身轻捷如燕穿梭在纷『乱』柳丝之间,看是一攻一守,然而攻的越来越急躁,守的却始终游刃有余。

谢汋心头一突,一个激灵回过神来,他竟然被女轻而易举激怒了。

他并不是个易怒的人,相反,他常于算计,大多时候比谁都冷静,因他从不感情用事。

是自从到了凌州起,他一步步进别人设的圈套,事情渐渐超出他的掌控,连他得意的剑也辜负背叛于他。

一切都失去控制,溜出他的掌心。

必须镇定来,不自『乱』阵脚,谢汋一边告诫自己,一边暗暗调息。

随他慢慢冷静,他手里的剑也重拾章。

那女察觉他的变化,嘴角一挑,也转守为攻。

她用的仍然是山风蛊。

谢汋不敢再用方才的破解之,向右闪避,那女的剑不知怎的到了左手中,剑光将他退路封得严严。

看剑刃已到了他的脖颈剑,森寒的剑气令他打起了鸡皮疙瘩,然而就在剑刃挨近他皮肤的刹那,剑势忽然一收,又一提,剑刃只在他脸上割出一道细小的伤口。

谢汋压的怒火陡然冒起三丈。

他当然知道对方是什么意思,明明以一招杀了他,却只在他脸上割道浅浅的口,自然不是因为仁慈。

他之所以喜欢山风蛊,将式练得炉火纯青,便是因为飘忽不羁的招式正合他的『性』,且能逗引敌人,就如猫儿逗弄耗。

他碾压敌手时,常将招使出来,把对方当成耗般逗弄,便是羞辱之意。

如今他成了那只被逗弄的耗,滋味自然不好受。

那女一剑剑攻来,仍然是山风蛊,每一剑都从不同方向攻来,就像山间的风,在岩崖树林间回转,飘渺无迹,难辨来向,仿佛从四八方吹来。

谢汋从不知道有人能将如简单的一个招式变化出那么多花样。

饶是他再傲慢也不得不暗自承认,原来他从未真正领悟到一式的奥妙。

很快他的脸上、身上便多了许多细小的伤口,并不怎么疼,只是带来针刺般的凉意,就像肃杀秋风拂过脸庞,钻入衣襟,然而却让他避无避,难以抵挡。

一剑剑的戏弄真比一剑杀了他难受。

不知挨了几百剑,他终于忍不住嘶声道:“为什么不杀了?”

女手中的剑招忽然一变,仍旧是重玄六十四卦中的剑招,回是“否”,一剑结结刺入他腹,仍然没有要他的命。

女冷冷睨他一,将剑抽出,又换了一招“雷无妄”,谢汋以剑格挡,那剑锋却似鬼魅一般从他背后窜出,他只觉脸侧一凉,耳根传来一阵刺痛,抬手一『摸』,左耳已被削落。

那女不断变换招式,每一招都在谢汋身上留一道新伤,没有一道足以致命。

谢汋从未如狼狈,仅仅招架闪避已令他左右支绌,遑论反守为攻。

女使的招式越多,谢汋便越是惊疑,些招式和山风蛊等入门招式不同,都是重玄秘不外传的绝招,且即便是赋极佳的重玄弟,能学会其中半数的也是寥寥无几,大部分人只是潜心钻研数式数十招。

而女几乎将六十四式都用了一遍,且对每一招每一式的领悟,都让他惊诧不已,他自以为高明的剑对比之便如五岁小儿挥舞木剑般稚嫩笑。

他数百年来倚仗的才智、道、剑术,都像流沙一样从他指缝间溜。

女收起剑时,他已数不清身上挨了多少剑,更折磨的是那种无力感——他不曾会过的,只有命不由己的凡人和弱者才有的深深无力感。

谢汋躺在上,已成了个血葫芦:“你……到底是谁?”

偃师宗的传人再厉害,也不能无师自通学会重玄六十四卦剑,人必定与重玄有很深的渊源,甚至能就是重玄的人……

想到处,他心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宗门中的确有几人的修为比他深厚,剑造诣也在他之上,凌、章、许三个长老和谢爻,有一人……

掌门夏侯俨。

他由夏侯俨亲手带大,大师兄几乎是他的半个父亲,他并未将他的嫌疑排除在外。

女却只是浅浅一笑。

谢汋道:“反正也要死了,你不必藏掖。”

女道:“谁说你会死?”

谢汋一怔,随即笑起来:“你不杀?难不成会放了?”

女点点头:“没错。”

谢汋道:“你大费周章把引来里,怎么会么好心?”

女答非所问:“你知道像你样的人,最怕什么?”

谢汋冷笑了一声:“从未怕过什么。”

话并非他夸大其词,他生不知道什么是恐惧,即便将他千刀万剐,他也只会觉得痛而已,痛便是痛,不是怕。

女淡淡睨了他一:“那就从现在开始学吧。”

话音未落,她抬手捏诀,眨之间,谢汋只觉自己腾空而起,身旁凉风习习,耳边有风声呼啸,前却是一片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的风声停了,他的前亮起来。

他打一瞧,自己竟回到了重玄门叶蛰宫,他自己的寝殿。

寝殿中灯火通明,他就那么浑身是血凭空出现在自己的卧榻上。

他费劲全身力气抬起手,颤抖撩开床帷。

有仙侍在房中执守,忽见主人床帷中间伸出一只血手,吓得一佛出世二佛升,顾不得规矩,大声惊呼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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