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冬的瑞雪节,砾城东面郊外的雁落河畔每年都会放烟花,很是好看。
原是不打算去的,但后来想想,来这儿五年了,之前每年过节都是在白府里,这次还是大哥提出想看看,老妈才同意兄弟俩一起去,下次再被放出来,还不知是啥时候。
主要是白红练功到了一定瓶颈,怎么都突破不了,心里有些烦躁,才想着出来看看。于是,白火也跟着出来溜达了。
“遇到瓶颈很正常,你这才六岁啊,一天到晚就知道练功,也不到处走走,是个人都得憋出毛病。”这是白火私底下嘀咕的。
瑞雪节那天吃过晚饭后,两兄弟就坐着马车去往雁落河,再加上保护的人手,出来一趟也是三四十号人。
雁落河是条大河,流经多个国家,到了沙华国时,忽的一拐,像一道弯月,极为壮丽。河水清澈无比,河岸上有着细细的砂砾,时常能见到船只经过,夏季时也有不少孩童光着腚子在河水里游泳,妇人们则是在河边上洗着衣物。
据说河水实在太过清澈,时常有大雁从上方经过,被河水反射的阳光刺得睁不开眼,坠落下来,得此雁落之名。
听到白红说起雁落河的由来,白火笑道:“若是我在河边洗个头,说不定就会解锁‘落雁’的美男子称号,说出去也是好听的。”
“落雁?男子用这名,秀气了些。”白红思考一阵,却是不清楚白火说这话的意思。
白火耸耸肩,和哥哥走在雁落河边。此时河岸上已是聚了不少百姓,来来往往。放河灯的、杂耍的、玩闹的、还有打情骂俏的,即使已是末冬,百姓的脸上还是洋溢着笑容。
看着这一幕,白火忽的又想起那天清晨回来时稀稀落落冻死在大雪里的穷苦人们,想起东大街贫民窟里每日都会有不少人在黑夜里长眠,和眼前这繁荣的景象却是格格不入,像是之前那一幕,只是一场梦境。
是了,也就只有稍微富裕些的人,才会在这样的节日里出来游玩。
想到这里,白火的心情就不怎么美好了。
“怎么突然这个表情?”白红眨眨眼,望着自己弟弟。
“没什么。”白火摇摇头,望着灯火摇曳处欢笑的人们,岔开话题道:
“对了,大兄。咱家那个传家宝你要不?”
“传家宝?”
“金缕甲。”
白红眉头一挑,“你想玩就拿去。虽然金缕甲刀枪不入,你也弄不坏,不过最好给父亲说一声,偶尔他也是会拿出来给人显摆的,若是找不到了,怕是会丢他面皮。”
呃……白火神色古怪,小手下意识摸了摸腰间,讪讪笑道:“那种东西,应该不会有人来看吧?”
“说不准。”
“那你不用吗?啥时候你需要这玩意儿保命,提前给我说。”
“那是为父亲量身编织的。”
白红才六岁,练武已经登堂入室,据说是数百年难得一见的武学奇才,同辈的熊孩子里他是最强的,这个流言甚至传到了其他六国,而且得到了六国的认同。但即便有练武的优势,白火的身材也是正常人模样,就目前看来,是长不到父亲那样的腰围八尺了。
“那不是事儿,我有办法能让你穿上。”
白红看了弟弟一眼,眼眸含笑,对于这个弟弟能改制只有神裁缝才能编织的金缕衣一事,却是不觉惊奇。他装作没注意这个问题,只是笑了笑。
“那也不必。用了这些外物,于武道一途没有好处。据说很多武者到了高深程度,护体罡气都可刀枪不入。他们能做到,我自然也能做到。”
年仅六岁的白红负着而立,风轻云淡的说着上面的话,像是在说一个既定的事实,强大的自信和睥睨天下的气势直冲云霄。
少年好心性,好斗志,沙华的未来就靠你了……白火思索着要不要给自家老哥竖个大拇指。
黛色的夜空里,一颗忽闪忽闪的光点从地面升起,随着一声脆响,炸成漫天星光。
紧接着,十数颗光点冉冉而上,绽放出五颜六色的光,瑞雪节的烟花盛宴,随之开始。
兄弟俩静静站在河边,河面的水倒映着天上的烟花,璀璨无比,如梦如幻。
思索片刻,白火斟酌说道:“大兄,有句话你听过没有?”
“什么?”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白火看着白红,郑重说道。
原本他不想说这事儿的,毕竟有个光芒夺目的大哥挡在身前,吸引住周围的众多目光,对他的低调发展是很有好处。
但这便宜哥哥对我确实不错,还是提醒一句的好。
白红微微一愣,认真看了看面前的弟弟,片刻后,爽朗笑道:
“为兄知道了。”
得嘞,估摸着是没怎么听。
两兄弟在江边看着烟火,一晃眼时间过去大半。可能是出来散心确实对武学境界有所帮助,没多时白红心有所悟,急着回去锤炼武技,白火却还想再看看,于是白红就先带着一半的侍卫走了。
看着那火急火燎往西而去的马车,白火心里还是不免感叹这个兄长妖孽般的武学天赋。他没练武,不知这个世界顿悟武学难度有多大,只是知道,一般的武者两三年甚至十来年都不一定能顿悟一次,而每一次顿悟后实力都会突飞猛进。
然而这个老哥,不说三天两头,恐怕是十天半个月就顿悟一次……也难怪现在六岁的他,实力能和青年时期的白闻才有一拼。
若是我修炼武学,多久顿悟一次?
白火仔细一想,随即摇头笑笑。
天天听人家说白红是绝世天才,我也跟着魔怔了,居然会想着对比。
他强任他强,清风拂山岗。
一念通达,只觉神清气爽。白火负着手,嘴角含笑,凝望夜空,烟花璀璨,绚烂无比。
“小少爷可是想到了什么趣事?”身旁的侍卫好奇地问道。
白火笑了笑,未作回答。在他眼中,西边的方向,黛色夜空下红光隐隐绽放,于是指着那边调侃道:
“那边血光冲天,也不知是哪个江湖帮派在厮杀。”
那侍卫扭头看了过去,只见黛色夜空隐秘而静谧,茫然问道:
“我怎的什么都没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