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俯身时,就见空青的大刀以极速乘风而来,越过我的耳旁后便刺中了花坞的大腿。我知空青时常有将迷药抹在刀身的习惯,虽说药效短,但也能致巨兽无法动弹,花坞也未例外。自被刺中时花坞就僵在了原地,在手中的三叉戟掉落后,他也随即倒在了地上。
“玉芙,快跑。”空青离我稍远,他虽快速往我这边赶来,但应是不能在迷药失效前赶到的,而花坞恢复后必定会提着三叉戟来取我性命,故此,我也不能坐以待毙。
为了能获得一线生机,我便打算跑去空青那处,可双腿竟突然不听使唤,无论我怎么拍打,都唤不回它的知觉。我焦急万分,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断剑刺眼的光亮闪过我的眼眸,好似在提醒我什么。于是,我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又重新振作了精神,执起断剑,吃力地爬向花坞那边。
虽说花坞一动不动,但那眸子看向我时,竟让我有些后怕。但时间紧迫,我也只能克服恐惧,闭上眼,将断剑刺进了他的胸膛。
不知是否是我伤及了花坞的要害,突然间,他的伤口、嘴角处不断地溢出鲜血,继而他的四肢也开始抽搐了起来,一颤一颤的,有些吓人。随后,一凄厉的悲鸣声也从他体内传出,紧接着有一残影忽隐忽现,不久后又越发清晰,渐渐有了轮廓。
我也曾想过他应是炼化而成的,但从未想过居然是罕见的九尾猫妖。
天、地二仙尊创立三界后,本来下界的万物是皆可允修仙的,可不知何时起,除人以外的其他物种又多了个环节,必须先舍弃原身,再筑成人形。那些不愿或者不能,且进入天界的,只能称为妖。因妖不受天界法则庇护,所以它们的地位身轻言微,处境艰难。有的被驯化成了家畜,有的被炼制成了药材,有的被围困在猎场,甚至有的……
天界有一禁术,用妖炼化替身较自身分割的替身要厉害很多,限制也少。但炼化步骤复杂,需先将妖置于炼化炉内烹制百天使其变成炼化珠后,方可以此为核心,炼化替身。但这术法需以部分寿命为交换,因而仙子在炼化时极大可能遭其反噬,熬尽寿命,暴毙身亡。故此,这折寿的术法才被写进禁书,目的本是为了告诫众仙切勿因小失大,丢失性命,奈何总会有仙子自命不凡,执意为之。
有需求就有市场,有抵抗便会有杀戮。妖不蠢,自是不会束手就擒。它们也曾控诉过,但蚍蜉难撼树,在这以仙为本的世界,想要同权,简直是痴人说梦。
他们深知自己力量微薄,必会落败,但他们走投无路,只能孤掷一注,绝地反击,只为换的一丝生机。败了便被烹,胜了就逃。可那些成功逃脱的也好不到哪里去,不容它们选择,只能舍弃阳光,隐于黑暗,四海为家,苟且度日。
猫妖有九命,断一命失一尾,故此才被称为九尾猫妖。因此特质,它也是炼化者口中的最佳猎物,几乎是所有炼化者的首选。可如今,经大规模的捕杀,它应是早就灭绝了。
看着这被禁锢在花坞体内的猫妖,我忽地慌了神,虽说破坏炼化珠就可将其毙命,但炼化珠藏的很深,也会时常发生变动,纵使我有玲珑眼,我也无法在这须臾间探知它在何处。再则,那珠子刚刚应是破了一点,此时想必早已换了位置,实在难寻。
若是花坞善存余尾,不久后便能痊愈。因此,眼下除了逃跑别无他法,可我的双腿还是不大争气,还是那副样子。于是我只能取下头钗,咬紧牙关,用力刺向腿部,企图唤回它一点知觉。见着那突然被染红的裙摆,知觉虽然在慢慢地恢复,但兵已在颈,容不得我喘息,我只能立即起身,竭尽全力向空青那处跑去。
果不其然,背后突多了一股寒意,即使不回望,也能猜到是应是花坞向我奔来了。
“闪开!”幸得天神眷顾,白洛泽抢过广白的长剑向我这挥来了一击,而空青也飞跃向前将花坞踹飞了出去。
竟又捡回了一命。
我如释重负地瘫坐在地上,微微侧身,向后头望去。虽说已经砍断了花坞的半身,但炼化珠并未破裂,花坞又在顷刻间舍弃了一尾,重塑了肉身。空青倒是一点都不畏惧,甚至十分渴望与花坞拼杀。
“再来。”虽说空青一直处于下风,但他骁勇善战,愈战愈勇。被击飞后,空青又迅速爬起,擦拭了嘴角的血渍后,就又上前厮杀去了。
说实话,我是有些艳羡他的。
“你刚刚那招使过了。”听着口气,空青好似很不满意。
我本想再观摩一下,不想广白却突然出现在了我的身旁,他脸色凝重,并未斥责我,反而蹲下身简单地查看了我的伤口,便将我背在了肩上。我知他可能又在暗自神伤,又在责怪自己没有照顾好我们。
我有些忏愧,本想同他致歉,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广白将我带去一处稍微安全的地方,便将我托付给了我未曾见过的奶娃娃。只听他说:“海莹仙使,劳烦您替我照看一下玉芙。”
“好。”海莹应道。
紧接着,广白便又起身向六曲那边跑去。
见我腿部有血迹后,海莹便撕下了衣物,替我包扎好了伤口,而后她又奶身奶气同我说道:“阿弟邵华医术高超,定是能将你医好。不过你得等待片刻,他还在往这边赶。”
“谢谢。”
在我道完谢后,海莹便起身走去了白洛泽那边,可不想她还未走到,白洛泽便突然起身,冲着空青喊了一句:“好了,好了,该我上场了。”不等空青回应,白洛泽就迫切地执剑飞跃至前,强行加入了对局。
见状,海莹跺着脚咒骂了一句:“不听话的老东西!”而后她又嘟着嘴坐了下来,接着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鸡蛋,剥开后便开始吃了起来。见我一直盯着她看,她又大方地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鸡蛋,朝我伸手道:“你要吃吗?”
我摇了摇头,谢绝了她的好意,便又看向了空青那边。
白洛泽应是好独战,与空青合力对抗了花坞好几个回合后,他又不耐烦地将空青踹出了对局。其实空青也恋战,但此次他却选择了坐在旁侧观望,倒是让我有些意外。
白洛泽实力深不可测,自加入对局后,他就从未落过下风。但他却总是点到为止,每当要伤及花坞要害时,他又突然放水,换个掌式只是将花坞推飞出去。想来也是因为这样,空青才将这对决的机会拱手让出,在旁侧观摩局势,顺便偷学一些招式。
“邵华!”我循声望去,只见海莹还未吃完鸡蛋就突然向一侧跑去,扑向了一位男仙子。他着了一袭蓝衣,样貌清秀,身材修长挺拔,眼眸柔和似水。虽然他年纪也不大,但较海莹却长了许多。难以想象,他们竟是姐弟。
邵华向一处眺望了一会儿后,便叹了口气,抱着海莹向我走来。他查看了我的伤势后,淡淡地说道:“女君无碍,上点膏药就好。”将膏药递给我后,他就走去了六曲那边。
见他轻皱着眉头,我有些害怕,未等他号完脉便焦急地问道:“他还好吗?”
“无碍,应是可自行恢复,但可能无法赶上明日的神试了。如若你们信得过我,我倒是能替他医治。”
广白抢先替我回道:“麻烦仙医替我同伴治疗,需要多少诊金您说便是。”
“无需诊金,我也不过是跟仙医学了皮毛,并不厉害。”
听言,本来同小仙鹤玩耍的海莹赶忙跑了过来,趴在邵华的背上,她道:“我阿弟可厉害了!我受伤的时候都是他替我治好的!”语气十分骄傲。
“劳烦仙医替他治疗。”而后广白又看了眼四周,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便又同邵华说:“此地不宜久留,仙医可否移至我们扎营的湖畔再做治疗?”
“那自然是极好的。”说完,邵华便又转头对海莹说道:“阿姐,我们要走了,你替我去喊他回来吧。”
“那我今天要吃剁椒鱼头。”
“好,我给你做。”说完,邵华又看向了我们,提醒我们说:“我阿姐声大,仙君还是捂上耳朵为好。”
“老不死,我要回去吃剁椒鱼头,你快滚回来!”在我捂上耳时,海莹的呼喊声便传至了过来,声音极大,若是没有及时捂上,必然要震破我的耳膜。
见此,白洛泽也憋着气回来了,他二话不说便直接朝海莹头上来了一拳,最后才道:“长不大的奶娃娃你可别喊了!那猫妖都给你吓跑了!你赔我!”
没想竟惹哭了海莹,继而她便哭着扑进了邵华的怀里,冲他哭诉道:“邵华,他凶我。”
“你这小娃娃怎就陈天告状,我哪有凶你!”白洛泽怒道:“我明明可以了结他,现在被他跑了,若是他再惹出什么事端,那都是你的错。”
海莹并未回话,相反她又抱紧了邵华,向他控诉道:“明明是他故意拖延,他还把责任推给我,若是他不这样,早就可以结束了。”
“诶,诶,诶。别听她胡说,我没有。”白洛泽慌乱辩解道:“我是想给这小子传授武艺。”
随即他又赶忙拉出了空青替自己作证,“是吧?小子。”但显然他们还未商量好,空青可能还沉寂在刚才的战斗中,一时之间也未晃过神,也没回话。
“仙尊。”邵华并没有发怒,反之微微一笑,平淡地说道:“以后一个月内我是不会再给仙尊做吃食了,请仙尊自行解决。”
这应是能成功拿捏住白洛泽的原因,只见白洛泽急了,便开始极力反对道:“不可以!不可以!要不是你去参加厨艺争霸,我何苦下山找你徒弟去讨吃的,何必受那些冷眼!你也有责任,我不许你不做给我吃,我就要吃你做的东西!”
“你再这样胡搅蛮缠,半年之内我都不会做菜给你吃。”邵华平静回道。
听后,白洛泽只能闭上了嘴。
随后邵华又吹哨叫来了几只仙鹤,然后看向我们解释道:“就乘着这个去吧,仙鹤不多,劳烦各位仙君挤一挤。”说完,他又转头看向海莹,言道:“山上没鱼了,阿姐能先替我去钓一条吗?”
“可以,那你可要早些回来。”说着,海莹便独自架着仙鹤飞去。应当是与白洛泽互看不顺眼,临走前海莹还不忘跟白洛泽炫耀了一番。
“我有剁椒鱼头吃了,今日能吃阿弟做的剁椒鱼头了!”
“你这奶娃娃,我今日不教训教训你,我就不叫……”白洛泽还未说完,他本想骑着仙鹤追去,但一瞬间他又被邵华拦了下来。
邵华轻皱着眉头,不悦道:“刚刚使了招术,他们也知你在这里,山上必然也聚集了不少人,你现在回去是想亲自去挡那些要请你出山的仙君吗?”而后,邵华又无奈地摇了摇头,“如果再这样任意妄为,以后挡仙君这事你就自己来吧。”
说完,白洛泽便乖乖地闭上了嘴,看着表情好似很不情愿。
紧接着邵华又看向我们,同我们表达了歉意:“不好意思众位仙君,耽搁了点时间,但愿你们不要介意。”
“仙医无需客气,你愿来我们便知足了。”广白应道。
随后,我们便一同乘着仙鹤飞去了湖畔。因仙鹤数量不够,我只能与空青同乘一只。
平日里空青话多,今日却异常安静。这让我有些不习惯,便主动与他说话:“你今日夺魁了吗?”
“你怎么知道这事?”空青有些诧异,而后又想我确认道:“我醉酒时候说的吗?”
“不是,广白同我说的。所以你可以成功娶到娘子吗?”
空青尴尬一笑,同我解释:“我只是想要那酒,并不想娶妻。”
“你不是时常同我说你要努力攒钱娶妻生子吗?”我疑惑道,若是能夺魁,那也算是了却一个念想,应当是件好事,“你瞧不上那位女仙子吗?”
“不是,我是打算攒钱娶妻,但我想娶得是我的意中人,不是随意一个女仙子都行。而且那女仙子也没瞧上我,说我貌丑且穷酸,配不上她。”空青无奈道。
“你稍微整理一下就很好看了。”
空青苦笑了一下,说道:“你别安慰我了。”因出身不好,空青时常会自卑,总是觉得他人只是在说客气话。
见此,我又补充了一句:“你的样貌不丑,若是能打扮一下,那就十分俊朗。而且穷酸只是暂时的,若是你肯努力,你也可以闯出一番天地来。”
说完,就见空青耳根瞬间爆红,停歇了一会后,才回应我。他道:“嗯,我会努力攒钱去迎娶我的意中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