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试前夜,整个市井热闹非凡。
我刚想去街上瞧瞧,却没想正要开门时,竟碰上了迎面而来的伙计。他捂着额前,笑盈盈地给我递来了一盏小灯笼,对我说道:“女君可开窗将此盏灯笼绑在窗户的拉手上,便可唤来好运。”
“谢谢。”
伙计并未同我要钱,只微微一笑与我告别后,便又去敲另一家客房的门了。
我阖上房门,提着灯笼观察了一下,灯笼上除了客栈名还有高中二字,想来这店家也是想赌一把,若是赌赢了这以后的生意便好做了。
房内只有一扇窗,因其毗邻街道,一开便能引来不少声音,故此我便不常开。今日开了,才发现位置极佳,倒是能一睹街角的景象。
神试前夜每家铺子都将门前装饰了一番,张灯结彩的,颇有新年的意味。据悉,为了这最后一波生意,店家们想破脑子,终是合谋弄了一场集会。集会会轮流在某一街角开始,那些稍远些的店家便会抬着东西出去叫卖,而那些在集会范围内的店家则会在自家店内举办一场揽客消费的活动。
为了避免重复,店家们还一致立了规则,不许偷窃他人拟定的方案,故此所有铺子的方案拟好后都会呈于专门管理的仙子登记,登记好后其余铺子就不可以用此方案。
为了给铺子揽客,揽客的方式层出不穷,各有特色,颇为新奇。
我在挂灯笼时,就正巧碰上了对面客栈的伙计出来揽客。只见那伙计从未出门那刻起,就不断地击打着铜盘,出来后他又高声喊道:“仙君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
他的后头还跟着一群婀娜多姿的女仙子,举手投足间尽显妩媚。她们排成两列,快速且有序地从客栈内踮脚走出,后舞了半曲天女散花后又娇羞地掩面退回了店内。
应是故意要营造一种意犹未尽的氛围,真是吊足了看客的胃口,我也不由得想下楼去瞅瞅。
“今日本店将……”未等揽客的伙计多说话,围观的仙子不管不顾,蜂拥而上,直冲店内。夹在队伍的中间的伙计很不好受,过了半天才挤出队伍,得闲能呼吸一口新鲜的空气,但他也没停歇,坚持做好了最后一个任务。只见他靠在墙边,吃力地拿出用于通信的信龟,执笔在上头写了“宾客已至,速去迎接”几个字后便累瘫在了地上。
“咚,咚……咚。”一阵激昂澎湃的鼓声顿时吸引了我的注意,因为离得稍远,我只能探身向远处眺望,原是有铺子在前头舞狮了。
它并非是传统意义上的舞狮,它还添加了一些小故事,大概说的是独行的雄狮在万千磨难中领略生命的意义。除此之外,鼓声也击打的恰到好处,鼓曲顿挫抑扬,看得真叫人心惊胆战。
“咚咚。”我看的正起劲时,客房外传来了敲门声,应不是广白他们。见我未来,影子便消失了,但我还是推开了门去探。
见我开了门,店内的伙计又迎了上来,跟刚才送灯笼的并不是同一位。
“还以为女君不在呢。”伙计笑着把一道菜肴端到了我的面前,那菜肴呈白色,形态圆鼓鼓的,像个普通的包子,看着挺腻味的。见我拿起一个小尝了一口后,那伙计才道:“这是师傅新拟的糕点——不知心,可还合您胃口?”
我平日不爱吃糕点,总觉得齁甜,不过这个糕点外头有一层冰霜护着,拿起时那冰霜并突然破裂,圆鼓鼓的白色圆球也瞬间扁平,那里头的馅突然变成了流体,流至两侧,上方还冒着些许轻烟。味道适中,甜而不腻,倒是符合我的胃口,甚至还想再吃一个。
看我表情不错,伙计便与我说明了他的目的。我原以为他是要来介绍吃食的,却不想他竟指着大堂内的厅柱问我:“女君,可瞧见了什么?”
我摇了摇头。
而后他又继续道:“今日客栈要斗琴,请来的都是些四方有名望的乐手。大堂上已经布置好散座,而悬在半空的雅间是为有缘的贵客所特别制造的,它无形且可操控,若是您想离台子近些就能近些,想远些就可远些,而且您也无需担忧会阻其他视线从而惹上麻烦。”
见我兴致盎然,伙计便趁热打铁道:“女君,可有兴致了解?今年不涨价,同往年一样。另外我们还做了改装,更能使您的体感翻倍。”
我不爱这些,倘若价钱便宜一些,我也是能考虑的。我问:“多少钱?”
“仅仅十万钱币就够了。”
可惜价钱超出我的预期,我顿时就没了兴致,“抱歉……”
许是料到我会拒绝,伙计从怀里掏出了图纸,不紧不慢跟我细说道:“价格好说,好说。我有内部折扣价,您若是愿意,我可以去替您申请。或许我们可以全方面地先了解一下这雅间……”
“找了半天,原来你在这。”幸亏六曲来得及时,我也总算有理由摆脱这热情推销的伙计了。
六曲不爱走寻常路,轻轻一跃,便跃至了二层。他来到我跟前,随意打量了伙计一眼,竟被他手中端着的糕点给吸引住了。他嗅觉灵敏,没想还能闻出些许清香,“这是什么?”六曲拿了一块塞入了口中。
伙计笑盈盈道:“这是小店新推出的糕点——不知心。”
应是觉得新奇,或是吃烦了野味,六曲忽地揽过了伙计的肩,打算与伙计一同下楼,“你店内可还有什么好吃的?”
“那自然有很多了。”
见着了姗姗来迟的正打算上楼的广白,六曲也顺便将他一起带了下去,然后背对着我招手道:“今日就在此吃个便饭吧,你好好收拾一下,我们在楼下等你。”
我倒是没什么可收拾的,简单地锁好门后便下了楼。
“菜已经上齐了,元君还需要添菜吗?”没想到店家居然亲自来招呼了,平日里的愁眉苦脸已然不见,据说若是前几日亏空,但这一夜赚的银子也可将亏空补齐,不过还是要看店家揽客和稳客的手断了。我不禁看了看这桌上的菜肴,吃过几日,也大抵看出他的价钱,这装在印有莲花的盘子内的菜肴是店里最昂贵的,显少有仙子会点十盘,不过六曲家境殷实,也不奇怪。
“暂且不用,若是要添菜,我会喊你。”六曲面无表情地回复道。
“好嘞。”店家并未退下,他吩咐伙计拿来了几张纸票,然后分发给我们三人后,才娓娓道来:“元君,女君,这是纸票。”
“今日店内会有一场比试,请来的乐手已经就位完毕,稍后便可以进行比试。本店今年新加了一点玩意,您不仅可以听曲,还可以参与进来。”
“您们可以在纸票上写上你预测的名次,若是猜准了,就可平分奖池。”店家指了指那台子上层的坐台,只见那纸票会自动从写票者的手中飞至坐台那,然后落在记录者的手中。记录好后,那挂在台前顶上的巨大算盘会自动重摆好珠子,展示的应当是钱数。
“推测不易,五十钱为一股,多投自然会赚得更多,不过在赛前您就得把这纸票写好交于记录的伙计。”
见六曲饶有兴致,店家便又道:
“我们也额外设了几场比试,那个简单,只要判断输赢便可。比如第一场我们会在六位乐手中择出两位,第二场时我们会这两位乐手中择出第伍位和第陆位的名次。每一场比试您都可以参加的,比如在第一场比试中,您就可以选择会落败的两位,在第二场比试时,您就可以推测他们的名次。”
“第三场比试会有些不同,是会随机在第一场胜者中挑选两者组成对决赛让其分别对决,第四场便是从败者中择出第肆名次。第五场比试,则是让第三场比试的胜者进行对决,若是败的那位曾与第叁位待定者对决过,那比赛便结束了。若是未对决过,就会衍生出第六场比试,比试会在他们之中择出第贰位和第叁位。不管怎样,赢得概率极高,所以需两百钱及以上才可准许参加。”
“元君,女君,您们可有兴致?”
我对这些不感兴趣,倒是六曲则有一种雀雀欲试的感觉。不过也不用替他忧心,他对琴艺这些不敏感,辩不出优劣,若是再简单一点,全靠运气决胜者,那倒是会引发他的兴致。
“你将纸票留下,我们再考虑考虑。”六曲道。
“那便不打扰仙君吃菜了。”
待店家走后,广白好奇地看着六曲问道:“你平日最喜这些,怎今日不出手?”
“不过几百钱,我是会出手,但我需要先观几局,看看是不是纯比试,纯比试我就带玉芙去。”
听见我名,广白又忍不住问我:“你怎么换了住处?先前那个不是挺好的吗?”
我不想同他们说实情,便掩饰道:“这里位置佳,价钱也便宜。”
六曲边吃着菜边道,口气十分嫌弃:“你那屋子过于寒酸了。”继而他又冷哼了一声,自嘲道:“可再怎样都比我那好,你在时他们矜持得很,你一走他们便放飞了自我。不着衣,整日光着身子乱走,吓走了不少女仙子。而且他们去了臭水沟抓鱼,回来是又偏要在那河上沐浴,不仅把鱼都毒死了,还将整个河畔弄得臭气熏天。虽说我与广白同住,但也着实受不了。那日,你走时应该同我说一声,我应该同你一起走的。你走后我便没了什么好理由,他们就偏不让我走了。真是气煞我也!”
我尴尬一笑,不知怎么安慰他好。幸好,比试开始了,而六曲投至的纸票的回单也飞回了他的手中。
见乐手陆续上场,又各自在屏风内简单地展示了自己的才艺后,六曲不满道:“这以雪为代号的乐手怎弹得如此烂,亏我赌她是第一!”
六位乐手居于屏风内侧,屏风外侧印着六位乐手的代号,从左至右分别是风花雪月云雨。此六位同台竞曲,每一位只弹一段,弹好便会交由下一位,偶尔也会一同合奏。虽说是对手,但是他们配合默契,倒更像是在合作。
激动人心的时刻即将来临,唱票的伙计公布了所有的票数,可万万没想到琴艺最差的雪竟没落入末位。相应地弹得较好的风和雨成了末位。不过,这也能理解,那底下鱼龙混杂,也不是谁都能懂曲的。如此想,这场比试比的是支持者的投入金钱比,根本不是乐手琴艺间的较量。
“这倒是有点意思了。”显然六曲又起了兴致,望向我们询问道:“可要同我一起去?”
广白摇摇头,委婉拒绝道:“我得等空青。”
我也随即跟着拒绝,“我不喜这些玩意。”
听言,六曲也未劝说我们,快速饮了一杯酒,便兴致勃勃道:“那你们先吃着,我去试试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