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天亮,起夜的简宁白看见钟离措灯还亮着,蹑手蹑脚。
钟离措出现在身后,简宁白一回头,一哆嗦,“大半夜不睡觉,你吓死我了。”
本来是想吓钟离措,不曾反被吓到,简宁白拍拍胸脯。
“有事?”
“你怎么了,好几日不见谢清远了,你这灯也老亮着。”简宁白指了指一屋子的蜡烛。
钟离措推开窗,“看星星。”
“星星?”简宁白跟了进去,天真地探出脑袋,“哪里有星星?”
“眼冒金星要不?”
“不,不要了,不要了。”简宁白急忙摆手,溜了出去。
殷都与雍州一来一回快马加鞭三日即可。
钟离措忧心忡忡,谢清远去了十来天,一点音信也没有,他的能力钟离措是相信的,可时间未必太久了。
钟离措刚关了窗户,听见有人在敲窗户。谢清远看起来很疲惫,钟离措很少见这样的他。
沐家真正家主是沐辰,并非沐阳。谢清远带回来这个消息时,钟离措就明白顾亭之骗她,放了顾亭之和商时道放坏事了。
“我一直觉得顾亭之是知黑守白,可在他心里孰黑孰白,我不得而知。”
钟离措战术性后仰,靠在椅子上,瞧谢清远,他这次好像和以前不大一样。
“阿措是觉得顾亭之伙同沐辰包庇商家。”
“作为客卿之子,顾亭之如此做派倒也是情理之中,这不是以前我们就知道的嘛,我倒是觉得他伙同商时道杀了商家所有人。”钟离措猜测。
谢清远按照原先沐辰说的地址找到那个店铺,是一个棺材铺。
守店的是一个老人,树皮一样的皮肤,指甲留的老长,眯着眼睛闪着警惕,直勾勾看着谢清远。
老人猛得咳了好几声,“要什么?”声音和即将坏了要倒地的木门没二差。
谢清远没说话,拿出那块玉玦。
老人脸色顿时变了,五官开始扭曲,活活像人拼凑起来的。
沉思良久,身体挪了半点,开了门让谢清远进来。
谢清远仔细打量着,胳膊被撞,语气里满满警告,“不是活人的玩意儿,别乱看。”
老人腿脚看起来不便,突然跑过去一只大耗子,老人习以为常,问道:“你做什么的,打哪里来?”
“我来找商……”老人突然打断:“你不是官场中的人。”
谢清远老实回答:“不是。”
“商时道去哪里了?”
“不知。”
老人一回头抄起不知哪里来的棍子指着谢清远,“不知?哼,那你找错地方了。”
“商家人都活着吗?”
“都死了,剩下我一个了,你看,都在那儿了。”说着一屁股坐在地下。
谢清远刚想说地上凉,余光顺着老人指的方向看去。
一排排纸人,半人那么大,足足十多个,殷红的嘴唇渗人,一时间谢清远分不清眼前的老人到底是不是活人。
“早死了,早死了。”老人的拐杖“咚”一声闷响掉在地上,在这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的响,谢清远一惊。
老人噗通跪在地上,自顾自的磕起头来,嘴里念念有词。
“……一路平安……”
“小的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不见不散……”
“罪过……叩见皇上……”
“……公子……”
这一番操作给谢清远整迷糊了,这是干嘛呢?
“公子……阿唔,阿唔”听到这个名字谢清远汗津津的。
谢清远不语,想听得更真切些,老人跪在地上不说话了,谢清远蹲下说:“你再说一遍。”
“公子……阿唔”突然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倒地不动。
这次谢清远听得真真切切,慌忙去摸查看,没有脉搏了!!
钟离措讶然道:“死了?……那后来呢?”
谢清远抿了抿嘴接着说:“我发现那些半人大的纸人是死人。”
两人对视大抵明白了,钟离措锃地站起来说:“那些商家人,谁杀的呢?”
须臾,谢清远定了定神道:“商时道。”
简宁白递给钟离措的两封信,一封写着顾亭之的名字,另一封是一份名单,是改名换姓苟活于世的商家人姓名。
那个老人是于灏帧父亲,于家伺候商家多年。商家接到沐家消息,从暗道全家逃离,商时道的父亲为了百口性命,抛弃了去逛庙会还未回来的商时道母子和于家兄妹。
商时道这么多年一直不懂他的父亲,心里怨恨。商时道的母亲商许氏离世之后,商时道算是彻底成为孤儿了,在隐阁躲躲藏藏长大。
派于家兄妹寻找自己父亲的下落,于灏帧接到命令在雍州杀了所以的商家人,发现棺材店铺里的老人是自己的父亲,留了手。
谢清远将“阿唔”的事儿没说。
钟离措摸摸鼻子,悚然道:“那于灏帧父亲怎么死的?谁杀的……他就是一具行尸走肉。”
“估计早就快死了。”
“商时道让于灏帧杀了自己的父亲为自己和商许氏报仇,那他报完仇,人呢?”
“不知道!”
钟离措转来转去,捋了捋头发。
“周鸾让我给他送药,不会是周鸾藏起来吧。”
谢清远拉了拉斗笠问道:“阿措,小时可见过商时道?”
“我自小没有见过商时道,也没听过隐阁之中有这样的人。”
钟离措站起来认真地看着谢清远说:“谢清远,辛苦。”
谢清远心中一股暖流,犹豫再三开了口:“阿措,我们别再管这些事了,行吗……已经摆脱了隐阁,就这样生活我觉得挺好的。”
钟离措疑惑。
谢清远补充道:“商时道只是想报仇,也没有谋反的意图,现在商家人都死了,他也就不会有什么动作了。”
钟离措心里存疑,比如周鸾为何包庇商时道,她可没有乐于助人的好品质,她不了解商时道可周鸾她最熟悉不过了。
钟离措嘴上答应着不再查,心里犯嘀咕。
“等等”钟离措叫住要走的谢清远,从腰间拿出一个香囊“这是从祁景那里多拿的,给你一个,安神的。”
“多谢阿措。”道完谢谢清远没有要走的意思,钟离措转过身看着谢清远有些发愣,便问道:“怎么了,还有话说?”
谢清远摇了摇头。
钟离措走到跟前,打量一番道:“身体不适?”
谢清远还是摇摇头。
“有心里阴影?”不应该啊,什么血腥场面没见过。
谢清远还是摇摇头。
钟离措不悦,不说话?她这几天担惊受怕也累的不行,嗓子微干,不做计较:“随你。”
谢清远这两天情绪不佳,简宁白知趣也不去招惹,情绪这么外漏的谢清远倒是第一次见。
钟离措捡起地上的包子,“你怎么还挑食?”
“那就给灯笼吃。”灯笼是之前养的狗。
谢清远嘴唇动不出声。
“嘀嘀咕咕说什么呢?晚饭好了,去吃饭,你听没听我说话……谢清远!”
钟离措一嗓子吼了回来,谢清远道:“天儿太冷了。”
钟离措围着谢清远一个劲的转,全方位扫描,软绵绵的说:“嗯,我的直觉告诉我……”
钟离措手搭在谢清远肩上,谢清远一阵酥麻。
“……什么”
“你生病了。”
谢清远暗地里长吁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