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流氓！强抢民女，为了好色，大打出手，色字头上一把刀，不怕遭报应吗？”月娥气得面红筋胀，指着虬髯大汉跳脚大骂。
“哪里来的浑小子，敢挡大爷的道，看打！”虬髯大汉瞪着浑浊的怪眼恼羞成怒，抬手抓向月娥。
宇轩铁青着脸，挥拳就打，另一股暗力也同时击向虬髯大汉，惊得他往后急闪，东方硕已将月娥护在身后。
“尔等何人？敢搅大爷的事！”虬髯大汉勃然大怒，凶狠地盯着东方硕，咬牙切齿道。
“放了她，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月娥指着小娘子道。
虬髯大汉哪里肯放人，他横蛮地对家丁下令：“将她带走！”
“她若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你这个丑八怪抢去糟蹋了，天理何在！冬梅，救人！”月娥躲在东方硕身后，急忙后撤，言语毫不相让。
冬梅冲向家丁，身手如猿猴般跳脱，抬腿横扫，犹如重鞭猛击，快如闪电踢向两个抓住小娘子的家丁胸膛，“啊”的一声闷哼，一个家丁松了手，捂住胸口连连后退，另一个家丁被踢翻在地，痛得龇牙咧嘴地嚎叫。冬梅伸手将面色苍白的小娘子抢了过来，推给宇轩，宇轩一把抓住小娘子，与月娥一起退到一边。
其余家丁摩拳擦掌地吆喝着，一拥而上团团围住冬梅，凶恶地大打出手。冬梅速度极快，身形一闪，一脚踢中近前的一个家丁小腹，那人直飞出去又撞倒了其他几个家丁。
虬髯大汉额头青筋暴起，暗中运力，拳头带风，呼呼作响挥向东方硕的头部要害处。东方硕闪身避开，眯起秀美的眼睛，瞄准对手，挥起坚硬的拳头，呼啸而出，猛然砸去。虬髯大汉拳头落空，就地鹞子翻身，一招黑虎掏心抓向东方硕胸口。
东方硕凌空踏步，挥拳狠厉直击。两人激烈搏斗，一记又一记拳头沉闷地落在虬髯大汉的头部，胳膊，肩背上，他渐渐招架不住，踉跄后退，直至身体倒飞出去，撞向身旁的一众家丁，只听见哎哟声不断，惨叫连连。
虬髯大汉“啪”地一声吐出满口血沫和着打落的牙齿，抱着青肿的头在地上痛苦哼唧，他皮开肉绽，满面是血，歪斜着嘴，嘶哑着声，凶神恶煞地下令：“快回家报信，带二百护院来救急。”
“快走！”东方硕沉着脸拉着紧张观战的月娥转身就走。
“你要想保住性命也跟着我们走吧。”月娥对彷徨失措的小娘子道。
浅绿裳女孩抹着泪跟着月娥就走。冬梅也收了手，家丁们几乎都被打趴下了，呼痛声不断。她也没有下死手，怕惹出人命官司来，急忙同宇轩一道护着月娥撤走。围观的人群吓得大气都不敢出，自动让出一条道来。
几个人急促地跑回客栈，掌柜的见了迎上前，胖胖的脸上堆满谄媚的笑，温声问道：“热水已备好，几位贵客是要先洗漱，还是先哺食？”
“掌柜的，我们有急事要走，快安排人套车”，月娥跑得气喘吁吁的说。得赶紧走人，那悍汉肯定不会就此罢休，带人来此报复，无端生起祸事就麻烦了。这是他们的地盘，强龙斗不过地头蛇，好汉不吃眼前亏。
“何事这般匆忙？刚安顿好又要离开？”掌柜的满脸诧异地问。
“遇到棘手事儿了，两间房满算一天房钱，另称几斤饼和几斤熟肉，一并结帐。”月娥道。
“好嘞，”掌柜的满脸堆笑地应承下来，急忙去安排了，只要结房钱，管他们住多久。
冬梅飞快地上楼收拾妥当，几个人坐上马车，掌柜的提着两包熟食颠颠儿跑来，将结余的二两银子和两包熟食一并交给东方硕，站在一旁，点头哈腰地恭送马车出了院门。
马车刚疾速驶出城门，后面传来鼎沸的人声：“拦住他们！拿下他们！”
一群乌烟瘴气的人马气势汹汹地追出城门。
车后乱箭飞射，有两支射在了车厢木椽上。东方硕站在辕座上挥动马鞭，马儿奋力向前冲，崎岖不平的土路上尘土飞扬。马车颠簸得厉害，车内四个人被颠得东倒西歪，坐立不住，乱成一团。
土路左边有一片林子，马车慌不择路地横冲直撞了进去。天色越来越昏暗，暮色苍茫着大地，东方硕驾车狂奔，与追兵距离越来越远，后面的已望尘莫及了，只传来隐约的人声和火光，渐渐地人声与火光也消声匿迹了。
密林深处，夜黑如墨，寂静阴森，树梢如魅影随风舞动，车厢内更是伸手不见五指，宇轩紧紧握住月娥冰凉的手。风阴冷的呼啸着，时不时听到吹起树叶的沙沙声和马儿响亮的喷嚏声。东方硕紧紧抓住僵绳，警觉地四下张望，黑沉沉的夜，仿佛浓墨泼染了大地，眼前除了漆黑，再不见他物，黑暗吞噬了一切。黑暗中又仿佛前后左右有无数双眼晴在盯着他，令人不寒而栗。东方硕从身上拔出匕首，睁大眼睛，专注地侧耳细辨，任由马儿在暗地里东一脚西一脚地行驶。
一声“磔磔”的怪笑在林间响起，神经紧绷的一行人吓得毛发悚立，绿裳女孩吓得“啊”地一声惊叫，紧紧捂住自己的耳朵直打哆嗦。
“何人在此？”东方硕把心提到嗓子眼上，厉声喝问。
密林四周回荡着东方硕的声音，很快又无声无息了，马车继续前驶。周边伫立的树木黑影如魑魅魍魉，枝条的暗影冷不丁从眼前掠过，吓得人心惊肉跳。冬梅戒备地抽出短刀护在前面，月娥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她一手拉住极度紧张的宇轩，一手拉着瑟瑟发抖的绿裳女孩，闭着眼睛，感受到了阴冷的磁场。
“嘎嘎”，“嘻嘻”，“哇咔咔”，林间四处不断响起惊悚的阴笑声。
“啊…”，绿裳女孩恐惧至极地一声惨叫，崩溃般瘫坐在车厢里。
“诸位神众，我们无心闯入此地，多有冒犯，请原谅！”月娥聚起精神，朗声道。
密林瞬间鸦雀无声，耳中听到马儿“踢嗒，踢嗒”的蹄声分外清脆。
“嗤嗤”，又一声诡异的笑声在车窗外响起。
“掌灯！”月娥道，此时已顾不上怕给追兵暴露行踪了。
冬梅摸出火折子，抖着手半天也点不燃火，月娥护着油灯默默念起咒语，油灯明亮起来。一灯入暗室，破尽千年暗。光华洒向林子，有大团大团的雾霾在浑沌的天地间游荡，前方迷雾茫茫，不敢再往前冒然行驶了，东方硕“吁…”的一声，停了马车。
马儿套在树下，月娥与宇轩，冬梅相继下了车。
阴风阵阵，吹得树枝张牙舞爪，空气骤然冷起来，几个人的心砰砰直跳，头皮发麻。宇轩举着油灯照向四周，一条蜿蜒的傍山荒径在夜雾中若隐若现，东方硕领先沿着杂草丛生的荒径小心奕奕地向前探路。
走不多时，远方有些隐约的光亮，光色中似有人影在晃动。
“我们去问问那是哪里？”月娥提议道。
东方硕点头，继续往前走，月娥拉着宇轩走在中间，冬梅在后。走了一段路，转过几道弯，路旁有了几处稀稀落落的房屋，前方出现了嘈杂的乡村夜市。昏暗的夜光下，地上摆着一眼望不到头的地摊。摊子上有卖各式陶瓷罐的；有卖笔墨字画的；有卖衣帽鞋袜的；有卖铜镜木梳等日杂用品的，川流不息的行人在地摊间转来转去，都低着头闷声挑选所需之物。
月娥拉着宇轩看着地摊上琳琅满目的物品，也饶有兴趣地过去逛起来。她低头看见地摊上摆着一件古铜器“觥”，正要询价，这时，过来一位黑衣老婆子。老婆子嘿嘿一笑，指向旁边的小饭馆，对他们邀请道：“几位客官，去里面食口热汤饭罢”。
看不清老婆子的长相，只见她翕动的嘴中，青白的牙齿在夜色里分外醒目。月娥忙摆手道：“老嬷嬷，我们不饿。”陌生地界哪里敢随便吃喝。
东方硕和冬梅也跟着摇头，几个人都不愿去小饭馆。老婆子收了笑容，阴恻恻的目光扫向众人，长袖鼓动，正要发作，突然出现一位佝偻的老者拄拐拦在她面前。那老者望着月娥用拐指了指旁边的山道，月娥迷惑地看向山道，又看着老者欲言又止的神情，便率先往山道走去。
四人沿着山道往上走，身后的夜市已逐渐缥缈。路经横跨在山路上的一座小庙，庙门前有人在卖门票和香烛。月娥前去买了四张门票和一堆香烛，进了庙门，想去礼拜诸佛菩萨。
庙里万籁俱寂，除了正对着的一条山道，旁边便是万丈悬崖。月娥见此情景很是惊讶，只得沿山道继续前行。山风徐徐拂来，吹得人昏昏欲睡。东方硕困得眼皮实在睁不开了，就地打盹，几个人都困得就地而坐，沉沉睡去。
睡梦中，月娥见到那位佝偻的老者来到面前，神色严肃道：“此处不可久留，速去！”
月娥一下子睁开眼，晨光熹微，马儿在旁低头吃草，几个人靠在树下呼呼大睡。眺望四周，这是一片怪石嶙峋的乱坟岗，野兽啃噬过的骨骸，骷髅头散落在杂草丛生的荒野上，乱木参差，残碑破棺在稀薄的雾气中随处可见，坟堆上竖起的招魂幡如一张张惨白的脸在劲风中抖动。哪里还有庙宇？哪里还有山道？
乱坟岗瘴气四溢，伏在暗处的鼠蚁在窸窸窣窣地咬噬着什么，与风声混杂一处，如游魂飘荡。月娥想到梦中老者的告诫，忙摇醒东方硕：“我们快些离开此处！”
众人惊觉而起，急忙上车驾马离去。
车上，月娥问绿裳女孩，“昨夜我们离开，剩你一人在车上怕吗？”
“你们一直都在车下守着，奴家不怕。”
月娥与宇轩，冬梅面面相觑，嚇得默不作声，去逛夜市和进山庙的情景已分不清是在梦里还是亲身经历。
清晨，耀眼的阳光从密林中的树隙间照射下来，形成一束束细细的光柱，将薄雾笼罩的林荫照得红亮，马车也终于驶出林子，上了驿道。
一路南行，月娥看着车厢里默不作声垂首而坐的绿裳女孩，亲切地问：“娘子，怎么称呼你呢？”
“奴家没有名字，戏班子里师傅唤奴叫三娘。”女孩抬起头来，眼角带着泪痕，小心地说道。
“你多大了？家住哪里？如何送你回家呢？”月娥问。
“奴家十三岁，父母双亡，早已没有家了。七岁时被远房亲戚卖给戏班子，这些年都在戏班子随师傅学艺卖艺。”绿裳女孩流着泪，怯生生地说。
月娥看着清秀的女孩儿，真是个苦命的人，瘦弱的身体走街串巷卖艺着实不易，不禁油然而生怜悯之心，便道：“既是如此，可否愿意跟着我们，将来再去寻你师傅。”
“奴家愿意一辈子跟着娘子，为奴为婢，以报救命之恩”。绿裳女孩急忙跪在月娥面前说。
“你卖给戏班子可有文书？”月娥问，怕将来被人污告，拐别人家婢仆呢。
“没有文书，当年亲戚将奴卖了二两银子，说过从此以后，奴家生死与他们再不相干。”
竟有如此狠心的亲戚，可怜的女孩儿幸亏是遇到有良心的戏班子，今蒙难又遇到他们援手相助，还算是幸运的。月娥拉起女孩，从袖中摸出手帕替她擦去脸上的泪水，温声安慰道：“你以后就安心留下吧，胜过再去卖艺遭风险。待以后托人再去迴城寻你师傅，给他捎去几十两银子算是报答这些年来对你的养育之恩。”
女孩如鸡啄米似的不住点头，感动得热泪盈眶。看着与自己差不多大的端庄美丽的娘子，仿佛如自己的父母般慈祥，她细长的双眼重新有了光彩。
“你就叫春桃吧。”月娥给绿裳女孩起了名字。
“是。”春桃给月娥磕头谢恩，秀气的小脸上终于破涕为笑了。
宇轩与冬梅亲昵地拉着春桃坐下，宽慰她，嘘寒问暖。同是天涯沦落人，金风玉露一相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