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足饭饱之后,李乐媛女士自己说自己醉了,然后自己去找个地方休息了。
“叶先生住哪里?”李泱问叶时。
“酒店。”
“需要我送叶先生回去吗?”赶客的意思太明显了。
叶时笑了笑,完全没接话,只是指了指自己刚刚带过来的画筒,笑着道,“不去看看吗?”
李泱咬了咬唇,嗯了一声,扔了一桌子的杯盘狼藉,拎着画卷,兴趣盎然的上了二楼,叶时亦步亦趋的跟着。
“怎么,你不回去?”李泱问他。
其实从李泱第一次见到这个人开始,李泱就不怎么喜欢。
特别是看自己的眼神,李泱已经很多年不曾被人这么盯着了,感觉时时刻刻都能把自己吞噬进去,可是有时候又忍不住靠近!
这般矛盾,所以自然不喜欢亲近这个人。
可是偏偏这个人.......
叶时笑着摇了摇头,“上次来的时候还没好好参观这栋楼,择日不如撞日。”
李泱笑了笑,大晚上能参观什么。
但是又不能拒绝。
李泱只得在一楼开了总闸,进了一楼的展厅,一楼的展厅分了四个部分,墙上挂着应景的画,造型独特的桌椅错落有序的摆放。
在厅与厅之间,搬了一个乡间泥土房构造的小门进来,屋中屋的设置,开着小窗,景中景,画中画,当真是别有一番滋味。
叶时看着有趣,迈着步子跃跃欲试的想往里面走,李泱把画搁置在上楼的台阶出,跟着往屋子里介绍,“今年流行的柿子,我妈觉得喜庆,就特意留了个地方挂着。”
果然满墙都是柿子图,四大两小,红色的柿子挂在破败的残枝上,白色的背景,各具特色,倒是一眼就能抓住人的眼球。
厅里的中间摆了几张桌椅,既能欣赏,还能坐下来讨论,走近了看,每一幅画的下面都有一张小小名片,取了一个雅趣的名字,介绍了画画的作者和时间。
李泱的解说可谓是可有可无,就是纯陪着,到了后面也懒得跟了,干脆在厅里找了个地方坐下来,等叶时自己一个人看,叶时看不懂或者是有疑惑的地方会转头去问一声,李泱笑着一一答着。
两个人这般相处着,可谓是相处非常融洽。
一楼的后院最别致,小桥流水,假山假景,亭台楼阁,一棵大树亭亭如盖,遮住这一方小小的天地,落地窗洒出来的光,不能把整个面貌看着详细。
叶时只看了个大概,李泱懒懒的跟在后面,指着那棵大树,解释说,“如果记忆力好的话,明天那里会多一张小桌。”
“啊?”
“李女士今天突发奇想的。”
叶时点了点头,想象了一下这个布置,总结评论,“听风煮茶,似乎也不错。”
李泱嗯了一声,带着叶时往楼上走,“天黑了,后院的灯光不好,不去了,带你去楼上瞧瞧。”
叶时跟着李泱转到前厅,前厅的拐角处安置了樟木楼梯,李泱捡起刚刚放在楼梯上的画,往楼上走,笑嘻嘻的道,“楼上的话,你等会自己转转,我先去画室。”
“好。”叶时答应着,但还是跟着李泱进了画室。
李泱打开画筒,小心翼翼的取出了里面的画卷,展开,甚是郑重的在桌子的右边铺开,取了四方镇纸压在画卷边上,拉了旁边的可移摄像头过来,打开挂在屏幕上的高清投影,随着投影的放下,四面落地窗也放下遮光板,刚刚还是一个开放的区域,顷刻间成了一个暗室。
刚进来的时候,两个人换了室内鞋,地面铺了一层厚厚的地毯,下午讨论的宣纸和A4的纸张散了一地,李泱做好一切,从旁边的抽屉里取出一叠宣纸,各种品种层次交叠,最上面一叠洒了一层金粉,在灯光下,璀璨生辉。
叶时看着李泱纤细的手指,取了下层的一张薄纸,桌子上垫了毛毡,宣纸铺上去,李泱伸手去取笔,在纸上划了几步,墨水被纸张吸收,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的晕染开来,一朵红梅栩栩如生。
“这是准备开始了?”叶时忍不住问。
李泱摇了摇头,问身边的人,“原画,你有照片吗?”
叶时顿了顿,摇了摇头,随后又点了点头,李泱抬头,看着叶时这动作,一头雾水,疑惑的眨了眨眼。
叶时掏出手机,边翻照片,便解释,“我记得庞老先生有发过给我,我找找。”
李泱点了点头。
其实他一直很好奇,画画这种事,怎么会委托一位金融教授来办事的。
“这事最开始是美院的张教授负责的,但是他老婆二胎快生了,在医院陪老婆。”叶时仿佛知道李泱的心里在想什么一般的解释道,“你也知道现在医院陪产的只能一个人,得全程跟着,不能出。”
李泱点了点头,败现在疫情所赐,以前觉得很奇葩的规定如今好像都是理所当然。
比如他同学儿子出生一个月之后,他才第一次见到。
“张教授最开始是找他得意门生的,四个月之后交的画,结果上面不满意,张教授没法只得再换人,一筹莫展的时候让我给看到了,也怪我自己多事儿,提了庞老先生一嘴,得,就给自己揽了这个活儿。”
李泱听着叶时犹如竹筒倒豆子一般的把这些事儿道了出来,嘴角扬起,看着对面低着头皱着眉头一顿翻手机的人,“不急,你找到了发我。”
“啊?”叶时抬头,看李泱不像开玩笑,才笑着道,“我们两没微信。”
李泱从裤袋里掏出手机,调出二维码给叶时扫,两个人互相加了微信。
两个人的微信名都是自己的本名。
叶时
李泱
叶时的头像是一只慵懒的熊猫慵懒的趴在栏杆上张望。
李泱的头像是……空白,一张白纸,叶时开始以为是自己手机问题,点开了才确定真的是一张白纸,李泱看见叶时幼稚的动作,忍不住笑,“真的是一张白纸。”
“很少有人用这样的头像。”
“现在见着了。”
“嗯,第一回见。”
两个人相视一笑,默契的跳过这个话题。
李泱低头继续去看画。
叶时见李泱一脸认真,也不好打扰,指了指外面,“我去看看。”
“好。”李泱头也不抬的回。
叶时出了画室,往外面走去。
整栋楼占地面积极广,由好几间旧楼改造而成,院落古宅,青砖瓦黛,水墨生香,客家老宅的风格,在从二楼往下看,糅合了各种中式园林风格,走廊两边挂着都的书画作品,错落却也井然有序。
二楼是一个小小的楼台,两边放置着中式西式的乐器大件,一眼看去,全是叶时在音乐学院见过的logo,往下看,能看到一楼搭了个戏台子,旁边挂了最近的一次新书发布会,想来在疫情之前,这里会经常举办各种活动,也许是图书会,也许是书画展会。
叶时不知道,在这个小小的楼隔离,会举办一些小小的拍卖会。
用李泱的话说,“就是一些名不见传的在这里瞎闹。”
叶时转完二楼,对这里的一步一景分外兴趣,举着手机拍了照,发了朋友圈,朋友圈一遍炸裂,纷纷问是哪里,叶时事无巨细的公布了地址,结果朋友圈炸了锅,一片愤怒。
【你怎么出了市???】
【申请的。】
下面一片纷纷羡慕,自从有疫情以来,公务系统,事业单位等等部门,要求所有公职人员一律不能离市,过年都得留下,如离开得填申请,领导们面对填写申请的单子,也直接发话了,“别申请。”
申请了都是一概不批。
私自离开的话,自己负责。
叶时带着一脸的笑意回了李泱的画室,李泱已经换了第四张画纸,脚边多了三张废弃的画纸,叶时一眼看去,三张画纸是截然不同的材质,上面的梅花都是娇艳欲滴,叶时也不懂这是在干嘛,也不多问。
毕竟涉及到的领域不同。
李泱抬起头撇了一眼从屋外进来的叶时,笑着道,“怎么样,有看上的画吗?”
叶时笑着打趣,“怎么,我看上还可以送?”
谁知李泱当真嗯了一声,上下指了指,笑着道,做了个数钱的动作,笑嘻嘻的道,“整栋楼的画,都是自由出入。”
“……见识了。”叶时张口结舌,想来这楼里值钱的还不是房子,而是房子里的画。
他不得不感叹。
在这样的环境里成长起来的李泱,既受到了文化的熏陶,同时也看到了金钱的流动。
叶时不禁多看了两眼李泱,李泱被他看着莫名,挑了挑眉,“怎么?”
“你在这里长大?”
李泱笑了一声,转身去外屋拿了两瓶矿泉水进来,递了一瓶给叶时,可是自己这一瓶却是怎么也拧不开,蹙眉,换了手,还是没能拧开,叶时一口水都喝完了,见身边的人还在和这瓶水较劲,忍不住伸手,“我来。”
李泱把水递给叶时,有些小孩儿脾气的疑惑,叶时顺着方向轻轻的,毫不费力的拧开。
李泱睁大了双眼,叹了一声,“果然是认人。”
叶时拧松之后把水重新递给李泱,两个人的手指无意之中有些碰触,李泱稀松平常,倒是叶时悄然的把手背在身后,轻轻的搓了搓。
李泱喝了水,回答叶时的话,“我也是初中的时候,才转到这个村子里生活的,那个时候的这里还是一个小渔村,哪有这间小屋。”
叶时应了一声。
“这里也就11年还是12年的时候改造的。”李泱回忆,“当时这里要重建,政府招标,想给这个地方留个标志性的艺术馆,我妈就中标了,中标之后就改成这个不伦不类的艺术馆。”显然李泱对这个地方不是很满意的,“现在完全是小姑娘打卡拍照变装的集合地。”
别说,李泱的话,还挺一针见血!
李泱回了画桌前,一室的冷清,李泱也没见说话的兴趣。
“李泱。”叶时叫了一声。
“额?”
“这里,没看到你的画。”
“哦,我的?”李泱顿了顿,笑着道,“我的画,都是仿画为主,不适合挂在这里。”
“那……”挂在哪里?叶时的话到了嘴边就吞了回去,因为他听见李泱笑着道,“三楼,三楼的有挂我的画。”
叶时挑了挑眉,李泱指着外头屋子的墙上,“那里,挂了一枚钥匙,你可以上去。”
“就这样让我上去?”
李泱眨了眨眼,疑惑的问,“你不敢吗?”
叶时摇了摇头。
李泱点了点头,“那就自己去,这里没什么值钱的,你可以随意看,看上的也可以随意拿。”
这么随便的嘛!
叶时有些无语,突然不知道这是大方呢,还是有些无知,这两母子是怎么在这世道生活下去的。
一个个的。
有点让人不省心。
叶时开了三楼的门,三楼的布置很简单,大大小小,挤挤挨挨,挂了满地满墙的画,有些画的边角上还贴了一张小小的标签。
5岁,泱泱的线条
8岁,泱泱第一次素描的作品
10岁,泱泱应付我画的最好的一幅
12岁,泱泱第一幅临摩作品
13岁,泱泱的临摹越来越熟练了
14岁,李泱同学惹我生气了,送花来安慰我。
画中是一大片鲜艳欲滴的画,乱七八糟,什么花都有,颜色各异,整张画都被色彩占满,满满的爱都快溢出来了,能够想象出来当时的小男孩在画这幅画时,心情是多么的喜悦,恐怕是把自己见过的,未见过的花都画上去了。
叶时看着好笑!
小时候的李泱,应该也很调皮吧。
15岁,泱泱于街角所做
16岁,泱泱随手涂鸦
20岁,从老师要来的练习作
21岁,小雨,前院所做,有人拍了张照片
在这幅画的旁边,贴了一张照片。
青年坐在厅堂前,举着画笔,眉宇之间透着一股年少轻狂,和现在的李泱有几分相似,气质却是收敛了几分。
叶时掏出手机,拍了一张照片,保存好。
22岁,泱泱说这是天青色的烟雨
23岁,研一的小男孩不愿意在家做画了
24岁,泱泱的作品开始变化了
这幅画画的是墨水的漆黑,倒是一反之前临摹的作品,墨水般的尘埃中,一艘孤寂的船上,站着一位穿蓑衣的老翁,手上的船舵丢在脚边,看着远方沉思。
27岁,被泱泱丢弃的作品
断断续续的,从左到右,笔触从青涩到熟练,到了后面,连备注都没有了,只用画框裱了出来丢在角落里,有些画框还裱了多幅画,从练习作到成熟的作品。
一个小男孩的成长史就这么摆在了自己的面前,叶时一张一张的看过去。
在这些画中间,夹杂着李乐媛女士的作品,这是叶时第一次见李乐媛女士的作品,浓墨勾勒,淡墨烘托,轻彩渲染,一气呵成,流畅至极,潇洒自然,自成一派风格,连看几幅,都能从笔触中看出来是一个人的作品。
叶时一时看着有些着迷。
“我妈才是集大成者。”李泱的声音突然响起,拉回叶时的思绪,他抬头去看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门口的李泱,李泱交着双手,靠在门槛上,浑身懒洋洋的笑。
“李女士自成一派,自有一番风骨。”叶时评论,“倒是你的,集大成者。”他指着满地的画,“看,我今晚上把世界名画都看了个遍。”
李泱被叶时这话逗笑了。
三楼的布置和一二楼的布置截然不同,这些画一一堆在这里,真假难辨,就跟杂物堆一样,难怪需要锁着小门,整个三楼连装修四个字形容——家厨四壁,到处都是灰尘簇簇,两个人穿过长廊,长廊外面是一个小露台,露台上挂着一串串小灯,小灯在星空下闪耀的微弱的灯光。
“还亮着呢。”李泱笑了一声,找了把椅子,也不嫌脏,一屁股坐了下去,叶时连制止的机会都没有,李泱见叶时正皱着眉头看自己,李泱指着对面的椅子,挑了挑眉,笑眯眯的说了一个字,“嫌脏啊?”
叶时抿着唇不讲话。
还挺讲究!
“那,有水和抹布。”李泱笑了一声,指挥叶时,顺手指了不远处的洗手池,“自取。”
叶时往水池边去,洗手池旁边挂了几条干巴巴的抹布和刷子,地下摆放了洗手液洗衣液和消毒液,叶时洗了抹布,耐心的把露台上的桌子和椅子都擦了一遍,最后把李泱赶到已经擦好并且干了的椅子上去。
“叶先生,你有女朋友没?”李泱突然问道,“不对,应该问,你结婚了没?”
叶时擦椅子的手一顿,然后站起身,看着懒洋洋,浑身跟没骨头一样坐在藤椅上的人。
李泱的眸子印着闪闪灯光,带着懒散的笑意,整个人犹如一只猫一般,嘴角带着笑意。
叶时摇了摇头,异常的认真回答李泱的问题,“没有女朋友,没有结婚,也没有暧昧对象。”
“哦,对。”刚还被他妈查了祖祖辈辈,李泱慢了半拍才回过神,笑容讪讪。
叶时放下手中的抹布,微微俯下身子,看着李泱,接着重复,“我单身。”
“……从来没谈过?”李泱顿了顿才接着问道。
“是!”
“啊?”李泱眨了眨眼,看着近在咫尺的也是,忍不住伸手,一把拽下叶时胸前的领带,笑眯眯的看着猝不及防,眼里闪过懊恼和讶异的叶时。
今天的叶时因为带着画去参加了市里的活动,所以穿着比之以往更加正式,刚跟着一起吃火锅,也只是松了松领带,此时被李泱一拽,只来得及条件反射的伸出一双手,用力的撑在藤椅的扶手上才没有整个人压下去,但也几乎是贴在了一起。
李泱一只手拽着领带,另外一手犹如蛇一般的伸出去,沿着腰线,从衬衫的衣角划了进去。
在这炎热的夏季,李泱的一双手冰冷,掌下却是滚烫的皮肤。
“……这是要做什么?”叶时惊慌的拉住身下的手,声音沙哑的问。
“看看,没有发生过first的人怎么样的?”
“怎么看?”叶时挑了挑眉。
“就这样看。”李泱笑眯眯的伸出手,轻轻的甩开叶时要睁开自己的手,手指尖继续在肌肤之间游动。
掌心下是结实的肌肉,李泱调笑的下结论,“还有腹肌。”
叶时抿了抿唇,闭了闭眼。
腰间的手越来越过分。
叶时最后伸出手,一把握住那只如游蛇的手。
李泱仰着一张笑意的脸。
手被叶时紧紧的握在手心,完全不挣扎,也不讲话,嘻嘻的笑。
叶时抿着唇,看着李泱。
隔着夏季薄薄的衣料,戳了戳,放肆的点了点,把人撩的一发不可收拾,才哑着嗓子,挑着眉笑着道,“那,这里,不像是first。”
“李——泱——”叶时几乎是咬着牙叫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