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阳光,炙烤着大地,红彤彤的太阳高高的挂在空中,犹如一个巨大的火球,满大街空荡荡的,偶尔有外卖工作人员骑着电动车刷刷的穿过马路,消失在空荡的街角。
湛蓝的天空中,挂着几朵棉絮般的白云,头顶上的那轮金黄耀眼的太阳散射出刺眼的光芒,与天际相连的一排排绿树,形成了整条街道最亮眼的风景。
李泱皱着眉头从地铁站走了出来,还没出地铁站就迎来一股燥热的风迎面而来。
阳光毒辣的刺眼,李泱从胸前取出了墨镜戴上才得以缓解这热烈的阳光,迈着沉重的步子,带着犹如上坟的心情往外面走。
才刚出地铁,就出了一身的汗,李泱手提包里取了一把伞出来,撑开。
十分钟的路程,硬生生走出了半个小时的距离感。
白色的t恤衫紧紧地贴在身上,手上拎着的电脑犹如烫手的山芋,整个人仿佛被一团火给包围的紧紧的。
在社区入场停留,掏出手机,扫了场所码,扫出来的场所码还没有来得及对上入场的电子哨所,一侧的保安室就打开了门,探出来一张笑意盈盈的脸,“李泱,记得和你妈说一声今天去我家看看画。”
李泱进了社区,连头都不想抬,一股脑的迈开长腿往前走,边走边挥手,嘴里还嘀咕的,“知道了知道了,我走了,太阳太大了!”
大叔点了点头,笑着犹如三月的花朵,还不忘大声的喊,“口罩!口罩!把你口罩戴上。”
李泱把挂在手臂上的口罩取下来,裹住半张脸,呼吸更加的不顺畅了。
额头上的汗水流的更多,脑海里不断的埋怨自己:为什么要大中午的跑回家??
为什么要在大中午的跑回家?
什么时候不好?
怪谁?
怪家里老母亲的传召!
敢怒不敢言的李泱只能默默的吞进了肚子,手机在口袋里不断的震动,李泱极其不乐意的掏出手机。
“干嘛?”
“到了吗?”
“有事就说。”李泱有些不耐烦。
那边的人不回答,继续重复刚才的话,“到哪里了?”
“……刚进社区,现在往家里走。”
“别别!”电话那边一连串的响起,笑嘻嘻的道,“你直接来我展厅,人在画室。”
“……好。”
“你快点。”
李泱挑了挑眉,“嗯?”了一声。
“他们要带着画走了。”那边的声音委屈巴巴。
李泱嗯了一声,匆忙地说了一句“三分钟。”就挂了电话。
本来准备回家换一身衣服的李泱,直接转道去他妈妈那挂羊头卖狗肉的咖啡厅。
他妈妈姓李,李乐媛,在早期的艺术界,就属于大名鼎鼎的人物了。
当然,这也归功于李离家的栽培和支持。
李泱的家族,从事的都是艺术界,美术,画画,建筑行业等。
李乐媛女士的咖啡厅还兼着画展和咖啡厅,咖啡厅占地面积极广,安置在村子里的尽头。
一楼安置了一间小屋和院子作为咖啡厅,卖的种类及其多,咖啡,茶类,甜点,应有尽有。
用李乐媛女士的话说,这是中西合并。
院子里布置的古色古香,种满了花花草草和几棵参天大树。
小屋摆了几张桌子,几面大大的落地窗,正好看着外面院落里的风景。
完全满足了李乐媛女士所说的:坐看云卷云舒,还能闲坐堂前听雨。
李泱走进院子的时候,一股清凉的空调冷风犹如救命稻草一般的救了他奄奄一息的一条命。
他口罩也不摘了,把手拎包往玄关上放。
坐在门口正做扩胸运动的王姨叫起来,“大少爷,别把你的包放在门口,影响我卖票。”
李泱哦了一声,边往里走边笑着道,“大中午的有几个人会跑这里来看画展。”
门口正准备把他电脑包收起来的王姨听到这话,忍不住的笑骂,“真有人,楼上有几个游客,还买了我的票呢。”说着还兴奋地指了指桌上的付款码,骄傲的道,“前厅的咖啡屋里现在还坐了好几个呢。”
“怎么,真看画啊?”李泱扬了扬眉,抽了纸巾去擦额头上的汗水,王姨摇了摇头,“那倒不是。”
“就是,这上上下下三层楼的话,就外行人凑个热闹,拍照打卡的小姑娘居多吧。”
王姨笑了笑,把电脑收了起来,“你别老拿这话来呛你妈,盘下来这么大一个地方,总得要营生。”
李泱应了一声,转开话题,“他们在前厅还是在工作室。”
王姨指了指前厅,笑着道,“你妈用手机拍了人家的画,但是不敢答应,想等着你回来拍板呢。”
李泱了然的点了点头,恐怕鉴赏是假,照着仿一副是真。
一楼开足了冷气,顷刻间,沁人心脾,穿过长廊,隐隐约约能听见楼上传来小姑娘的嬉笑声和悦耳的钢琴声,断断续续,想来这钢琴年代久远,不怎么利索了。
李泱丢了手上的纸巾,进了前厅,还没掀开帘子,就能听见自家母亲兴奋的声音,“真的吗?”
那边的人不知道说了什么,又听见自己母亲一阵笑声,李泱掀开帘子,迈入了前厅,前厅的堂前摆了一张长条桌,桌子上摆放着笔墨纸砚和各种颜料,玲琅满目,一时还找不到一块特别空的地方。
桌前或站或坐或半蹲着,足有七八号人,都低头看着桌上的物件。
聚精会神的看,全神贯注的聊,完全没注意刚进来的李泱。
李泱凑了过去,只见长条桌上特意空出来了一块地,摆了一副山水画,色彩浓艳,山水树木之间犹如裸眼3d的效果,一眼看去还以为是一张巨型照片。
再仔细看,能看到笔墨的流转,走的是千里江山图这种大气的笔锋和浓重的色彩。
难怪她母亲拍了照,还得把人留了下来。
李乐媛女士擅长的是国画,但走的是写意的作风,大胆肆意妄为,下笔如神,完全是自己的意气和直觉,用老师傅的话说:这完全是老天赏饭吃的料子。
李泱就不一样了,他完全是他妈一笔一画调教出来的,从工笔之后就开始越走越偏,到现在开始用电脑画画了。
“泱泱回来了。”眼尖的李妈妈看到自己儿子,笑嘻嘻的立刻喊。
李泱嗯了一声,眼睛还在盯着画,其他赏画的人,倒是去注意弯腰看画的李泱。
李泱长得白白净净,套着简单干净利落的白色T恤,配着一条黑色长裤,身高体长,倒是一副翩翩佳公子的模样。
“给各位介绍,这是我儿子,李泱。”
李泱收回视线,抬头去看展在自己妈妈面前的人,他愣了愣,才笑着打招呼,“你好!”
他以为这画的作者应该是一位将近花甲的人,毕竟这笔触,真不像眼前这般年轻人能画出来的。
那人含着笑意点了点头,“你好,我是叶时。”
其他人纷纷伸手作自我介绍,一大堆的称呼,李泱一概点头握手,最后一个都没记住,大概也只记住了妈妈身边的叶时。
李乐媛女士分开人群,笑着去拉李泱的手,带到桌上的画前,一叠声的道,“泱泱,就是这幅画,你看哦,这色彩,有没有被惊艳到。”
李泱应了一声,点了点头,忍不住去看跟在自己身后的叶时,“确实不错,你画的?”
叶时顿了顿,摇了摇头,还来不及的解释。
旁边的李妈妈倒是毫不客气的摆手,和自己儿子咬耳朵,“他那么年轻,肯定画不出这种画。”
旁边的叶时突然尴尬的笑了。
倒是身边的人都是一叠声的否认,“不能小看人,不能小看人。”
李妈妈毫不在乎,接着道,“这是周老师在国外发过来的画,说是要来我们厅放几天。”
李泱挑了挑眉,一脸的不可思议去看自己的母亲,一副我是不是听错的模样。
李妈妈一巴掌去拍儿子的头,笑骂道,“怎么,不相信你妈妈?”
李泱点了点头,不信。
就楼上楼下全部的画,加起来都不如这一幅画值钱。
这不请了尊菩萨回来!
李妈妈睁大了眼,拉着一旁颇为无辜的叶时,极力辩解:“不信,你问问他?”
李泱侧头去看叶时,叶时笑了笑,对着一大一小两张颇为相似的脸,才点头,“老师说可以放在这几天,不过明天得移交到A大去上一堂公开课。”
一旁的李妈妈立刻点头应是。
李泱听了这话之后,去看自家母亲,不解的皱了皱眉头,指着画,“那你叫我回来是?”
李乐媛张着嘴还没来的解释。
站在一旁的老者站出来解释说,“是这样的,小友,找你主要是因为庞教授推荐你仿的画。”
李泱点了点头。
“这一次主要想找李先生仿画是因为这画下个月将远渡重洋放到英国去开展。”
李泱撇了一眼自己的妈,这才是重点!
李乐媛不好意思的笑。
李泱听了老者的话,不解的重复了一遍,“访画来开展?”
众人立刻点了点头。
李泱笑了一声,“各位也过于相信李某的画技了!”撇了一眼旁边急眼的母亲,“我母亲可能过于浮夸我的技术了,各位还请见谅。”
这话,一语三关,如果刚这些人在自我介绍的时候没加上头衔的话,李泱差点掏出手机就打了110。
李乐媛张着嘴还没来得及来说话。
老者颇为为难的去看站在李妈妈身旁的叶时。
叶时眼眸的笑没有完全退去,站出来解释,“李先生,是这样的,我们是美院的庞老先生推过来的。”
李泱愣了愣,然后扬眉,疑惑的重复了一遍,“老师?”
叶时点了点头,举起手机,“庞群,庞老师。”说着拿出了自己的工作证,“这是我现就任的单位。”
李泱接过工作证看了一眼,正反面都看了之后,才还了回去。
叶时立刻给其他人使了个颜色,那些老小伙立刻掏证件的掏证件,淘证明的淘证明,表明自己都是正经人。
李泱看着颇为有点欲言又止,想想还是闭了嘴。
“对对对,就是庞老师。”李妈妈终于能插上话了,开心的道,“泱泱你还记得叶时吗?刚刚他还在说你们之前见过。”
李泱听了这话之后,去看叶时。
叶时的身量很高,足有185以上,李妈妈这种南方小个子站在身旁愣是小了两个号。
叶时套着简单的白色休闲衬衫和宽松的短裤,鼻梁上架了一副斯文的眼镜,嘴角含笑,颇有一种说不出的乡土气息。
李泱带着这张脸和这个身高,在脑海里把熟悉见过的人都过了一遍,愣是想不起来自己认识眼前这个人。
李乐媛看儿子这模样,肯定是知道怎么回事了,一时不知道怎么来化解眼前的尴尬。
倒是站在一旁的叶时笑着道,“李先生对我没印象是正常的,毕竟我们只见过几面。”
李泱不好意思的笑,还没来得及问他们是在什么时候见过的,站在一旁的人突然插话道,“李先生,你不要有压力,主要是这画本身也是一个赝品。”
“哦?”李泱的注意力立刻被转移了,去看桌上的画。
“这画的原作是墓冢里挖掘出来,后来请周老摩的。”老者指了指天,“原画至今还在上面。”
李泱皱了皱眉,上面?中央?还是政府?
这还是亡者之物。
太复杂了!
不能碰!
李泱张嘴就要拒绝。
旁边的老者看出李泱的意思,立刻接着说,“如今出国主要是弘扬我国文化,会直接标明原画于国家收藏。”
这种事情常有发生。
李泱知道的,有时候想一幅画多处展,就必会涉及到请人来仿画以保护原画。
既然都是在国家,怎么不直接请在央美找名师来画,老者惠质心灵,立刻解了李泱的疑惑,“我们找了很多人,都颇为不像,最后庞老才推荐的你。”
李泱听了这话,这才去掏挂在裤腰上的眼镜。
毕竟是老师推荐的,总不能砸了老师的招牌!
这变化,180度的大转变。
李泱有轻微的近视,平时也不带隐形,所以隔远看人的时候会习惯的眯眼,如今手中握着的眼镜是金丝边的框架眼镜。
李妈妈抽了旁边的眼镜布递给李泱,李泱边擦拭眼睛边和身边的老者沟通,“多长的时间需要?”老者见人送了口,自己也跟着松了口气,笑着道,“最好能在下个月的20号。”
李泱侧头去看老者,然后抬手去看腕表上的时间,表盘上除了时间,还有日期,今天是15号。
意思是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让他来临摹,这画还有几天不在他手边,李泱摇了摇头,“我做不到。”
“这……”老者为难了,然后去看站在一旁的叶时。
李泱也不管他们,只低着头去研究画。
画的颜色颇为大胆,笔触细腻,深秋的季节,层林叠层,晴空,云儿些许,天上群鸟生动活泼,槐树伫立于天地之间,候鸟成群结伴,或是停留在枝头,古时候的人们很少这般画槐树的,看来这画的确能够追究到更长远的历史。
叶时由着李泱欣赏了一刻钟,才问,“李先生说要多久。”
“两个半月。”李泱头也不抬的回,旁边的老者张着嘴正准备插画,李泱又接着道,“最少,如果是放几天的话,需要三个月。”
“啊,这么久?”老者去看旁边的人,旁边懂行的人,也跟着点了点头,老者顿了顿,才试探的问李泱,“不行,太长了。”
李泱耸了耸肩,表示自己已经尽力了,“三个月是最保守的估计了。”
老者颇为为难的去看叶时,叶时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毕竟他完全不是这行,正所谓隔行如隔山,但偏偏又受人之托,只能硬着头皮问,“可以提前几天吗?”
李泱摇了摇头,笑着提醒,“你们可以商量商量。”说着取了鼻梁上的眼镜
他记得刚刚在自我介绍的时候,这些人的头衔有些还是颇为耳熟能详的,但李泱和李乐媛这两人都是对艺术不痴迷的人,完全是把这份艺术当成了工作。
他们一群人果然凑在一块商量去了。
李泱看了一眼自己母亲,“刚怎么不直接和我讲是找我的?”
李乐媛女士笑了笑,从冰柜里取了一瓶果汁给自己儿子,“我没说嘛,我记得我说了的。”
李泱灌了一大口水,懒得和自己妈妈追究。
那群人讨论的时间不长,大概喝两口茶的时间,叶时走了过来,笑了笑,点头道,“好,三个月,这画我只带走两天,18号晚上送到这里来。”
李泱点了点头,笑着点头,“正好我这两天准备材料。”
“那就辛苦李先生了。”
两人就这般敲定,握手。
李乐媛在旁边拍手说是要给两人拍一张合影,李泱还没来得及拒绝,叶时已经站了过来,笑着去看镜头。
两人。
高一矮,一黑一白,站在古朴的院落里,对着镜头微笑,就此定格。
李泱,好久不见!
在很多年之后,李泱去翻叶时的旧物时,看到这张照片的背后有这样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