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就是不想让我好过！”
秦蔺现在明显疯魔了。
王丞相呵斥道：“明明是你自己弄到今日如今地步，你还执迷不悟吗！”
“执迷不悟......什么迷什么悟啊...”
王丞相细数他的罪过：“冤死城主一家，私敛朝廷财物，且不说你这些年残害了多少人命，那狱中的七十九位流民，你敢说他们犯了什么罪！”
一阵风吹过，秦蔺的身形变得摇摇晃晃。
他撑住身体，不屑地说：
“呵，流民。”
“流民的命算什么？你们也是，前城主也是，天天把救济流民挂在嘴边，把钱都浪费掉了！”
“他们好吃懒做，成天过着围在城外像苍蝇一样赶不走！烦死了烦死了！”
“只有把他们都关起来，这个城市才是真正的清净。”
......
秦蔺突然安静下来，呆呆望着无边无际天空，现在天空被四方的院子圈住，变得有棱有角。
可惜秦蔺只能看到棱角，而看不到天空其实是辽阔的。
他伸出手掌，用手去够天空。
眼睛瞪大，似有不甘：“我曾多么仰慕前城主啊，他一手治理起如此繁华的锦州北城，甚至在当时比南城繁华千倍万倍！”
“那时我站在他身后，只觉得这样一辈子就足够了。”
手掌攥拳慢慢握紧，说出的话也咬牙切齿起来：
“可也正是他，正是那些流民，市井风气越来越差。我外出办事，走在巷子里那些人抢劫，淫乱，犯罪......我绝不允许有人这么玷污这块净土！”
“就连我的妻子......”
秦蔺的手滑下来，无力地耷在两边。
“我的妻子就是被一群逃难而来的流民玷污！那时我外出办事，回来之后只看见满桌的残羹剩饭和妻子悬梁的尸体！！！”
“卿卿好心收留他们吃饭，他们就是缺恩将仇报，你们说这样的人算人吗......他们就是一群畜生！人渣！”
“这是前城主的不称职！我想如果是我做了城主，一定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
“你说我做错了吗，那些粗俗的流民根本不该同情也不值得朝廷花费一两！”
“所以...”
秦蔺突然狞笑着拔出一旁侍卫的佩剑，向赵籽冲过去。
“我也不会放过你！！！”
“当——！”
铁器互相撞击发出清脆的一声，在赵籽耳边炸开。
几缕发丝散落下来。
赵籽回过神看向旁边出手的赵佲愿，他手持剑鞘挡住了秦蔺的一刀。
小臂被震得一阵发麻，足以见得秦蔺用的力气有多大。
赵佲愿甩了甩手，秦蔺手中的剑一并被甩到地上。
他开口：“你说完了？”
“这就是你贪赃枉法的理由？”
“说得好像高大上，但你没发现所有人看你的眼神吗？”
“垃圾。”
“他们都是这么看你的。”
赵佲愿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对你妻子不轨的那些人的确都是渣滓，但是你找不到当年的凶手就把所有怨恨都嫁接到其他人身上？”
“你可知！他们也有妻子，也有孩子，更何况你杀的饿死的还有许多老儒孩童！”
“你懂那种被活活饿死的感觉吗，人们互啖其肉，甚至为了生存吃自己的至亲骨肉，简直是人间炼狱！！！”
“你可能只觉得恶心，在你高高在上认定流民的粗鄙之时，又有多少被折磨到身心受创的人还在努力苟延残喘的活着！”
“你看不起流民，何曾想过你从前从乡村来到北城，要不是城主，你也会成为流民。”
“而且，你以为他们是情愿被当做流民的吗？”
“有多少人，本是在乡间务农，从事商业。只因战事与饥饿不得不流落到大街上讨生活。”
“把自己的私心和贪欲说的如此光明正大，你自己不会蒙羞吗！”
赵佲愿展露出赵籽从未见过的一面，直接让秦蔺哑口无言。
有好一会儿，众人才反应过来。
秦蔺最终被押走了，他瘫坐在地上，被侍卫拖走。
除此之外，在秦蔺的书房中还发现了许多其他黑色交易，交易对象基本都在宴请名单之中。
交易书信就明显地放在书桌上，表示出秦蔺的自信。
赵籽看着被带走交办的一个个大人。
惩治了仇人后，心情意外地平静。
没有什么欣喜若狂，也没有重担放下后的轻松。
王丞相走过来
“王丞相。”
赵籽行礼。
“都说二小姐刁蛮，但今天我才发现流言害人啊。”
赵籽笑了笑。
“您不要取笑我了，只是人都会成长而已。”
赵佲愿突然插话：“哪里，我从第一次见到妹妹就觉得她很有趣了。”
那时自己还是杀马特,能不有趣吗...
“这位是...”
赵佲愿说出这么多正义之言，王丞相早就想认识他了。
“赵佲愿见过王丞相。”
没听过的名字。
王丞相追问道：“赵兄是有志之士啊，不知道官居几品？”
赵籽说：“他没有当官，甚至没有考过试。”
“唉，妹妹这么说是嫌弃我没有事业吗...”
“咳......”
赵籽不自在地四处瞄。
王丞相到底是见过大世面的人，看着两人打情骂俏也笑着说：“如果你有心，我可以向圣上推荐你，至少你比起那些大道理一堆但是知法犯法的人好多了。”
“多谢夸奖。”
赵佲愿看向赵籽。
“但......”
“我心很小，装不了黎民百姓，只有她就够了。”
“不然，要是以后夫妻生活不顺利了，我还要向丞相哭诉呢。”
王丞相只觉得可惜，但也有些钦佩赵佲愿的坚定不移。
有多少人挤破头都想得到的机会，被赵佲愿轻描淡写地抛在一边。
“那我就先不打扰了，赵二小姐，赵公子，有空来我府上做客。”
然后离开。
待视线里完全看不见丞相的身影，赵籽突然拍下赵佲愿扶着她腰的手。
“赵籽...”赵佲愿有些委屈。
“以后在外边你规矩点。”
“但是我就想与你亲近嘛...”
看赵籽把头一扭，好像真的不想理他的样子，赵佲愿松口：“好吧。”
他看了一会儿赵籽的后脑勺。
突然开口：
“不过有一件事，我一定要现在和你说。”
“肉麻就肉麻点吧，我喜欢你！”
赵籽脸爆红：“你突然说这干嘛？其实我早感觉出来...”
“不，你不知道。我说的是赵籽，不是城主女儿。”
赵籽安静下来
赵佲愿叹了一口气。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担心我只是心血来潮，担心我喜欢的只是一个虚影一个回忆。”
“但我没说过，过去的回忆只是支撑我的东西，让我时刻有着报仇的动力，怀着愤恨。”
其实，如果没有碰到你，爱上你。
大仇得报后，我本来是想去死的...
因为仇恨的火焰被熄灭，没有生活下去的动力了。
但是跟你的每一天，都能让我找到一个新的活下去的理由。
这些赵佲愿都没有说出来，但是都是他真实想过的。
赵佲愿笑得温柔。
“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我只觉得好笑，这是哪里来的小笨蛋，像小老鼠一样东窜西窜，最后还迷路了。”
看到赵籽怒视她，赵佲愿尴尬地咳嗽一声。
“咳，但我那时候真的是这么觉得的。”
“后来...”
“唔...”
嘴巴被赵籽一把捂住。
“好了，你不用说了。”
她知道赵佲愿不要脸，但没想到这么不要脸。
院子里还有这么多人没走，赵佲愿就拉着自己讲了这么多让自己心率失衡的话。
真的是...
太可爱了。
赵籽捏着他的脸：“你是想说，你喜欢的是我，不是因为我是城主女儿是吗？”
“呜呜....”
赵佲愿使劲点头。
“真的是，”赵籽笑着说：“我早就看出来了，我的确纠结过这事，但是不论是以前的我还是现在的我不都是我吗。你要是都喜欢，那也证明我魅力够大。”
“呜呜...”
“说这么多话，还越说越远，要不把你拉回来不知道你还得说多少话...”
赵籽终于放开手，赵佲愿笑着揉了揉被捏红的脸颊，对赵籽身后打招呼：“苏兄，好久不见。”
原本在赵籽身后，踌躇着准备要走的苏远眧停下了脚步。
“...打扰你们了。”
赵籽抱怨：“你这么不早说有人在后边。”
“我刚才就想说了，只是你掐着我的脸我说不出来而已。”
想到赵佲愿呜呜的声音，是提醒自己身后有人。
赵籽都想把脸埋地里。
她对苏远眧说：“有什么事吗？”
苏远眧语气有些犹豫：“你还好吗？”
“秦蔺那一击，还吓不到我。”
“不，我说的是被抓走之后...”
赵籽静静地看着苏远眧，四周只有风声：“你不必心有芥蒂，我已经明白你对我没有感觉，我以后自然不会再缠着你。”
“我...”
赵籽等着，但苏远眧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出来：“...你明白就好，但怎么说我有愧于你，以后有事都可以来找我。”
然后行了一个礼，匆匆离开了。
赵籽有些复杂。
“赵佲愿。”她叫住开始摆弄她头发的赵佲愿。
“有很多话都不适合我对他说，我想拜托你。”
“这说明我现在有可以代表你的权利了吗？”
赵籽笑道：“以后这个权利都属于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