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春花宴还有十日,可宁慈宫已经忙活起来了。太后娘娘对这次宴会十分重视,主要是为着易南安,希望她能在春花宴上好好表现一番,将来寻个好夫婿。
老人家已年过半百,却依旧精力充沛的替易南安安排着,细致到那日易南安戴的步摇,穿的鞋袜。
累了一天的易南安刚去掉头上戴着的步摇,小心翼翼地扭动自己的脖子。
细长白净的脖子被弯成了一个弧度,仿佛一捏就碎。隐隐看到上面青白的血管,一路看下去,隐匿于锁骨的位置,由于动作的牵拉,少女的颈窝深深下陷,让精致的锁骨更显突兀。
在一旁服侍的小太监忍不住红了脸,支支吾吾道”姑,姑娘,今儿个这步摇,便,便定下了......明儿,奴带人过来,给姑娘,试衣裳......奴才退下了“
易南安素手一挥,看着人佝偻着腰退了出去,才示意身边的丫鬟关上房门。转身瘫软到太妃椅上”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哇“,边向身边的丫鬟诉苦,边侧卧在太妃椅上让人捶腰。
宁慈宫的动静不小,很快传遍了整个后宫。心腹汇报时,皇后娘娘在凤栖宫和槿朝榆用午膳”娘娘,易家此次像是要为易小姐寻求夫婿的“
座上那位娘娘,年近四十却依旧端庄艳丽,从入宫以来便独得圣宠。和槿朝榆一样的桃花眼,二人平日里都是双目含笑,不同的是,这位娘娘笑意不达眼底,让人看不透彻。
听到消息,李妍依旧端端的坐着,让人瞧不出喜怒,倒是素来漫不经心的太子殿下竟失手碰掉了玉箸。
李妍狐疑地看槿朝榆,只见他红着脸”儿臣一时失手“
转过脸让心腹退下,李妍替槿朝榆夹菜,缓缓问出声”喜欢那位易家姑娘?“让人听不出来什么。就像问”你今早用膳了吗“一样稀疏平常。
槿朝榆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只盯着碗里的鱼肉,过了些时候闷声答道”嗯“所幸李妍没多询问,这让槿朝榆提起的心又放下去些许。
春花宴这日
宫里的东禧门前车水马龙,断断续续的停下些马车,马车的帷幔上刻着家族的字。马车停下,那些世子公子下来的利落,下车后还要”刷“的一把打开折扇。而那些郡主小姐呢,是要下人扶着,然后用手绢稍稍遮住脸才肯下马的。
宁慈宫里易南安听到婢女生动的描述,不禁笑弯了腰,小丫头生动的语言加上与生俱来的表演欲,竟把那些贵公子和小姐模仿了个八分像,逗得易南安止不住的乐。
东禧门前,在一众华丽的马车堆里停下了最为奢华的一辆。引得先来的后到的人都止不住的伸头探望,可看见马车帷幔上的”许“字之后,就都把脑袋缩了回去。许家啊......将来可不是和普通官家联姻的。
被人扶着下了马车,许枳没有用手绢遮脸,只是定定地站着打量着眼前的宫闱。
”小姐,快走吧“身后的陈嬷嬷瞧她呆立着,心里只暗自寻思这位小姐莫不是被眼前的景象给吓怕了,怕在人前丢脸就急声催促。甚至伸出手推搡了许小姐一把。
许枳也有些愠怒,但想着这位母亲请来的教习嬷嬷,不能下了人家面子。便深吸一口气,语气生硬地说”难为嬷嬷了,我自己会走“说罢便提了裙摆跨过宫门。
这位嬷嬷也是见过大世面的,听出许枳声音里的微怒,自己也生气起来,不禁在许枳背后暗啐一口,骂道”不识好歹的小贱人“
宁慈宫和凤栖宫隔着好一段距离,易南安的身份坐轿辇远不够格,看着时候也到了,易南安就领着自己的丫鬟往凤栖宫走去,路上却碰到了个熟人。
出了宁慈宫,就看见槿朝榆带着自己的小太监阿甲站在墙根阴凉的地方,阴影打在少年的身上,在他身上层层的堆叠在一起,笼罩在阴影里的人,比平日里更显稳重了几分。
少年面墙而立,眼睫纤而翘,落下来的阴影把他鼻梁上那颗小小的红痣染成了黑色,映照着他黑曜般的眸,整个人显得沉稳高贵。只是少年脸侧鼓起的婴儿肥和幼稚的小动作,平白地让他可爱了几分。
槿朝榆心里紧张,无意识的的伸手扣弄宁慈宫墙上的小洞,自知这样的行为着实不雅,可怕的是自己根本停不下来。
跟着主子受罪的阿甲,只得在心里吐槽,这位千里迢迢从东宫赶到宁慈宫,临到又抹不开面子,连累自己也只能干巴巴的在门口等着,只盼着宁慈宫里那位主子能快些出来。
一阵悉悉索索,宁慈宫终于有了动静。
易南安头回穿的这么规整,从头到尾,就是市面上的头面都不见得有这么全。因为沉重的头饰和衣物,易南安头一次冷着张脸,连带着语气都有些冲。
“你干嘛呢”
手慌忙地背到身后,动作透着些许激动,可抬眼望尽易南安犹如十月寒霜的眸子,槿朝榆便硬生生地扯住上扬的嘴角。换上了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弯着那双多情的桃花眼,语气欠打的对阿甲说
“今儿个这太阳打西边出来啦?咱们易大小姐也会端着大家闺秀的架子啦?”
易南安闻言自己都轻笑出声,下一秒却柳眉蹙起,凤眼微眯,佯装抬手要打。
槿朝榆瞧着要挨揍,索性把眼睛弯成月牙,笑眯眯的劝道”南安,这身行头怪重的,你追不上我“
说罢两人直接在这朱墙街道中追赶。后面缀着一众太监丫鬟太子姑娘的喊,在这宫闱中着实不常见........
离凤栖宫仅有一宫之隔的地方,两人被身后的一群人捉住。易南安被丫鬟按着头戴上刚刚散落头饰,还为着弄丢了一支珠花发簪被嬷嬷数落,槿朝榆也被阿甲带走了。
本来他看着易南安低头受教的样子心里有些愧疚,但转念一想,收拾不好也没关系,这样就不愁有人会看上易南安了。按耐住心中的窃喜,槿朝榆摇身一变又成为了傲慢尊贵的太子,昂首阔步地走在阿甲跟前。
“枳儿不愧是许丞相的女儿,端庄又大方,想必你母亲平日里教的也好”李妍坐在主位上,笑眯眯的瞧着底下坐的许枳夸赞道。
看着主位上高高在上的皇后,想着母亲与自己透露父亲有意与东宫结亲,今儿个这春花宴自己来不过是让太子殿下过过眼,可又想着前些日子宫里的人传出太子殿下与那位住在宫里的易家小姐交好,甚至太子倾慕于易家小姐。
宫里传出的话绝不会有错,想必这位娘娘也是知道的,都到了这个时候,这位却依旧为太子张罗与许家的亲事,可见也不是好惹的角色。
细细在心里思量一番,许枳带上最为端庄的微笑,捏着淑女的范儿“娘娘谬赞,都是嬷嬷教的好”
听着许枳在皇后面前夸赞自己,本来一脸不屑的陈嬷嬷也登时露出丑橘样的笑脸,心里也把许枳的称呼从“小贱人”改成了“小贵人”
李妍也极给面子看了看陈嬷嬷,抬手吩咐身边的宫女给她赏银。然后继续同许枳说笑,刚开始谈的还正常,后来这位娘娘渐渐地将话题引到槿朝榆身上。
“说起来太子和枳儿你差不多年岁呢!只是比不得你这般沉稳”
“太子殿下身份尊贵,自不能像我这般沉闷”
“年岁相仿也能聊到一起,待会儿让太子带你逛逛”
“臣女荣幸”
许枳就这样打着太极,李妍瞧着她话不过三句,登时有些愠怒,面上却不显,只是话语里到底带着些冷淡“许丞相没有向姑娘提起联姻的事吗?”
许枳旁边的嬷嬷心里一紧,看向许枳的眼光更加小心翼翼。许枳也没想到李妍这般直接,一时不知如何作答,幸好有宫女来报宴会开始,李妍收起咄咄逼人的气势,笑着带许枳往前殿赶去,到让人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