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芷的身体记忆被唤醒，一阵酥麻感从脊椎直冲脑门。
她想挣扎，却被宁景行压在了车边。
车身太矮，咯得她大腿冰凉，她只能将重心前移，靠在宁景行怀里。
他的手指压在她墨镜框架上，墨镜微微扬起，鼻息撩着她的脸颊。
想到近在咫尺的摄像机，她立刻停止了挣扎。
宁景行吻得很温柔，肢体语言却很强势。
在叶芷的焦虑快要爆发时，他松开了她。
他安抚叶芷，大手顺着脊梁往下轻拍，又周而复始。
他轻声对摄像机说：“这段别剪进去了，私发我。”
宁景行的反常举动惊到了不少人。
他一眼扫过不远处的两个震惊女孩，又面无表情地收回了目光。
他弯腰小声在叶芷耳边哄着：“回家再给你打手心好不好？这里人多，丢人。”
叶芷咬牙瞪了他一眼，垂着头绕过车身，走向了副驾。
跑车车身太低，她单腿先进去，然后挺直了腰身，侧着坐了进去。
弯腰时，叶芷看到了车门下方飘逸的“moon”。
这还是辆定制车。
叶芷挑眉，这车再帅又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呢。
宁景行环视场内一周，摸了摸嘴角，转身上了车。
看台上的人们目瞪口呆地看着两人，人们互相打听着，却没得到什么有效信息。
主播的直播间里，满屏都是问号。
跑道外的两个小姐姐一脸呆滞：“早知道我就先下手了！”
叶芷系好安全带。
她最近库里南坐习惯了，忽然坐上底盘这么矮的车，还有些不习惯。
跑车的未来感和科技感太重，她感觉自己好像紧贴着地面，随时都有被弹射出去的危险。
“砰”，宁景行关上车门，弯腰上了车。
他拉起安全带，看着叶芷紧张的神情，噗呲一下笑出声：“怕什么。”
叶芷不想理他，她觉得他越来越顽劣，越来越过分了。
宁景行侧过身来，亲了亲她的脸颊。
可这并没有安抚到叶芷，反而让她的不满情绪越来越浓。
她是习惯忍耐的，可这是外面，他马上又要开车，她怕影响他的情绪，不敢表达，只好默默看向窗外，不发一语。
“姐姐怎么生气了？”宁景行单手按下启动键，车内仪表盘亮起，他扭头看向叶芷，脸上满是宠溺。
叶芷低着头，没看到他的表情。
她也不想理他。
宁景行摸了摸叶芷的手，却被她一把甩开。
看着她生闷气的样子，他的笑容却溢出了唇角。
他的笑声很低沉，在车内回响。
叶芷莫名其妙：“你笑什么？”
“姐姐这还是第一次在我面前生气呢。”宁景行系上安全带。
叶芷叹气，她低头抠自己的指甲，试探地问：“我们之间能不能好好沟通？”
发动机轰鸣的声音忽然传来，前面的跑车炸起了无数白烟。
这个声音像是吹响了什么号角，四面八方都传来油门轰鸣的声音。
宁景行在车上按了几个按钮，右手摸上档位，左手抚上方向盘：“好呀，只要你开口，什么都好说。”
叶芷的头更低了：“……”
有什么好说的呢。
“梦里不知身是客，一响贪欢。”
梦会醒，一响在漫长的生命中不过一瞬，贪欢而已，不过空余惆怅罢了。
车前工作人员接到指令，有秩序地撤走。
赛道旁，工作人员小跑后撤，站定后，手中的旗子挥舞着。
车内无线电设备传来声音：“都别炸接了，准备了，最后到的，出今天场地费啊，现在退还来得及。”
七零八落的声音传来：“好。”
“知道了。”
“等信号了。”
宁景行靠在椅背上，斜眼看叶芷：“怎么又不说话了？要打手心就回去给你打啊，今天纯粹是临时起意，而且我正常约你，你也不理我呀。”
身后的两辆跑车越过他们，声浪炸得叶芷耳朵生疼。
她不由自主贴紧椅背，屏住了呼吸。
“你是对的，你该出发了！”
宁景行轻笑：“你怕吗？”
叶芷的胸腔随着她的呼吸起伏着。
既然已经来了，她不想给他留下遗憾：“我……我不怕。”
宁景行笑得更开心了：“不是已经不怕我，不会习惯性讨好我了吗，怎么又开始了？”
“宁少，宁少，收到请回答？”无线电里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交谈。
宁景行没有理会工作人员的询问，他侧脸看着叶芷，静静等着答案。
叶芷慌乱地推他：“我怕就可以不坐在这里吗？我的想法重要吗？”
“重要啊，没有比你更重要的事了。”宁景行的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敲着，气定神闲。
“宁少，跑道上很危险，请尽快将车子挪出赛道避免危险，收到请回复。”无线电里的声音得不到回应，越来越焦急。
“我怕！”叶芷催他，“你快点，不跑就赶紧下去！”
宁景行按了下无线电设备，轻描淡写地回复：“无故障，over。”
他挂上档位，一脚油门踩到底：“你相信我吗？”
叶芷被巨大的推背感冲击着，看着道路两旁模糊成虚影的绿化植物，尖叫着：“什！么？！”
车子甩过一个弯道，宁景行转动方向盘，脚下用力，车子如离弦之箭般飘过这个弯道：“叶芷，你相信我吗！”
叶芷被速度带的肾上腺素飙升。
她觉得柳玫说的不对，这不像坐过山车，这是在玩命！
风噪声、油门声、还有宁景行的声音纷乱的闯入她的思路，她几乎没有任何思考的余地，她尖叫着：“我相信你！”
“信我就别怕。”宁景行轻笑道。
宁景行声音很轻，却奇异地穿过无数纷杂的声音。
叶芷试着深呼吸，她握紧了拳头，死死地看向车前方。
世界在眼前化成一片虚影，只有身下的跑道指引着前进的方向。
纤长的指甲掐进肉里，可她却感觉不到一点疼痛。
视野范围内，跑道像是断在养护绿植处，明晃晃的山崖耸立在路尽头。
椅背推着自己，正飞快向前疾驰。
“轰”的一声风噪，黑色跑车越过前方明黄色跑车。
明黄色跑车加速，想从侧面超回去。
叶芷被离心力甩的屏住了呼吸，脑子一片空白，双手死死地抓紧了扶手。
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刺耳响起，道路前方是山崖，山体的影子像是巨兽般吞噬了跑车。
推背的速度没有减弱，反而加快了。
叶芷只觉得心脏和呼吸都像被攥紧了，生理性泪水溢出眼角。
她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此刻的心情，害怕，恐惧，愤怒，绝望。
身后，巨大的刹车声响彻云霄。
叶芷听到宁景行一声轻笑，猛打方向盘。
山体消失在视线里，蜿蜒的道路出现。
这是一条连续弯道，宁景行速度未减，接二连三的超了好几辆车。
叶芷在跟一辆宝蓝色的跑车擦身而过时，她看到了那人脸上的狰狞。
那人的双手狠狠抓住方向盘，神经极度紧绷。
肾上腺素把人潜意识里的逞凶斗勇都逼出来了。
叶芷看向侧面的宁景行，他游刃有余地疾驰在赛道上，似乎在享受着在极限中挑战自我的乐趣。
她的手紧握着安全带，双手颤抖。
这种惊险，这种刺激，这种生死之间的感触让她心如鼓擂。
她知道他的一切，可她从没想到宁景行竟然是一个疯子！
一个彻彻底底的疯子！
她感觉一直以来紧绷的那根弦，忽然就断了。
她崩溃了。
她控制不住的小声抽泣，眼泪止不住往下流。
宁景行听到了身边传来了哭声，他没有回头，这么高的速度，他必须全神贯注的观察路况。
“怕了？”
叶芷没有回答，她还沉浸在恐惧之中，满头大汗，浑身颤抖。
宁景行继续加速，在转弯处时猛然提升速度，轮胎在地面摩擦出剧烈的声响。
叶芷赶忙捂住嘴巴，不让自己的呜咽发出声音，她怕影响到宁景行开车。
直行车道上，视野开阔，流逝的风景逐渐放缓。
离心力消退，直面悬崖的恐惧消退，只有猛烈的推背感推着她向前疾驰。
叶芷的眼泪止住了，却依然害怕的不停打嗝。
宁景行叹气：“怕就说，忍什么，在我面前没有必要忍。”
确认好安全性，他一脚踩上了刹车。
他的动作很快，速度表从300急降到100，叶芷几乎没有时间反应。
她不知道为什么，所有的理智都被这一脚刹车击溃。
她控制不住情绪，嚎啕大哭：“小月亮我怕，但我相信你，我不要成为你的负担！”
油门的轰鸣声再次响起。
叶芷一边打嗝，一边抓着座椅扶手，死死咬紧牙关。
她不要做他的累赘，她不要成为他的包袱。
宁景行不再犹豫，他将油门踩到底，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叶芷只听得自己耳朵嗡嗡直响，眼冒金星，时间和空间仿佛都要在这一刻扭曲了。
她是如此接近死亡，可她居然敢将一切托付给宁景行。
如果今天就死亡了，她后悔吗？
她后悔。
她后悔没有对妈妈说出她成长的憋屈和愤恨。
她后悔没有辞掉憋屈又看不到未来的工作。
她后悔没有告诉宁景行，她有多爱他。
她借着密封空间放肆尖叫，像是要把压抑在她身上的那些原生家庭带来的自卑抛却。
她疯狂喊着，仿佛这样才能把心中的悲伤发泄出来。
跑车的速度越来越快，越过一辆又一辆超跑，他们回到了起点。
前面没有人停下，宁景行也没停下，黑色的跑车碾过起始线。
道路两侧，工作人员的旗帜挥舞着，指引着前进方向。
居然没有结束，叶芷觉得自己的心脏快跳出嗓子眼了。
她有些绝望，喘着气问：“几圈？”
“两圈。”
“那我可以，你继续。”她说完，埋下头，闭紧眼睛，强迫自己分散注意力。
她想着游戏里陌生却无条件支持自己的徒弟；
想着物资条件优越，却把自己放在第一位的柳玫；
想着无论做自己任何决定，都给自己提供后盾的爸爸；
想着宁景行……
他是那么耀眼的月亮，为了角落里平凡的秋海棠，不吝啬的散发着光芒。
“想赢吗？”宁景行随口问。
叶芷睁眼，大口喘着粗气。
景色飞逝。
她想，如果连生命都敢托付给他，连死亡都敢和他一起面对，那她还怕什么呢？
“宁景行，我会支持你的，不管你选择什么，我都会支持你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