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林格是真的不太好，现在眼睛不疼了，身体也没有任何异状，但是她想到约瑟夫的样子就无法释怀，那男孩是本来就在濒死的状态下见到了红月壁画，还是见到了壁画才转化为那种活死人的状态，又或者，沼泽里有着另一幅类似的壁画？
而那幅壁画与红月天图有什么关系？
贝林格决定在去帝都之前去一趟傀儡城，也许纳什那种年龄的老家伙会有一些对过去的记忆。再说，半年的约定本来就已经超期了。
等贝林格坐在窗前看利亚姆离开城堡，她回头却发现那枚颇有历史的虚空之眼却不见了。
“我的镯子呢？”她嘟囔着问。
艾伦回过头来：“那家伙有点儿帅的哎，你的镯子不是就在你手腕上吗？”
手腕？贝林格立刻想要把镯子褪下来，却发现那东西的尺寸却几乎和她的手腕一样大，别说是摘，就算是转一转都有点难，除非把左手砍了，否则是不可能拿得下来的了。
它是怎么上去的？贝林格明明记得刚才是放在茶几上的。
或许我真的应该把手砍了！贝林格恶狠狠地想，却下不了手。
担心夜长梦多，贝林格当天下午就吩咐艾伦打点行装去帝都打前站，自己在天黑前就乘坐狮鹫前往傀儡城。
林登和傀儡城虽然是邻居，但两者的距离即使按照狮鹫的速度也需要半个月，这该死的大陆！
贝林格虽然心急如焚，也不得不在红月升起时找了一处河边宿营，随便生了堆篝火，烤了点干粮吃了，她靠着狮鹫躺在柔软的毯子上，这个季节还不算冷。
这个世界的月亮比贝林格前世要大得多，在晴朗的晚上即使用肉眼也能清楚地看到红月表面一条条纵横交错的疤痕，据说红月是当年神战的战场，那一条条痕迹是神灵和入侵的魔物战斗时留下的，而月亮之所以是红色，是因为其表面沾满了魔物的鲜血。
显然，神灵赢了，所以一切都是他说了算。
贝林格把毯子卷起来遮住自己的眼睛，不让一点点月光照在身上。
但是当后半夜她熟睡之后，深感燥热的她就无意识地掀开了毯子。腥红的光芒照射下，贝林格左手腕上的镯子缓缓转动起来。
第二天早上，庆幸一夜无事的贝林格重新上路，而远在斯科特的康丝坦斯也终于接到了来自父亲的信。
“父亲邀请我们去帝都！”她兴奋地举着信纸跑进了母亲的房间。
自从那次大病之后，卡特琳娜每天早上呆在梳妆台前的时间更长了。
卡特琳娜惊喜地转过头去：“你父亲的努力果然没有白费，我们可以长住在帝都了吗？”
“多半是这样，父亲信里没有说得那样详细，但是他说希望在神恩节前见到我们，那个时候帝都的社交季就开始了。”
“是的，神恩节的时候，那些大大小小的舞会和狩猎，天哪，我们必须马上开始准备，如果到的太晚的话，就没有时间请裁缝和珠宝匠了，我们或许已经来不及了！”卡特琳娜懊恼地说：“我记得从前的时候每到夏天，这些工匠们就开始忙起来，想要让裁缝上门量体裁衣都要排队大半个月。”
“我们并不缺少衣服和首饰啊。”
“那可是帝都！每年都会有新的流行出来！我们的衣服说不定已经是几年前的款式了！”卡特琳娜抱怨着：“立刻，立刻叫管家打点行装，我的康丝坦斯必须是舞会上那颗亮闪闪的明珠！”
看着少有表现出这样果断的母亲，康丝坦斯有些心酸。
母亲才曾经是帝都舞会上那颗亮闪闪的明珠，虽然出身于一个小家族，但卡特琳娜因为美貌在社交圈上从来都没有缺少过朋友，可是嫁给一个乡下贵族之后，她不得不离开了她心爱的大都市，几乎没有什么机会出席舞会，而被迫与枯燥的账本打交道，虽然父母十分恩爱，但毕竟那才是母亲钟爱的生活方式。
在沃伦亲笔信的最后一段，他还提到：阿利亚公主是摄政王殿下最宠信的后辈，她是一位十分随和的女士，她曾亲自向我提起身边需要一位书记员，我想康丝坦斯应该十分适合这一职位。
康丝坦斯不认识那位也许将成为未来皇帝的公主，在她看来这样的一位女士应该是十分英武果决的，她有点担心自己是否能够胜任女官的角色。
“如果阿利亚公主像贝林格小姐那样好相处，就再好不过了。”她想。
半个月后，贝林格已经在看着笼罩在傀儡城上空的雨云吐槽了：“为什么要选这么一个倒霉位置呢？”
的确，傀儡城一年当中大约四分之三的时间是在下雨的，另外的四分之一则在下雪。城池依旧，守在城门口的傀儡兽甚至有些雀跃地给贝林格开了门。
“这程序设计地真是细腻啊，弄得跟真的似的。”贝林格在心里赞了一句，暗暗鄙视自己离开傀儡城之后的荒废。
城堡的门口居然停着一头狮鹫，看来是有访客，那头狮鹫身上有多处刚刚结痂的伤口，看来那位访客最近的日子过得不怎么好。
贝林格把自己的狮鹫交给一名傀儡人，顺口问：“谁来了？”
可惜这位傀儡人只负责照顾访客的驭兽，无法张口回答。
贝林格径直从偏门进了城堡。
城堡里的阴森气氛依旧，除了伊布，连一个能喘气的仆人都没有，却一切秩序井然。她回到自己的房间，梳洗之后换上从前的袍子，却发现自己已经长高一截了。
此时伊布刚好站在了门口。
“是谁来了？”贝林格问。
“瓦内特家的人，那个逃亡的继承人。”伊布从来都是这么直白。
作为曾经和皇室分庭抗礼的瓦内特家族，一直执掌着帝都的祭坛，他们通过和皇室以及众多贵族的联姻获得了超然的地位，他们的力量来自于和神灵的沟通，在历史上瓦内特家族强大的时候，他们曾经影响过皇权的继承，连皇帝陛下见到瓦内特的家主，那位黑袍祭司，都是要躬身行礼的。
贝林格蹑手蹑脚地来到会客厅旁边的房间，拔开了一根铜管顶端的塞子。会客厅里的对话清晰地传了过来。
“雨果大人，请恕我无法答应您的要求，傀儡术并不是万能的，那些傀儡看上去灵巧无比，但只是表象，他们只是被赋予了功能，是功能！他们在制造的时候知道了遇到某种特定的情况要怎样反应，仅此而已，如果遇到陌生的情况他们只能茫然。您的假设太过疯狂。”纳什的声音居然有一些慌乱。
“据我所知，当年的巫族曾经制造过拥有灵魂的战士，他们也曾经把死去的同族的灵魂导引到傀儡战士的身体里，以新的方式生存。”这是个中年男人的声音，低沉醇厚。
“当年的许多秘术都已经失传了，巫族自身都已经灭绝，他们的神灵被湮灭，又怎么能够制造出那样的躯体呢？”纳什说。
巫族，这是贝林格这一世第二次听到这个名词，第一次是在林登，出自林中的鹿妖之口。这个民族从未出现于史书中，可是那个不知道多大年纪的妖怪知道，和帝国同龄的瓦内特家族知道，纳什也知道。通常这种只能在私下里流传的概念都涉及禁忌。鹿妖说巫族人都死光了，按照贝林格的理解他是指翼魔村的人，可是这个原始的村子，即使琪拉曾经教导过贝林格他们的文字，即使琪拉曾经说过他们拥有过煊赫的日子，贝林格仍然无法把巫族人和具有灵魂的傀儡联系起来，那几乎是前世的人工智能！
纳什和巫族人有什么关系，他的傀儡当中就有一部分拥有着先天移植或者后天形成的灵魂！
“傀儡术本来就是脱胎于巫族的秘术，纳什大师。”
“就算你知道了足够多的秘密，我也没有当年巫族人的水准，你就算是想要要挟我也没有地方去告发吧？”
“祖父在危急的时候，曾经说过只有在傀儡城才能让他灵魂不灭，他可曾经是您最忠实的朋友。”这是一个年轻一点的男人的声音。
然后贝林格就听到了属于奸商的笑声。
“如果只是保有灵魂的话，事情就简单多了，我的确可以做到！”
贝林格脑补纳什搓着手的猥琐样子。
“其实这也是要冒很大风险的，毕竟现在雷诺占据了所有的权力……”
“你需要怎样的代价？”那少年的声音有些咬牙切齿。
“很简单，第一，从此以后你们离开傀儡城，永远都不要回来，我想你们也不想事情泄露出去然后你爷爷的灵魂不得安宁对吧？”
纳什的声音停顿了一下，似乎得到了某种保证，然后他继续说：“第二，你们的家族执掌与神灵的沟通这么多年，神灵的语录我需要抄录一份。”
“这样的亵渎神灵，就不怕降下天罚吗？”这是那个年轻男子的声音。
“不不不，尊敬的雨果少爷，你可曾想过，你爷爷既然是神最信任的仆人，他为什么是我这个被诅咒者的朋友？这不合逻辑，不是吗？再说，是神灵的语录重要还是卡德罗斯的灵魂重要，我想二位心里早就有答案，在你们来到傀儡城之前就有答案了。”
贝林格聆听着纳什魔鬼般诱惑的声音，脑子里自行跳出在小会客厅的书桌上，那个有四只手的小傀儡正在奋笔疾书的样子，在交易方面，或者说是在要挟方面，很少有人能在傀儡城赢得了纳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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