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if线
chapter 78
天色渐渐黑下来,夜幕把桥头最后一缕斜阳都吞没,消逝在万和苍翠秀丽的园林景观里。
这顿饭吃得差不多了,庄齐起身去了洗手间。唐纳言站在走廊里等她,手上还拎着妹妹的小包。冯幼圆从别的厅里出来,边走边和朋友打电话,手机贴在耳边。她没看见另一侧峻拔的人影,自顾自地笑:“你先别管庄齐会不会去,我就问你有什么阴谋?想撮合她和谁在一起是吧,根本没戏!实话告诉你,人家早有预备役男友了,就等着上大学转正呢。”
预备役男友?上大学转正?
灯光下,唐纳言的身形晃了晃,有点站不稳。一直以来,他都把庄齐当成没长大的小孩,她那么乖巧,就算偶尔不听话,也是在一些琐碎的小事上,唐纳言教训两句过后,庄齐也会很快改正,他从来不知道,她还有早恋的情况。
可怎么管呢?
她马上就是个大学生了啊。
这个时候再插手,总免不了被小孩子腹诽,把他打入古板家长一流。就算庄齐胆子大一点,把那小子带到他面前来,唐纳言也不好干涉,顶多交代一句一一你不要影响到学习。
他皱着眉低头去看,这地毯是否铺得太厚?总也踩不到底似的。庄齐擦干手出来,自己把包拿了过来,“哥,我们走吧。”唐纳言看了她一阵,到底没在这里发起审问,“好。”回去的路上,庄齐侧着身子看他开车,只觉得方向盘上的手很精致,骨骼线条利落分明,像展厅里最吸睛的艺术品。因为有话要问她,唐纳言也频频看向这边,不难捕捉到她的目光。视线对上的那一刻,庄齐先是脸一红,然后反应很快地说:“哥,明年我也去考驾照,好不好?”
唐纳言说:“好。”
但他又冒出个新问题,学开车是为了更方便和男朋友出去约会,不必从家里带司机?再一看小齐的脸色,比出门时更加娇艳红润,因为想到了男朋友,所以心情也好起来了?平时他们在一起,小齐也会这样看着他,目光黏在他的脸上吗?
唐纳言吞了一下喉结。
他必须承认,这个还没出现的小男孩令他很不舒服,如鲠在喉。比起对这件事的毫不知情,他更在意的,是有人在一点点地取代他,这是最叫他伤心的。这个可怕的结论让唐纳言感到被威胁,像把尖利的刀一样顶在了他的后背上。
庄齐又重新坐好了。
她的手玩着背带裙的系扣,“那我不会的话,你也可以教我的吧?”唐纳言点头,“可以,我带你出去练车,很好学的。”话出口他都有点惊讶。
为什么答得这么快?是怕自己多犹豫几秒,庄齐就要去找别人吗?庄齐嗯了声,她没再说话了。
唐纳言又看了她一眼,试探性地问:“怎么突然这么想学开车?有想去的地方是吗?”
庄齐摇头,“不是啊,这一项技能总归要学会的嘛,我有哪里好去?”“没有就好。"唐纳言对情绪的掌控力很强,现下也只是微微一笑。回家后,庄齐先去房间里洗了澡,把衣服换下来。唐纳言一直没进门,他独自站在院子里抽烟,宽大的树影挡住了身形。看着小女孩一天天长大,萦绕在心头的那种无所适从感就越来越强,不知道哪一天妹妹就要离他而去。
可小朋友和大人分别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吗?别说他只是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哥哥了,他就算是小齐的亲生父亲也避免不了。她在他身边待了十年,他在她身上的用心程度,已经超过了一切形式的爱,甚至生出几分私心占有。
尽管唐纳言很清楚,这份私欲听上去是那么的肮脏、病态又不堪。不可以。
他不是这样的人,他受的是正统教育,他应该要克己守慎。过了半个小时,庄齐又穿着睡裙下楼,头发柔顺地披在肩头。她给自己倒了杯牛奶,还没喝,牙根深处就传导出一阵酸痛,庄齐嘶了一尸□。
不知道怎么回事,消停了很长时间的智齿又开始疼了。上次在牙医那儿庄齐就有些怕疼,不敢拔,医生也说可以再观察,如果没有发炎的迹象,也可以不拔。
她张大了嘴,自己对着镜子照了照,好像没什么问题。这时唐纳言进来了。
他看见妹妹的肩膀露在外面,白得像一张待人着墨的宣纸,空气里浮动着幽微的香气。
这个气味很好闻,甜腻到让他变得有些烦躁,唐纳言不自觉屏住了呼吸。他到现在才后之后觉地意识到,妹妹身上的确是生发出了几分微妙的女性魅力,和当小女孩时完全不一样了。
所以小齐近来的改变,和偶尔的精神恍惚,都是因为这个男友了?他走过去说:“小齐,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庄齐张圆了嘴,指着里面说:“里面有点痛,我不知道是不是那颗智齿,还是别的牙齿出问题了。”
她小时候喜欢吃甜食,牙齿自然不是很好,成为了牙科诊所的常客,里面的医生全都认识她。
明明自己已经检查过了,但庄齐还是这么告诉他,用这么软的声音引诱他,撒娇一样,想让哥哥来关心她。
她都为自己的故意为之感到羞耻。
唐纳言把她扶斜了一点,让她对着岛台旁的射灯,一只手托起了她的下巴,另一只手的虎口捏住她的脸,头低了低,“啊一一”他离得太近了,温柔的气息肆无忌惮地飘向她,一份热意从胸口涌起来,蔓延到她细长的脖颈上,开出一支粉红渐变的花苞。庄齐乖顺地再次张圆了嘴。
这样面对面检查牙齿,她心心跳得很快,仿佛向哥哥打开的不是口腔,是别的更隐私、更幽秘的地方。
唐纳言看了一遍,“没有其他的问题,应该就是那颗没拔掉的智齿,如果明天还痛的话,我带你去拔掉它。”
庄齐合上嘴,她捂着半边脸说:“会不会很疼?”唐纳言给她倒了杯水,“你是想疼一会儿,还是任由它发展下去,陆陆续续地疼?″
“8.…那是短痛一下吧。"庄齐接过来喝了一口。唐纳言怕她真吓着了,安慰说:“没那么可怕,你做过那么多次根管治疗,还在乎拔个牙啊?也不知道谁那么爱吃糖。”庄齐放下水杯,大起胆子瞪了他一眼,“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你还要提几遍啊?″
唐纳言靠在岛台旁,身上的黑绸衬衫开了两个扣子,夜风从没关上的窗缝里鼓起来,吹开他松散的领口,一派无可比拟的倜傥。他忽然笑了下,“小时候吗?我怎么觉得就是眼前的事。”庄齐不敢多看一眼,但又管不住自己的眼睛,不住地偷瞄他的胸口,一边又低下头说:“我都长大了,下下个月都读大学了,还眼前呢。”唐纳言被她脸上的红晕吸引住了。
妹妹脸红起来很可爱,有种含羞待放的娇怯。她那个男朋友也被她这个样子迷住了吗?
意识到自己看她看得太久了,唐纳言用拳抵着唇咳了几声,咳得转过了身。庄齐跟上去,贴在他身侧站着,用手拍着他的背,“没事吧?”唐纳言摆了下手,“没事,去睡觉吧。”
她没有立刻去,而是先给他倒了杯温水,放在他旁边才走。隔天早上起来后,唐纳言带她去许牙医那里。庄齐昨晚睡得不好,半夜了还在床上翻动,她听见了窗外的鸟啼,也知道唐纳言很晚睡。大概一点多吧,他好像才从书房里出来,回了自己的卧室。她扭头看了看唐纳言,“哥,你昨天一直在忙吗?”怎料唐纳言反问了一句,“你怎么知道?”“我...…庄齐抠着手上提包的纹路,结巴地说:“我……我起来喝水听见的。”
唐纳言的视线在她身上停留了两秒。
呼吸变重,不停眨眼,语言阻塞。
每一项都代表妹妹在撒谎。
关心他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吗?
为什么要弄得遮遮掩掩,把它变得不正常?到了医院,许牙医检查过后,开了点药给她,说这颗智齿的生长方向比较正,还可以再观察一段时间,不用急着拔。这正合庄齐的意,她说:“确实今天起来没那么痛了,那我吃药就可以了?”
许牙医说:“对,先吃三天吧,一天三次,一次吃一粒。”唐纳言拉着她起来,“谢谢,那我们先过去了。”“慢走。”
庄齐回家后,兴冲冲地就开始打包去露营的东西,到午饭时间也不出来。蓉姨叫了两声,庄齐在衣帽间里没有听见。就在她准备上楼时,唐纳言制止她说:“我去吧。”“哎,那也好。”
唐纳言走到她房门口,屈起手指敲了两下。“门没关,直接进来吧。"庄齐喊了一声。唐纳言走过去找她,看见登山包被塞得满满的,旁边散落着她的个人用品。他在沙发上坐下,笑着说:“去住几天?”“两个晚上吧。“庄齐坐在地毯上,头也不回地说:“还要看天气怎么样,不太好的话就早点下来。”
唐纳言哦了声,“有男同学一起吗?”
庄齐想了想,“有,好几个呢,要不然谁干活啊,我也不会搭帐篷,怎么了?”
“没事,随便问问。"唐纳言一只手撑在膝盖上,漆黑的眼珠牢牢盯着她,“你们班上有没有男生女生谈恋爱的?”
问出口他自己先不好意思了。
哪有正经哥哥跟妹妹打听这回事的。
但唐纳言快要憋疯了。
这个问题缠了他一整夜,他连觉都睡不着,而思来想去之后,他痛苦又清醒地意识到,他不是不允许妹妹谈恋爱,也不是不准她走出这个家,而是她不可以属于别的男人。
他花了十年时间养大她,把着她的手教她练字,点点滴滴地讲道理给她听,她早就长在了他的心心里,像园门口那株金枝槐一样,茂密又蓬勃地长了起来到底是哪个该死的要拐走他的妹妹?
但庄齐想到的是另一层,她怀疑是静宜和雷谦明交往被家里知道了,她哥帮着叶伯伯来打听。静宜交代过,说她爸不喜欢雷家,一定要庄齐保密。她目光躲闪了一下,也不敢和唐纳言对视了,“没…没有啊,我们都没有时间的,哥哥怎么这么问?”
唐纳言唇角的笑在她的表情里冷了下来。
看来冯家丫头说的都是真的。
亏了经年的教养和稳重,唐纳言只是失去了笑容,不至于当面做出什么事。他抵在沙发上的手挣出分明的青筋,面上仍点头微笑,“没有就好,下来吃饭了,吃完再收拾。”
庄齐把水壶放进去,她说:“好。”
一整晚都出什么事,到第二天清早出门时,庄齐总觉得什么东西没带上,但看了看空空如也的桌面,她又没想起来。外面静宜催得急,庄齐说了声,“哥,我走了啊。”她赶紧出去了。
唐纳言站在院子里,看着妹妹上了车。
过了一会儿,他负在身后的手才伸到前面来。唐纳言摊开掌心,里面躺着一小瓶药,是昨天许牙医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