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挪用？”
“挪用是什么意思呀？”
“一百万是多少钱？很多吗？”
“崔叔叔做了什么坏事吗？”
小朋友们稚嫩的嗓音交杂着响起，充满疑惑。
他们，包括龙秋秋，其实都不太明白陆于垣这短短几句话背后的含义。
龙秋秋望望陆于垣怀里的兔子，又瞅瞅餐厅外蹲着的灰狐狸，想了想，还是小步出去把自家的糊糊给抱着了。
龙秋秋偷偷想：他有小兔子，她也有糊糊。
黎钦玄乖顺地被龙秋秋抱起来，一点挣扎都没有，狐狸眼微眯，无声注视全场。
崔胡文终于意识到自己似乎踢到铁板了。
他的背后开始冒一阵一阵的冷汗，双腿也开始不受控制地发软。
院长此时还哪里想着让崔胡文“适可而止”，她眼前发黑，身形晃了晃，几乎要这么倒下。
“院长奶奶？”就近的江甜注意到院长的不对劲，慌忙站起身，想去扶人。
院长一手抓住桌沿，躬身喘了几口气，勉强对只到她大腿的小朋友挤出个笑容，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但她抓着桌沿的手阵阵发紧。
院长努力安慰自己，没事的，这个人只是听去了几句话，也不一定有证据……
“院长……”江甜仰头望着院长，欲言又止。
她想问院长崔胡文说不让她们读书是不是真的，还想问这个叔叔是不是做了坏事。但，看着院长的虚弱模样，她最终还是咽下疑问，默默地陪在院长身边。
前面的崔胡文脸上挂着不像笑的笑，摆出一副要跟陆于垣周旋的样子，佯装若无其事地辩解，“您这说的什么玩笑话……”
陆于垣抬抬眼皮，用缓和的语气作最直接的陈述：“是不是玩笑，崔先生应该比我清楚才对。”
崔胡文猛地一个停顿。
他死死地盯住陆于垣，硬生生地咽下了后半句话。
最后的一丝侥幸也消失殆尽。
陆于垣保持微笑：“怎么？崔先生有什么问题？”
说着这话，他还顺便伸手轻轻揉了把近处龙秋秋的小脑袋，迎来龙秋秋狐疑警惕的回视。
不过想着这个叔叔好像是好人，龙秋秋还是没躲，乖乖让陆于垣在自己脑袋上揉了好几下。
倒是灰狐狸十分不爽地眯起狐狸眼，差点就一口咬上陆于垣的手，被他险险避过。
陆于垣无奈收手：“啧。”
崔胡文同时出声：“你……”
陆于垣回过神，目光平稳扫过屋内满脸茫然明显一副状况外的小朋友们，轻笑道：“或者，换个说法，对于这件事会造成什么后果，崔先生应该比我更清楚才对？”
“——或者，崔先生想赌么？”
崔胡文狠咬着牙没吭声，鼻腔剧烈地喘息。
赌？他敢吗。
这个人之前就能轻松拿出一百万资金砸进这个破败孤儿院听个响，谁知道他背后多少手段多少势力？
崔胡文怎么敢。
崔胡文压根不敢。
这才短短几分钟，崔胡文已经彻底失去了之前在龙秋秋面前的自得和优越，而陷入无尽的恐慌后怕。
甚至、甚至要不是现在餐厅里还有这么多小朋友，崔胡文有一瞬间甚至闪过一瞬丢掉脸面，跪下向这个男人求饶的想法——
……可，他会饶过他吗？
或许在外人看来，崔胡文的神色还算镇定，只脸色阴郁到了极致。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胸腔已经被各种翻涌的情绪占满，光是维持现在的站姿，就耗费了几乎所有的力气和注意力。
“另外，”陆于垣面上的笑容弧度更深，又慢条斯理地抚了抚怀里兔子的毛，言语间透出股冷意，“‘兔崽子’似乎也没有得罪崔先生，崔先生这么口无遮拦，也不怕遭了报应？”
被迫憋屈待在陆于垣怀里当个吉祥物的某兔子：“……”
崔胡文：……？
他混乱的思绪被强行中断了一下。
崔胡文强撑着不露馅，慌张惊恐之余，脑子又一片空白……这后一句，什么东西？
哦、哦对，崔胡文终于想起来，这似乎是自己之前说龙秋秋的一句话。
他混沌了许久的脑子突然闪过一道灵光。
崔胡文立刻蹲下身，挂上虚伪笑容，伸手就要去拉一直站在边上没走开的龙秋秋：“小朋友，叔叔刚才说错话了，叔叔开玩笑呢，叔叔跟你道歉好不好……”
龙秋秋圆眼微微睁大，反应极快地后退几步，就近躲到陆于垣身后，皱起小眉头认真说：“我跟你又不是好朋友，你不要碰我，我不想跟你牵手。”
龙秋秋不仅不想跟崔胡文当好朋友，她还一点都不喜欢他……就算他说了“对不起”，她也一点都不想说“没关系”，更别提原谅他。
——崔胡文刚才的话在他自己看来可能只算“玩笑”，龙秋秋可是都真真实实地信了，也真真实实伤心难过了的。
但龙秋秋想了想，自己这样好像有点小气，于是就憋着一股闷气，瞪着双圆眼瞅着崔胡文，无声表达自己的抗拒。
崔胡文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
他假装没看到龙秋秋对他的排斥，继续挂着笑容解释：“叔叔刚才的话是跟你开玩笑的，叔叔可能不太会说话，是不是吓着你了？”
龙秋秋从陆于垣的长腿后边探出半个脑袋，小眉头一直皱着，没有丝毫要被崔胡文哄骗成功的意思。
而陆于垣倒也就这么站着，一手揣兔子、一手插裤兜。站姿闲适，一动不动地给龙秋秋当柱子。
崔胡文绞尽脑汁地试图回忆自己到底都跟龙秋秋说了些什么，却因为发泄情绪的话向来不用经过大脑，只能想起零星半点，“……哦，对，读书！叔叔让你读书！”
他的眼底猛地迸发出一股希望：“叔叔给你请家教！给你交学费！保证你以后有出息，怎么样！”
说到激动处，崔胡文忍不住又把手用力往前一伸——
却不等抓到龙秋秋，一道灰影一伸一缩，崔胡文的手上瞬间多了一道深深的血印——“嘶！”
崔胡文短暂地愣了一秒，随即猛地站起神，怒目瞪向龙秋秋怀里收了爪后就开始矜持舔毛的灰狐狸，音调拔高：“你这畜生！”
黎钦玄不但丝毫没有被突然暴怒的崔胡文吓到，反而抬头龇了龇牙，很是光明正大地挑衅。
它缩回的爪尖还淌着几滴鲜红的血。崔胡文的血。
崔胡文气急败坏，瞠目欲裂：“你！！”
崔胡文的手背上长长的一道抓痕是完完全全没有留力道的，皮肉外翻，红色的血淋漓下来，模样可怖。
“——胡文！”院长颤抖着伸手拉住崔胡文的手臂，“好了，好了，都结束吧。别再闹了。”
说完话，她又深深看了眼陆于垣身后的龙秋秋，目光复杂。
龙秋秋正低着小脑袋，不知道从哪掏出张纸巾，很是仔细地在给灰狐狸擦爪子。
灰狐狸似乎是觉得自己做了件好事，一边伸着爪子，一边得意洋洋地晃悠着身后蓬松的大尾巴，再抖抖耳朵，肢体动作里都充满了“求表扬”的意味。
龙秋秋也真的伸手摸摸软乎乎的狐狸脑袋，圆眼亮晶晶的，软糯的语调带着明显的高兴：“糊糊好厉害~！保护了我呢！”
灰狐狸骄傲仰头。
而陆于垣怀里的兔子像是受了什么刺激，开始扭动挣扎，一个劲地往后探头，想往龙秋秋那个方向扑，红彤彤的兔眼死死盯住独占龙秋秋怀抱的灰狐狸。
小眼神里还有点嫉妒。
兔子觉得它也能保护龙秋秋。
兔子酸溜溜地想：要是它在龙秋秋怀里，它肯定能把坏人的一只手都给咬下来！
当然，陆于垣随意一伸手，就把差点脱离他的兔子给一把捞了回去。
院长的耳边，是崔胡文粗重压抑的喘息，像是下一秒就会歇斯底里地爆发——
“你说我闹？你是不是早就觉得我无理取闹！就等着看我的笑话！”
恍惚间，院长竟不知道事情怎么就会发展到这一步的。
明明，一开始只是普普通通地吃个早饭，不是吗？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天使“小影”的手榴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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