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环境十分糟糕，有许多虫子围在烛光旁飞动。空气里弥散一股难以言说的粪臭味，还有浓烈的酸味、腐臭味。 姜寒绯捏紧鼻梁上的布，庆幸今晚出行将装备齐全。尽管有东西遮住口鼻，她依然对这恶劣到无处可逃的环境产生生理性的厌恶。 传来信息的人说这猪场仅是一只猪生病，来到这里发现仅是一小部分的猪没有生病。 得知真实消息的杜仲登时气不打一处来，他指着负责这猪场的老板鼻子大骂。 当杜仲对着老板喷射他的怒火，姜寒绯的眉头越皱越紧。猪粪被堆在路边，槽内还剩下没有被猪吃完的饲料。麻袋的开口没有被缝合，姜寒绯能看见袋子里并不新鲜的饲料。 前些时候的天气不好，多雨潮湿，饲料的保管工作没有做好进而受潮和霉变。 秦一归去质问猪场的人为什么一直瞒着，如果不是被例常来巡查的人发现端倪，这恐怕还会继续瞒下去。 “被发现之后还说谎，这实属可恶！你是边上堆集的大粪吗？你不会说话吗！要不是来巡查的人各个高大威猛还会打架，你们想要把事情压下来是不是还要灭口啊！” 杜仲骂骂咧咧地去检查病猪的情况。 姜寒绯侧身看向杜仲，她今夜才知道原来真的有人能骂这么长时间。全场只有杜仲的骂声，秦一归的声音反倒被杜仲的声音盖住。 姜寒绯的眼睛忽然被一道银色的亮光闪了一下，她凭着身体的本能往旁边躲开。她拿起装着许多物件的挎包往前面一档，布包被利器刺破的刺啦声格外响亮，一道刺破当下平和的假面。 姜寒绯呆愣地低头看全部没入挎包的刀身，双手在剧烈抖动着。 杜仲登时从地上站起来，却因为蹲在地上的时间有些长，外加感受到生命的威胁，他一下子没能及时反应过来。 用刀的人一下傻眼了，他用力将刀推进布包中去，又像刺戳一块极其坚硬的大石头，无法推进分毫。他想要拔出利刃，又奇怪的发现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 刺入和拔出都无法进行，下一秒他觉得脸部极为疼痛，电光火石之间他像是被什么东西击飞。 姜寒绯的手心像是浸泡在冰水中，双手冰凉，手心发汗。她用尽全力将挎包甩向握着刀的人面部。 跌坐在地上的杜仲被人提起扔到中间来。跟随姜寒绯、杜仲、秦一归三人来的人将她们三个人圈起来。 姜寒绯讷讷地看剑拔弩张的双方，她还有些怔忡。“怎么突然……” “杜仲啊，叶大人不在……你就不能少骂几句?”秦一归自己的手抖得厉害，她依然伸出手握紧姜寒绯的手安慰道，“别怕啊。这场面我们都见过。” “啊？” “杜仲来仁安县之前，他在京城以骂人出名，几乎没有敌手。平日挣钱养家糊口的路子就是受雇去骂欠钱不还的人，偶尔会给猪、鸡看个病，你看得出来吧？” 姜寒绯：“……我看不出来。” “别说了，还不如祈祷叶大人犹如天神一样降临救下咱们。”杜仲像一只战败的斗鸡，萎靡地站在那里，“我上一次被人追着喊打喊杀是被叶大人救下来的。” 四个人将姜寒绯、杜仲、秦一归保护起来有些勉强。姜寒绯还没来得及去试验陶愿给她的武器。木棍、铁锹等工具被猪场的人握在手里当武器，对着外来的人敲击猛打。 姜寒绯七个人被一路逼到墙边。眼见无路可走，遵照叶晓瑞的命令来保护姜寒绯、杜仲、秦一归三人的随从一边防御，一边想着法子把他们平安送出去。 杜仲急地仰天大喊道：“叶大人！快来救我们啊！” 他只是随口一喊，想给自己一点力量站稳脚，这也是他给自己的一种心理上的安慰。 “嚎什么嚎！你再嚎就给我打更去！” 姜寒绯头顶传来一道声音，这个声音她极其熟悉。下一瞬间，她的头顶上落下一大片阴影。姜寒绯还没有看清楚眼前落下了什么人，耳边就响起长兵器划破空气的响声。 “真的是叶大人！”杜仲当下就跪在地上，不顾地上有多少没有被扫干净的粪便。他双手合十，如同再参拜庇佑人间的神明。“回家之后我一定给叶大人点上高香，一定要让后人把叶大人供奉起来！” 叶晓瑞的出现让处于下风的局势一下逆转，她一个人就把逼上来的人击退。 姜寒绯看叶晓瑞在月下舞动长枪，一下看得入迷了。她直勾勾地看叶晓瑞晃动的马尾，说不上宽阔却很有安全感的背脊朝向姜寒绯。 其他人与她一样，在叶晓瑞出现的一刹那，紧绷的神经得已放松。稍稍放松的空挡，一人靠着墙边朝姜寒绯的方向跑来。 “寒绯小心！” 姜寒绯站在原地看叶晓瑞挥动长枪，忽然听到秦一归的声音。下一刻，她的身体被秦一归抓住转向另一边。 姜寒绯被秦一归带动的刹那，她看清被人高举在手中的长棍，棍下是秦一归的后脑。 姜寒绯震惊地瞪大眼睛，她的大脑里只有一个快躲开的念头。她的四肢像是被钉在地上的木桩子，无法拔动分毫。 长棍的距离越来越近，姜寒绯看见长棍上的纹路越发清晰，她的脑海中呈现出曾经看过无数遍的武打剧。姜寒绯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的力气，硬是在木棍落下来之前与秦一归一同转了一个方向。 姜寒绯看到的不再是木棍，而是杜仲来不及收回去的五官变了模样的脸。 秦一归害怕的闭上眼睛，直至身体感受到一个旋转。 姜寒绯的手环在秦一归的腰上，她来不及做出更多的反应动作，顺着大脑里不断循环播放的动作，抬起脚用力向前踹。 随后，她失去重心向秦一归的方向倒去。秦一归没有反应过来，顺着姜寒绯倒下来的方向向后仰倒。 在杜仲眼中，姜寒绯和秦一归两个人抱着摔倒的动作十分缓慢，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向一旁扑去。 “啊——” 三个不同的声音同时响起，杜仲以腰背垫住跌倒的姜寒绯、秦一归。他吃痛地呼出一声惨叫。 秦一归的后肘撑在地上，擦破皮肤，手上的俱裂疼痛让她忍不住喊出来。 姜寒绯用来支撑的脚先跌在地上，膝盖传来钻心的疼。 姜寒绯、杜仲、秦一归三个人跌成一团，另外四个人连忙上前合力制住从暗处冲出来的人。 躺在地上看见的一切景物都像跌换出不同角度一样。 杜仲用力咳了好几声，凄凄惨惨地开口说道：“月亮原来这么圆。” 秦一归的头脑发胀，她仰望高高的天空说：“原来我们离苍天那么远。” 姜寒绯忍着膝盖上的疼痛，用力撑在地面站起来。她看着已经平息的打斗问叶晓瑞：“我们要不要趁着今夜去其他猪场看一看？如果等到明日，就怕他们也收到了风声。” “嗯，我已经派另外一些人过去搞突击了。”叶晓瑞回头看狼狈不堪的几个人，她的双瞳折射出清冷的月色，眸中还有尚未褪去的敌意和怒火。 在返回的路上，姜寒绯和秦一归两个人互相搀扶着往外走。姜寒绯原先是用没有受伤的脚一蹦一跳，秦一归忧心姜寒绯会跳跌倒，连忙用一只手抓住她。 秦一归有些别扭的捏紧姜寒绯的胳膊问道：“你……你方才为什么救我?” 姜寒绯一愣，她被秦一归捏住胳膊就像被揪住要往上飞的翅膀。她一瘸一拐的迈开脚步说道：“应该是你救了我。” 她没有记错的话，是秦一归先反应过来。 是秦一归先救她。 秦一归别过头看被几个人联合抬出来的杜仲说道：“我看你年纪小，要是脑子没了，傻了，往后几十年怎么过啊。” “啊……”姜寒绯愣愣地瞥向秦一归，“原来是这个原因。” “就是这个原因！我……”秦一归先抬脚跨出去，后用力扶着姜寒绯，“就是……救都救了，也不知道谁救的谁。” 姜寒绯看秦一归脸上的表情嘿嘿一笑，她在思考着哪只脚先跨出门槛最合适，最安全。 “啧，哪用得着这么麻烦喽！”叶晓瑞双手叉腰站在姜寒绯、秦一归背后，她的利眸在两个人身上流转一圈，一手抱起一个人大步走出去。 姜寒绯知道叶晓瑞的力气大，但是她不知道叶晓瑞的力气这般大。叶晓瑞能一手抱起一个年满十八岁的女子脸色不红，气不喘。 秦一归同款呆滞的表情望着姜寒绯。 姜寒绯、秦一归两个人都被叶晓瑞抱着，看着杜仲心里泛酸。杜仲躺在临时充当担架的板子上哭嚎：“啊呀，真的好羡慕啊，我也想被叶大人这样抱着！” 抬起杜仲的一个年轻男子望向杜仲的下半身说：“我把您嘎了，你就可以像秦姑娘一样被叶大人抱了。” 杜仲：“……这倒也不必。我还是想活着。” 秦一归坐上马车。 姜寒绯与叶晓瑞共同骑在一匹马上。 姜寒绯、秦一归、杜仲三个人四肢完好、活蹦乱跳地出去，回来时各个带伤，可把担忧到睡不着觉的姜怜兰、姜荷唬了一跳。 姜怜兰、姜荷连忙询问在外遇见了什么事情。 不想让姐姐与母亲担心的姜寒绯想要糊弄过去，她挎包上忘记拔出来的刀揭穿了她的谎话。 姜寒绯的挎包是姜怜兰做的，包里的东西是姜荷装的，东西是陶愿做的。 “姜寒绯你给我从实招来！” 姜寒绯内心的第一个想法是—— 哦豁，完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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