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寒绯低头望着陶玉燕手臂上的伤疤，寻思她们家能够购入的哪一款祛疤的膏药效果最好。 “寒绯，村里的路到现在还未能建好。” 姜寒绯在三年前听闻村子很快会铺上水泥路。 离京城近的地方已经从杂草丛生的荒路、泥路变成平坦宽阔的水泥路。经这些年的努力，水泥路从京城一直向南铺下，三年前村口听到这则消息的人们都欢呼雀跃。 他们以为将要轮到自己的村子。 这一等，就是三年。 即便是坑坑洼洼黄泥路，也远胜于荒草铺满的泥泞道路。陶玉燕在不再在私塾读书后，便开始在村子的绣坊工作。她挣到的钱，一部分上交给母亲，另一小部分自己攒着，为的是有朝一日能够走在平坦的水泥路上，去往外面更广阔的天地。 大弟弟的年岁渐长，后又有二弟出生，陶玉燕在外去绣坊工作，回到家中围着年幼的弟弟转。 她要照顾弟弟。 姜寒绯想起陶愿回来那天说的话，她还没知道父母对去往县城是持有怎样的态度。 如果她现在告诉陶玉燕，她会离开村子，去往县城，万一最后没有去县城，岂不是又让陶玉燕的希望落空。 孤身一人去往县城不难，但一个人在县城安居不是一件十分容易的事情。 “玉燕，如果有朝一日我离开村子去县城，你会愿意和我一起离开吗？” 陶玉燕暗淡的双眸一瞬间落入明亮的世界中，充满生机与光彩。在冬日枯萎凋零的植物，在春日来临之际，重新焕发生机。 只是短短的一瞬间，陶玉燕的眼睛又变成灰蒙蒙的天色。 陶玉燕说道：“我离不开，我走不掉的。” 银雪吃完食物，爪子按在姜寒绯的小腿上。 “嗷呜——” 姜寒绯垂眸看向银雪，经昨日的观察以及银雪同行的一干人等能拿出数量奇多的夜明珠，她就知道这些人的背景不简单。 倘若白虎真是由京城的银太傅饲养，能否借助银太傅的力量去调查为何村子三年都没能铺上水泥路的原因？ “玉燕快来喝一碗姜汤驱寒。”姜荷呼唤陶玉燕的名字。 姜煮出来的味道飘出来，浓郁的辛辣气味让陶玉燕的鼻子变得通畅。 她抬头瞧见天边的光线越来越亮。将碗交给姜寒绯，着急地说：“谢谢伯母，我得快些回家去。” 陶玉燕不死心地看一眼银雪。她害怕白虎，却也同昨夜见到白虎的许多人一样。她想要靠近白虎，沾一沾白虎身上的福气。 白虎代表兵戈、杀伐，相传将星为白虎星君转世。在其他地方的传言中，白虎会在惊蛰当天开口噬人,阻挠人的前程发展。祭祀之后，便可以化解是非口舌,来年运势会变得更好。 陶玉燕期盼现在的生活能够做出改变，是以她昨夜等家中所有人都熟睡时，悄悄来到姜寒绯家门口。只要姜寒绯家的大门被打开，陶玉燕就可以第一时间知道。 银雪眯起眼睛打量忐忑不安的陶玉燕，别过头再拍一下姜寒绯。 姜寒绯半蹲下来问道：“银雪你是不是还未吃饱？” 银雪的表情看上去像在微笑，爪子停滞在半空中不落下。 姜寒绯将手掌心朝上递过去，银雪一下又一下落在她的手上。银雪的耳朵在动，微微侧着头发出一声轻吼。 陶玉燕见姜寒绯与银雪的互动，她忙将自己的手在衣服上擦了两下，双手并排伸到银雪面前，并跪下说道：“白、白虎星君您……您可以给小女子赐福吗？” “她不过是一只普通的白虎。”走出来检查白虎今日的情况，她瞥了一眼陶玉燕继续说道：“如果是有求于白虎才来参拜，你不如进神庙。省得你所求的事情无法实现，转而去埋怨白虎。” 陶玉燕的双手僵硬在半空中，她不敢看向白虎，也不敢去看姜寒绯。她慢慢起身对姜寒绯说：“堂姐，我先回家了。” 陶玉燕没有去端走姜汤，还说要回家。姜荷放心不下，万一染上风寒可不是一件小事。这般想着，姜荷亲自端着姜汤走过来，她压着陶玉燕把热乎的姜汤喝完才让对方离开。 她瞅着陶玉燕的脸色苍白，更不能放着陶玉燕自己一人回家。“我送你回家。” 陶玉燕连连摆手拒绝道：“不可不可。” 姜寒绯看出陶玉燕的不自在，她上前挽住陶玉燕的手说道：“娘亲，我去送玉燕回家吧。我们两姐妹有好些天没见面了，路上说些体己话。” 姜荷看向同样面色不好的姜寒绯，悬着的心无法放下来。“这……” 郁蔓云见状，她说道：“您放心，那我与她们一起去吧。” “不不不，我们两个一起就够了。”姜寒绯挽住陶玉燕的胳膊往外走。 银雪瞅着姜寒绯又要打开门出去，她忙跑到门边，爪子按放在门上。 姜寒绯担忧银雪走在村子中，会给村民带来恐慌。“银雪你留在家里看家，可好?” 银雪蹭着姜寒绯的小腿，撒娇地吼着。“我一会就回来，你在家陪小橘玩吧。” 银雪的兽瞳定定看了一眼姜小橘的窝，“呜”了一声慢慢退回去。她向后退的过程中看了一眼陶玉燕，慢慢抬起前爪。 陶玉燕仿佛与银雪心意相通，她一下看懂银雪动作的含义。她将手伸出去，银雪的爪子在陶玉燕的手上擦过，速度快到让人看不清。 即使是这样，陶玉燕便心满意足了。“谢谢您。” “吼。” 银雪迈着猫步回到郁蔓云面前，爪子将还剩下一点的肉推过去。 姜寒绯带上走路飘忽的陶玉燕走在村里的路上。天色渐渐变得透亮。行走在路上的村民慢慢多起来，他们都朝着田间走去。 无论是从姜寒绯身边经过的村民，亦或者是迎面走过来的村民都不约而同选择避让。 陶玉燕离家越近，脸上的笑容在一点一点消失。她合十被白虎触碰的手，眼珠朝上打量姜寒绯的神色，神态卑微。 “寒绯。” “何事？” 姜寒绯在搜罗能够与陶玉燕聊起来话的话题，她不想继续谈论从前的陶玉燕是怀着怎样的理想，这恐怕会给陶玉燕带来更多不高兴的情干。 陶玉燕给姜寒绯的感觉是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鸟，不得自由。她的头低垂着，眼皮向上挑起悄悄打量姜寒绯的面色变化。 “我曾看不起你，也曾嫉妒你。” 姜寒绯疑惑地望向陶玉燕，不知道陶玉燕为什么会说这些话。难道是因为她太容易满足于现状，所以陶玉燕才看不起她？ 她在回想自己是不是太懒散了，家人会不会也因此觉得她太差劲。 姜寒绯开始担忧自己会不会被父母兄姐讨厌。 “若我没有得到祖父和父亲的同意便与你去县城，恐怕会引起他们的不满。”陶玉燕的头越低越下，最后她面朝着姜寒绯站立，朝阳的光没有照亮她的脸。 “谢谢你愿意带我一同离开。我……” 姜寒绯直面升起来的阳光，光线虽然并不强烈，直接照在她眼睛里，让她的眼睛下意识闭上。 她整个人都被光照亮。 陶玉燕逆光而站，光线被背后挡住，面容模糊。 姜寒绯比陶玉燕高出一个头，她垂下脑袋向陶玉燕走近。“玉燕你太狡猾了，不能只有我一个人睁不开眼睛呀。” 她扭转陶玉燕的身体，两个人向着太阳升起的方向努力睁开眼睛。 “我一定会努力让你的理想成真。”姜寒绯向陶玉燕温柔一笑，手搭在对方的肩膀上，笑着说道，“为了不被你看不起，也为了想要走出去的所有人……” “如果能走出去，我想去姑姑那。”陶玉燕的眼睛流下两滴眼泪，她犹豫着把手放在姜寒绯的手背上说道：“姑姑所在的县城有一个绣坊，还有一间京城书坊的分店……” 姜寒绯安静倾听陶玉燕说话。陶玉燕不愿意告诉姜寒绯身上的伤从何而来。姜寒绯也不好多次逼问对方。 她看着陶玉燕诉说来日的打算，眼前仿若出现小时候的她与陶玉燕面向田野盛放的蒲公英许愿的场景。 蒲公英随风飘荡，在风的助力下向着遥远的地方飞去。 姜寒绯等陶玉燕把说完，她说道：“好。等你去县城姑姑家，定要写信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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