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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19真可爱 螃蟹和葡萄(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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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指腹在钟弥脸上那红痕处停着, 瞧着她,拇指从她眼下一划。

“脸红了。”

钟弥偏头躲开“睡觉睡的。”

他弯起唇,什么也不揭穿。那种近距离看人的模样, 仿佛将人架到火上烤,叫人无法坐以待毙, 又叫人在这种无法坐以待毙中, 稍有举措,便错漏百出。

钟弥将目光迎上去“你对人都这么好吗请人吃饭, 让人住你的房间。”

他露出一种苦恼神情问“我之前是不是那儿做得不好, 惹着你了”

“没啊, 干嘛这么问”

钟弥也困惑。

只是他的不解, 可能更偏向于猎人的无害伪装, 而钟弥的困惑却如栽进陷阱的小鹿,实打实是突如其来,一头雾水。

他握住钟弥一只手, 说“我在想,我是不是得罪我们弥弥了怎么总把我往很坏的地方想”

原来是以退为进的控诉。

钟弥也装单纯无知问他“那你是很好的吗”

这种幼稚的小女生问题, 一旦想绕弯子回答, 搪塞起来有千百种方式。

再难听的话,花前月下都有不难听的, 水袖似的,舞得缱绻,一摊开, 不过是张换了说辞的免责声明。

她都知道的。

可沈弗峥捏了捏她手心说“对别人, 不好讲,对你,总不会太坏。”

明明能把话说得顺耳悦心, 他偏不,一时不晓得该怨他吝啬,还是赞他坦诚。

“总不会太坏是什么意思啊你不能对我好吗”

“能啊。”

他笑起来,不散漫,眼神反而更聚焦。

有种冷淡却灼人的意味。

“可弥弥,我对你也不够了解,我不知道你想要的是哪种好,我也不知道那种好我能不能给得了,就像你之前说的,我并不能回答你所有的问题一样。”

这话是钟弥说的,由他之口再复述,像验证,一种说不上好的验证。男女之情里,越是决绝的否定,往往越期待推翻,就像争吵中抛出“你根本不爱我”的人,没有一个是希望对方回答“对,我不爱”的。

钟弥的恋爱经验不多,她曾以为自己反感这些口不由心的试探和猜测。

可真的遇上半点糖衣炮弹也不给的回答,居然也会惦记甜言蜜语的好。

“不会太坏的意思是”

“弥弥,我可以给你,我能拿出来的最大的诚意。”

因为不知道界限在哪里,气球被吹大后,每添一口气,易爆的风险都会高一分。

越想越烦。

此时此刻,她不太清醒的脑子,反感再添负荷,钟弥也不愿去细想这个“最大的诚意”是什么。

这个由黄昏睡入的夜晚,太像玻璃杯里晃动的一道酒液,流光溢彩,晕晕眩眩,及时行乐教人微醺时不要思考。

太浪费。

人嘛,该醉的时候醉一醉,没什么大不了的。

钟弥没说话,成全了几分钟前自己的心底渴望,将自己当一块错位的拼图,嵌入沈弗峥怀里。

她双臂环过他肩膀,侧脸一半贴他稍硬的衬衣领,领一半贴着他脖颈皮肤,交换私密至极的体温,也闻到比想象中更深刻温暖的荷尔蒙气息,浅淡烟味混着清冷木香。

之前在州市酒店露台“狐假虎威”被他揽进怀里那次,钟弥闻过,但人是情绪动物,此一时彼一时,心境不一样了,就什么都不一样了。

钟弥闭上眼睛,放空思绪,完完全全享受这如愿一刻。

她非常喜欢这样的自己,肯放下瞻前顾后,想做什么就去做。

此刻沈弗峥的想法或许也与她一致。

喜欢这样的钟弥。

手臂环过她后背,她比他所以为的还要单薄一些,像只收拢尖刺又露出软软肚皮的小刺猬,此刻安安静静,又鲜活有温度。

感受到她小幅度的蹭动,下颌耳根被她头发蹭得有些痒,沈弗峥在她后颈抚拍了两下。

“很累”

钟弥睁开眼,嗯了一声,拖着疲音说“但你不要问我为什么。”

他天真发言“为什么呢”

没想到这种八风不动的人,故意使坏居然有一股少年气的顽劣。

钟弥直起腰,不禁笑着在他肩上捶了一拳“你这个人真的很没意思唉”

沈弗峥手掌扣在她那只打人的小拳头上,轻轻掀一下嘴角“原来我没意思你才肯笑。”

钟弥闻声一怔,忽然脑子回顾,好像从今天那顿中饭开始,她就把忧心忡忡摆在脸上。

他不可能没瞧见。

可他一句不提,现在还变着法儿来哄她。

她脸上那点笑弧收起来,那种愁云散开的开心却像印进了心里一样,手还搭在他肩上,钟弥喊他一声。

“沈弗峥。”

“嗯”

她抿抿嘴说“没什么,突然想喊你。我饿了。”

他先起身,继而拉她从沙发上起来“带你去吃饭,你要先洗下脸吗”

听到后一句,钟弥立马警铃大作捧住自己两侧脸颊,偶像包袱颇重“我现在看着很乱吗”

她已经开始摸眼皮,担心自己是不是睡肿眼睛。

沈弗峥招手,要她靠近来帮她看。

两步迈到他跟前,钟弥才反应过来,并不需要他这份体贴,只会叫自己尴尬。

沈弗峥并没有体贴,低首凑近看。

过近的距离,叫心跳体会到无形压迫,钟弥梗着修长脖颈,口舌一阵阵发干“你近视吗要凑这么近看”

他又被她直率的话逗笑,没忍住捧着她的脸揉了揉,钟弥佯装不乐意地扭着说“干嘛呀,过分了吧。”

“我们弥弥是真的可爱。”

那种高兴几乎从眉眼神情里溢出来,钟弥第一次看见这样的沈弗峥,就像天上的月映到水里,虽仍是虚的,但忽然离她很近了。

虽然捞不着,但好像可以伸手去碰一碰了。

他的高兴由她而生。

这月为她而来。

钟弥说“真的吗很少有人夸我可爱。”

“很少”

沈弗峥半是疑惑,钟弥的眉梢却悄然舒展开,明媚无畏,有慧黠的灵气。

“对啊,很少,因为我太漂亮了。”

能在她身上落地生根的溢美之词太多太多,泛泛而守中的可爱形容,排不上号。

“嗯。”沈弗峥看着她,颔首认同,“是太漂亮了。”

坐电梯上行,直达酒店顶楼的餐厅。

高层临窗位置,市中心的夜景如霾蓝调里撒一把星火,霓虹烧金粉,灯海勾车河。

浮华处,连灯光都显得争奇斗艳。

九十月正是吃蟹的好时候,季节菜单随手一翻,两页都是肉肥膏黄的螃蟹,一道清蒸,一道避风塘。

“没有海鲜过敏吧”

钟弥摇摇头。

吃螃蟹适合配清爽的白葡萄酒,点酒的时候,沈弗峥叫人把下午存在这儿那瓶酒拿出来。

通常白葡萄酒不需要醒,稍稍冰镇即可饮用。

服务生很快将冰桶和酒送过来。

那瓶子钟弥还隐隐有印象

心弦一鸣,钟弥脑海自动浮现彭东新从女经理手里接过一瓶酒,放桌上献殷勤的样子。当时远远看,也听不到声音,她不能确定是给谁的。

钟弥托着腮,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自然地好奇“你不是说下午要见几个朋友谈事吗怎么还存了酒啊,旁先生送给你的吗”

沈弗峥转回视线说“别人送旁巍的,说是很多女孩子喜欢喝这种起泡的白葡萄酒,我说巧了,我这儿有个女孩子,旁巍就送我了。”

那就是彭东新和沈弗峥不熟,最多是认识,毕竟圈子就这么点大。

可能彭东新和旁巍关系不一般。

钟弥继续问“你们这个年纪的人来往,关系好的话,很喜欢送酒吗”

她这时的好奇心超出了沈弗峥对她的认知范围,但夜色气氛都这样好,她两手托腮睁着漂亮眼睛的样子,又不施粉黛,满是小女生的天真烂漫。

沈弗峥没往其他地方想,手贴瓶身上感受,怕太凉,随即就拿出来,倾身给钟弥倒“喝一点点”

钟弥点头,说好,心却悄悄悬着一部分,如果他略过她刚刚的问题,她再问,会显得太刻意吧

她正这么想着,对面的人放下酒瓶,坐下来好整以暇朝她看来“刚刚你说什么”

钟弥唇刚动,还没发出声音。

沈弗峥先笑,“我这个年纪的人我是什么年纪的人”

他的故意为难叫钟弥脸颊微微发烫。

她怀疑是刚刚那口葡萄酒下腹,立即起了反应。

“你自己几岁你不知道吗”

“三十岁怎么了很老了吗跟你有代沟”

钟弥抿着一口酒,摇摇头。

他问了三个问题,她这无声的动作也不指明在否定哪个问题,又或者都否定。

“我还要再喝一点。”

钟弥把杯子推过去,等沈弗峥动作。

浅淡的琥珀黄,暖光下,似晶莹流淌的黄金,散开发酵的甜香气,的确当得起旁巍说很多女孩子喜欢。

好像女孩子们天然地喜欢这些轻盈甜蜜,带着梦幻色彩的东西。

钟弥晃晃酒杯,稚气地睁大眼,观察细小的气泡一颗颗破裂。

所以

粉红税从天而降,像镰刀一样从女性身上收割暴利。

乖女爱坏男,白纸一样的姑娘最适合演青春疼痛电影。

很好很好的时候,就会好得像在透支未来。

这种居安思危叫人不开心。

钟弥主动展开话题,就由手里这一杯酒开始,她问沈弗峥“你知不知道,螃蟹不可以和葡萄一起吃”

“知道,螃蟹和葡萄一起食用,容易腹痛不消化,葡萄含酸,柿子和山楂也不能跟螃蟹一起吃,怎么了呢你误食过”

钟弥摇摇头,一手托腮慢慢咽酒,另一手轻晃空空的杯子“那为什么吃螃蟹可以喝葡萄酒”

谁能想到这家五星级的餐厅,夜景最佳的临窗位置,正在进行一场科普问答。

“葡萄酒能杀菌去腥,配海鲜不容易食物中毒,白葡萄酒清爽,也比红酒杀菌作用更好,跟海鲜是绝配。”

他耐心回答,又问“这有什么关系吗”

“有啊,”钟弥点头,这回她自己起身去拿酒来倒,仰脖喝下一口,弯起嘴角道,“这说明”

“两种不适合放在一起的东西,如果有一天适合放在一起了,一定是其中一种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这是绝配的代价”

沈弗峥看着她脸上盈起的笑容,觉得她是不是已经有醉意了,这时候清蒸螃蟹随另一道时蔬一并送上来,他适时提醒“不要喝太快了,你酒量不好,容易醉。”

钟弥故意笑着“我喝醉了不好吗”

他不痛不痒把问题抛回来,纵容着,好像全听她的意思“你希望我怎么回答”

“说实话就好了。”

“实话就是那先别醉。”

钟弥噗嗤一声笑“你这个人看着很好讲话,但其实”

内心的感受不好形容。

她觉得这人身上有一股不动声色的强势,表面从容,不计较,内里却掌控欲十足,进入他的地盘,就得按他的行事风格来走,如果不能,就会被淘汰出局。

这是渡河小卒的起始规则。

身边都是肯听调遣的人,这样的人,何必有厉色

自然看着很好讲话。

“但其实怎么”

他身后是遥远的灯火夜景,梦幻璀璨,不切实际,衬得他近在咫尺,触手可及,好似是唯一能把握的真实。

钟弥看着他,好半天说出一句,“也不是很好讲话。”

沈弗峥抬下颌提示她“吃蟹,趁热吃,凉了会有点腥。”

钟弥敛下目光看,长长的竹编盘,斜放四只橙黄的大闸蟹,视线一挑,她对沈弗峥说“那我也跟你说实话吧,其实我不会吃螃蟹。”

“不喜欢”

“不知道喜不喜欢,反正不会剥。”

钟弥跟他讲自己小时候的一桩事。

太小,也不记得是不是第一次吃蟹了,反正是她记忆里的第一次。

好像是哪年的中秋节。

不少亲戚来家里吃饭,那会儿才多大,剥个螃蟹都费力,她就捧着胡啃,咬到蟹腮,觉得不好吃想扔到碗里。

表姨瞧见,先说她一个小姑娘怎么吃相这么不斯文,死活把她拽到小桌子旁,然后颇得意地讲给一屋子人听,叫她学学表姐,教她先剥哪里再除去哪里,得像表姐那样规规矩矩坐着,有个淑女的样子。

她不想学任何人。

日后桌上有蟹便说有点过敏,吃了皮肤痒。

其实没有过敏,只是不喜欢,又不想听人来劝。

索性把话说绝。

听她说话时,沈弗峥已经净了手,慢条斯理拆解螃蟹,壳放碟里,肉和黄剥进小碗,抽空看她一眼,评价说“年纪不大,脾气倒是挺大的。”

钟弥夹茶树菇放到自己碗里,也不否认“你才知道啊。”

好似劝人早认清。

“小姑娘脾气大一点,有时候也不是坏事。”几只蟹腿剥干净,他端起小碗,微微起身靠近过来,放在钟弥手边。

“吃吧。”

虽然他剥蟹的时候,就有过猜想,但猜想被他的行动证实,钟弥还是顿了下。

好歹这是第一个给她剥螃蟹的人。

还是个男人。

沈弗峥察觉她的怔然,坐回原位,用湿毛巾简单揩着修长的手说“不是不过敏么这个季节蟹应该挺不错的。”

钟弥捧起小碗,这只拆解完毕的蟹,袒露的是一只蟹的全部。

却也代表着沈弗峥愿意袒露的一部分。

他肯为她做到这步。

于是,钟弥便心安理得享用,吃到第三只,他还在剥。

吃得总比剥得快,钟弥也不嫌腥,手上开开合合折一根细长的螃蟹腿玩。

她有点好奇,按他中午空腹吃辣都说伤胃的养生论调,这会儿不应该说螃蟹寒性太重,吃太多,伤健康吗

沈弗峥听了她的问题,露出淡淡一个笑。

“我没那么追求健康,你真拿我当老年人了我烟酒都嗜,大概率也不会戒掉了。”

“你好像很少抽烟,我以为你没什么烟瘾。”

“社交场合喝酒很难免,除了酒,其他会让人上瘾的嗜好,我不喜欢让人知道。”

抽烟也喜欢独处的时候抽。

钟弥还在想他话里的意思。

他将第四只蟹给她“我大学时参加过一场辩论清醒地屈服于算不算一种失控。”

“你是正方还是反方”

“正方。”

屈服于是一种失控。

所谓清醒,只能说这种失控已经很严重了。

“赢了吗”

“赢了。”

钟弥点头,一副意料之中的样子。

人是一种另类的铭器,过往种种皆有迹可循。

有些人,从不上赶着冒头掐尖,看着像是被动于顺风顺水,可偏偏好命,一生都少有败绩。

这种人往往也情感淡薄。

因为什么都有,所以什么都不爱。

钟弥忽然有点懂了,他之前说的“最大的诚意”。

沈弗峥问她“还吃吗”

一碟四只,都进了她肚子里。

“还可以吃吗”

闻声,沈弗峥抬手招来服务生,又要了一份清蒸蟹。

钟弥有点不好意思,一个是需要人家剥,另一个是

“会不会吃太多了。”

她正后悔,打算说不用再上了,连说辞都想好,搬他刚刚的话,说人不能屈服于,食欲也是欲。

沈弗峥先开了口,他说“不算多。”

“补给你小时候的。”

这句话具有怎样的魔力

叫钟弥立马想起六七岁对着螃蟹束手无策的自己,那老旧画面里,没有大嗓门喋喋不休的表姨,没有绷直腰板作淑女楷模的表姐,忽然新出一块来

小小的她齐刘海细软,穿蓬蓬的裙子,安静乖巧趴桌上玩布娃娃,桌边是隔着遥远年月,替她剥螃蟹的沈弗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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