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门,欣姐儿就见愁眉不展的舅舅杨虎,凝眉温声宽慰着杨氏。
“你心放宽些,新来的县令事个好的……”
涵姐儿到底是孩子心性,一见有个能主事的大人就直冲到杨虎怀里,先是压抑,立刻又变成长嚎失声痛哭,哭声中夹着着无尽的悲伤与愤怒。
杨虎轻拍着涵姐儿,柔声道:“没事了,有舅舅呢。”
他平日住在县城开的饭馆里,这两日给人做木件不住家,消息送到妻子那再告知他,就比别人晚了些。
一得道消息就往这边赶,他气梁二不知轻重,不管不顾地丢下这么大一家子。
但当从杨氏口中知道原委之后,他也恨不得将那帮混账千刀万剐了。
有了杨虎,他便领着几个孩子去了村长家。
杨虎态度谦和真挚的求助,刘村长面如沉水地吸着旱烟,“这事我去求求主薄,本就是我管辖治理不严,才害了你们一大家子,你们东西拿回去。”
欣姐儿见刘村长未有任何推脱之词,诚心相帮,不由的鼻子一酸,恭恭敬敬地给行了个礼。
涵姐儿,佑哥儿也跟着她一道行了个礼。
现在一家人不知何时已隐隐以欣姐儿为主心骨。
“村长爷爷的大恩大德,欣姐儿没齿难忘,不管事成不成我都会记得这份恩情。”欣姐儿含泪道。
一旁的刘奶奶看着她们也红了眼,此时也簌簌落泪。
嘴中呢喃着:“作孽哦,真是作孽哦。”手中拐杖一下一下地撞击着地面。
村长板着脸让他们把东西拿回去。
欣姐儿倔强地把东西留在了刘家。
三十两银子对于普通百姓的确是笔巨财,可相对于村长将她保下,肯为爹出面,肯动员村里的人写联名保涵,真的就不值一提了。
……
欣姐儿摩挲着手上地联名保涵,主薄给她求得一个机会,明天她得去趟县衙。
她这几日上县城咨询过状师行,强辱他人妻女者,受三十棍,流放边城二十年,四代之内不可科举入士。
而伤人严重者,自首,赔付医药费用,流放边城十年,若有特殊情节可酌情处理。
梁二是因为女儿受辱,又有联名保涵,最多只需交赎金五千两即可。
家里也就刚卖的药材钱是一笔大收入,往日里都是百十文的攒,如今经过这一遭更是花了大半,只结余九十八两银子。
即使舅舅把所有积蓄一百二十两送来,那也是杯水车薪。
实在无法她只好与村长言明,之前答应售于村里的手艺只能作罢。
等了片刻,一十七八岁的小侍领着欣姐儿来到后院。
“二爷,梁姑娘到了。”江文束手垂首恭敬地立在一旁。
欣姐儿见男子双手交握与后,背影欣长,立于亭中。
“民女梁欣,见过大人。”
上官煦转身看向欣姐儿,六七岁的女孩,梳着简单的双丫髻,俯首贴地。
“起来吧。”他坐于椅凳上,作闲适状。
欣姐儿起身,目光蜻蜓点水扫了一眼上官煦,微微一愣。
没想到他们的县令这么年轻俊朗,一袭青衣,晨阳柔光撒在他的衣袍角,显得格外风流倜傥。
“张主薄说你要见我?”上官煦右手食指无规律地敲打着桌面。
“是,小民想为父请愿,求大人赦免之。”欣姐儿跪地叩首。
“起来,好好说话。”上官煦好看的剑眉拢起,他并不喜下民行叩拜这一套。
来这远京之地,一来是躲避父母的催亲,二来也想为所管辖的百姓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你父,梁二之事我已知,但不管他怎么样都是伤人了,律法有律法的规定。”
“大人,为父是为了护妻小,明福此人在村里长有作奸犯科之举,各相邻也深受其害,我父平日助人为乐,与人善交,从未害过别人。我这有村里百户人的联名保涵。”欣姐儿将联名保涵高举头顶承上去。
“我知我父伤人触犯律法,但我启国律法附涵中有道‘因妻女受人侵扰伤人者可从轻发落,若伤者为恶霸则无罪,但需交相应罚金以示惩戒,罚金最高不得高于五千两,最低不得低于三百两。”
欣姐儿手心发汗,来时是做了最坏的打算,想要跟县令商谈把嫁接之术买与官府来抵免这五千两。
与治下政绩相比,一个囚犯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她观上官煦,暗觉此人应不是为虎作伥、贪得无厌之辈,心中多了几分成算。
上官煦眉一挑,有些诧异于欣姐儿对律法的熟知。
张主薄说欣姐儿要见他,他还当是个及笄之女,可没想却是个小女娃。
再听她此翻言论,更是为之一震。想想她那幼妹都十来岁了,每天也只知参加茶会,与姐妹谈论首饰,那有独当一面的魄力。
“不错,小小年纪便熟知我大启律法,那你可将赎金准备好。”上官煦淡笑着饮了一口茶,饶有兴致地看着欣姐儿。
他知道欣姐儿家并不富足,温饱不成问题,可再多的就没有了。
“那敢问大人打算开处多少罚金?”欣姐儿扬着下巴,不卑不亢道。
她能察觉出县令对自己有着上位者的揶揄,清明之官都好风骨,她不能用谄媚软面那一套。
“三百两。”上官煦对上欣姐儿的视线,见她神色坚毅,到嘴的三千两生生被卡住。
不是他要为难梁二,实在是梁二青天白日下捅人,又剁人半臂,所带来的负面影响太大。
可他却不知,也是因为他一时的心软,让他博得了欣姐儿的好感,才得以在之后的日子里成为大发明家,名留千古。
欣姐儿怔怔地看着他,有些茫然,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想过少,但也没想过这么少。
“从轻发落”以及“三百至五千两”可全凭县令的主观意识来定。
心道:“果然是好官。”
不过她也不打算改变计划,以前是没机会见上县令,现在见上了,卖给他更有赚头。
“我祖上有一门嫁接之术,能将果质好的母树的特性移到子树上,而且会大幅度缩短果树的结果期,我想把这嫁接之术卖给大人,不知大人可有意?”
上官煦不动声色地听着,心中思忖是否该答应欣姐儿。
若是答应,这逼得人把祖上手艺卖出,好像有些不太厚道。
可不答应,说不定还真是一门好手艺,能造福百姓。
他心中暗叹:“待会多给些银子就好。”
欣姐儿心中忐忑,见上官煦且笑不语,心里不免有些焦急,急急道:“
如果大人不相信,我家林地上有嫁接结果的树,大人可派人去查看。”
“且,此术不止可用于一种果树,只要是同科树种基本都可。”欣姐儿顿了顿补充道。
“哦,那你说说有哪些?”
“苹果、梨、枇杷、山桃……”欣姐儿一口气说了十来种,并展开说明每种的简单操作之法及注意事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