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出,你还能这么关心他……的继承权啊?”沈君远眼中分明带着嘲讽,歪着脑袋作出一副天真状问她。
当然,这个问题他也并不想要她的回答。
叶诗诗抿着嘴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暴躁:“你怎样误会我,现在也不重要了,我只是想知道君默的情况。”说到这里她心中一苦,以前她和沈爸爸沈妈妈是亲如一家的,如今却连话都搭不上。
“你之前说家主要取消他的继承权,那君默如果去京城,主家会好好照顾他么。”叶诗诗想到沈君默可能遭遇的窘境,声音低了下来。
沈君远有些奇怪地看着她,似乎没有想到她真的会担心自己的哥哥,眨了眨眼,嗤笑一声:“少装好人了,你是还想着你们之前的婚约,怕他没了继承权,你嫁过来什么都得不到吧?”
“不过,”沈君远话锋一转,“你和权枭这么不清不楚,等哥哥醒了,还会不会要你也两说呢。只怕最后,沈家、权家,叶小姐会竹篮打水一场空哦……”
沈君远嘴角带着幸灾乐祸的笑,不再理会气得发抖的叶诗诗,挥挥手转身往外走:“叶小姐倒是提醒了我,沈家还有些事要处理,你听到不方便。给你一个礼拜,一个礼拜后,我要你老老实实去伺候我哥哥。”
他大步离开病房,咣当一声甩上门,丝毫不顾及医院中要安静以免打扰到病人静养的规定。
这一声也咣地震在叶诗诗心里。
沈君远什么都不透露,但这就让叶诗诗更加担心了。沈君远明明如此明显的厌恶她,巴不得沈君默与她一丝关系都无,如今却强硬地要求她去照顾沈君默。是沈君默是真的快醒了,还是沈家那边的情况不妙,他趁
着在权城,想死马当活马医刺激沈君默看他的反应呢?
与人口简单的权家不同,沈家是传承了几百年的大家族,讲究枝繁叶茂,家族内人员庞杂,光是君这一辈的男性,就有不下三十名,同时为了保证家族的统一不分裂,家主那一支是掌握了全族绝大部分财富和权利的。这种情况下,派系斗争一直非常残酷。
虽然沈君默没有与她说过,但叶诗诗知道,他是付出了巨大的努力才能成为下一代家主的候选人之一。这样,当初不知道多少本家的人对他忌恨,如今这种情况他回到京城,如果家主不再特意护着的话,不知道会遭怎样的罪,说不好有人会使手段,让他永远也醒不过来。
不管怎样,如果她能对沈君默苏醒有帮助的话,她都应该去做。
可是想到今天下午风尘仆仆赶过来、还给她倒水盛汤的权枭,叶诗诗看着床头的杯子,心中一团乱麻。闭上眼的时候都还皱着眉头。
这一晚,睡不好觉的远不止叶诗诗一个。
从雷震自杀之后,除了当时的哭喊,雷明一直呆呆的,时不时发出小动物一般的抽泣。警局里大部分人都派出去了,留下的人员本就不多,叶诗诗这边出事之后更是忙的鸡飞狗跳。雷明只有雷震一个监护人,雷震在权市又是孤身一个,神神秘秘的连个朋友也没有,让雷明一直待在警局里又不合适,本来是安排局里成家有孩子的女警先带他回家的,但他不愿意。
最后还是王队出主意联系了耀荣幼儿园的老师,找到他好朋友王浩然的联系方式,由王浩然的家长暂时带他回去。
雷明再少年老成,再教养良好,突然失去了亲人,整个人都看起来消沉了
。阴着脸不说话,到后来王浩然都不敢跟他说话了。
王浩然壮着胆子,还是跟妈妈说了晚上他和雷明一起睡。
关灯之后,雷明才突然一把抱住王浩然,埋在他颈窝哭了起来:“呜呜,我又没有爸爸了。”
王浩然心里一松,然后感觉酸酸的,伸出自己并不强壮的手臂抱住雷明,拍拍他的背,笨拙地安慰他。
他没有注意到雷明那个“又”字,得而复失,让人最为心碎。
权家别墅,权枭就没有告诉朵朵叶诗诗经历的凶险。
“爹地,妈咪什么时候能回来啊。”朵朵问了第四次同样的问题,皱着小脸,手里还一下一下地摸着兔子的毛。
小哭包是心思最简单的,它的人生除了吃和睡就是玩,因为朵朵的喜欢,在这个别墅里可以说混的如鱼得水,早就不用住笼子里了,现在都跟朵朵睡一张床。
权枭心里叹口气,放下手中的故事书:“爹地不是说了,妈咪生病在医院,明天就能回来了。朵朵和爹地一起去接妈咪,好不好?”
他知道朵朵接受了叶诗诗,但没有想到她们的感情这样好。
也许是,叶诗诗的血液也流淌在她身体中的关系?
“可是朵朵生病,就不用去医院的啊。”朵朵仰着小脸,用期待的眼神看着他:“让孙医生在家里看病病,不是一样的吗?爹地,你去把妈咪接回来吧。”
权枭脸一板:“这么晚,你妈咪都睡了,吵醒对身体不好。朵朵也快睡吧,明天一早爹地就带你去。”
“哦。”朵朵本来还想说什么,看权枭脸色不好,委委屈屈地闭上嘴,小手泄愤似的戳了戳小哭包的肥屁股,小哭包抖了一下,后腿一蹬挪远了点儿。
看着朵朵闭上眼
,权枭才离开她的卧房。然后,他在路过叶诗诗卧室房门的时候停了一会儿。
他伸出手抚上门把,却又松开了。
最开始是他自己住,后来有了朵朵,这些年他从没有觉得这座别墅太大太空旷,现在只是少了一个人而已,权枭就觉得缺了点什么,仿佛空出来一大块。
“少爷,”管家发现了他,走过来低声询问,脸上带着关切的表情,“夫人她……”
权枭回过神:“没事。明天上午我就接她回来。”
“哎!”管家眼睛眯起来,心中一块石头落地,看少爷对夫人就是很上心的嘛,他想了想,“那明天中午让厨房好好准备,早点要准备出一份给夫人送去吗?”
权枭点点头,“让小黑,不,我一起带过去。”
打发走管家,权枭缓步回到书房,锁上门,自己一个人静静地坐在办公椅中。
书房没有开灯,月牙也没有多少光亮,一片黑暗里权枭看着不知名的地方出神。他第一次慎重思考一个问题:叶诗诗对他而言,到底意味着什么。
一个可有可无的替代品?朵朵的救命关键?
叶诗诗的定位,决定了他应当怎样对待。权枭也一直认为自己对叶诗诗的方式,是最正确的。然而,如果只是上面说的这样,为什么在听到她可能丧命的消息时,大脑都停止了运转,而知道她只是受伤的时候,居然会有那样庆幸的心情。
她所带给他的酸涩、欣喜、惊慌、温暖、兴奋……是他人生中不曾经历过的。这是一道他没有学过解法的题。
权枭,这个在商界让人闻风丧胆,似乎算无遗策无所不能的传奇,此时,在这静谧的夜里,眼中透着茫然。
……
且不论这一夜他想清楚
与否,第二天的太阳按时从东方层叠的云彩中升起,朝霞映红了半个天空。
这一天是周六,原本答应朵朵的全家野餐,怕是要泡汤了。
权枭歉意地看着自己乖巧的女儿,沉默着吃完了早饭。
“爹地,去接妈咪吗?”朵朵擦干净嘴巴,乖乖坐在凳子上看他,“我们快走吧,妈咪一定想死朵朵了。”
“嗯。”权枭起身,带着朵朵一起出门。
他心里却忽然冒出一个问题,如果一段时间见不到,叶诗诗会想念他吗?
不同于朵朵的笃定,他对此毫无信心。
路上接到林凡晨的电话,他在那头问:“枭爷,和警局宣传口已经谈妥,媒体那边也打了招呼,经过咱们集团外宣部的测算这次的事情对项目开发很有好处,按您的意思已经加班工作了,但是有个事还需要请示您……”
说到这儿林凡晨咽了下口水:“宣传中,可以提到夫人吗?”
“不。”权枭在大脑运转之前,就已经下达了指令:“报道中不要出现夫人。”
不想让别人看到她。
权枭恍了下神,表情严肃起来:“警局那边怎么回事,还有,雷震是什么情况,查清楚。”
明明已经特意说过,危险的任务不要让叶诗诗参与。警局那边照理说不会不给他面子,是有别人作怪,还是这个雷震身上有别人不知道的秘密?
联想到耀荣幼儿园附近的那个项目,还有国土局的李局长,权枭眼神一凌,对着话筒冷冷地说:“还有,别忘了沈家那边。”
伤了他的人,这笔账不可能不算。
“是!”叶凡晨在电话那头冷汗都下来了,这件事,牵扯会这么多吗?
然而此时他们还不知道,这件事牵扯的,比他们想象的还要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