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家没有凌晨过生日的习惯,所以当凌晨到来时,乔溢正睡得昏天暗地。
手机振动把她震得头皮发麻,她睡眼惺忪打开手机。
胡帆帆:生日快乐我的宝贝儿…爱你么么哒!
孔乐之:我被胡帆帆一个电话打醒,祝乔女侠生日快乐,红包奉上…
岳星潜:生日快乐,第二个礼物在你窗户前。
啥?
乔溢瞬时清醒,打开灯,鞋子都没穿就跑到窗户前拉开了窗帘。
一根红色的丝带系着小小的礼品袋在窗户前轻轻晃悠。
乔溢爬上书桌,打开窗户,寒意把她冻了个哆嗦。她实在没有勇气探出头往上看岳星潜在不在,只能解开袋子迅速把礼物拿了进来,关窗拉窗帘上床一气呵成。
这可真是别出心裁了,直接给她从楼上吊在窗户口。
这要是风再大点,不得吹下去。
乔溢打开包装袋,一个小小的方形盒子映入眼帘。
我靠,不会是戒指吧?
这个想法过于荒谬,乔溢都替自己尴尬。
黑丝绒的小盒子打开,那是一条小小的项链。
金的。乔溢的第一反应。
毕竟他家条件真的不错,他勉强也算是个土豪。
坠子是个啥?
乔溢拿起链子上的吊坠仔细端详,这才发现那是一支毛笔。
乔溢呆呆举着项链看了半晌,脑子里嗡嗡响。
她觉得她最近太容易被岳星潜动摇情绪。比如此刻,她又被感动得乱七八糟。
那些有的没的,又开始在心里没头没脑胡乱碰撞。
她带着雀跃,焦虑,迷茫和纠结沉沉睡去。
每一年的生日,乔溢几乎都在家度过,她的生日临近除夕,要么他们去了乡镇的老家,要么镇子上的奶奶来城里。
所以这一天,在和许久不见的奶奶聊天作伴中,悄然过去了。
直到除夕这一天,她也就和岳星潜在小区里楼道间遇见了一次。
新的一年就这样在万家灯火通明,炮竹声声炸响中来临了。
县城里没有什么走亲戚的习惯,更何况乔家在浮城也没有什么直系亲属。
因此大年初二,乔溢便留在家陪奶奶,乔爸乔妈开车去乡下给外婆家拜年去了。
以前她都是会跟着一起的,但今年奶奶在她只好在家做个贴心棉袄。
老年人闲不住,这才刚刚吃过午饭,奶奶就去了小区的老年人活动中心看热闹。
乔溢想了想,给岳星潜发了个信息:电影还看吗?想看哪个?我一向说话算话的。
这一次岳星潜并没有及时回复。
直到乔溢心不在焉做了会作业又看了会电视,时间就来到了下午三点。奶奶已经回家休息了。
为什么不回信息?
要不要上楼看看?
乔溢正胡思乱想,手机忽然响起,来电人恰是岳星潜。
“小乔,过年好。”
岳星潜的声音有些疲倦,听得乔溢心里一紧。
“怎么还打电话了?”岳星潜一向是能发信息就发信息。
“我这边有些事,打电话说的清楚点。”手机那边的背景音略略有些嘈杂。
他接着说:“对不起小乔,电影看不成了。我不在家,你如果很无聊,就问问胡帆帆他们有没有空?”
不在家?乔溢迅速捕捉到信息,“你是不在家,还是不在浮城?”
“我在B市。”
乔溢不由得惊讶,“你,你回去了?”
岳星潜怎么会好好回了B市?要知道他已经很多年没有回去了。除非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不然他绝不会再踏足那个地方。
“发生什么事了?”
岳星潜听到电话那头的女孩子声音中的紧张,他放柔了声音:“不用担心,是我爸住院了。外婆非要来看看,我只好陪着她。”
难怪这两天也没看到丁奶奶。
“那,你们没什么吧?”乔溢想问他和他的亲爸后妈。
“老人有点倔,看望了没事应该很快就回去了。”
“嗯,早点回啊。”
岳星潜听到她的叮嘱,忍不住弯了弯嘴角,他挂了电话,靠在医院的楼梯间,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
高跟鞋的清脆声响回荡在楼梯间,岳星潜睁开眼,平静望向年轻干练的红衣女人。
“如果不是他这次要手术,你是不会来的吧?”
“准确的说,如果不是你去麻烦我外婆,我是不会来的。”
女人精致的眉眼中闪过一丝悲哀,她远远站着看着岳星潜,并没有想走近的意思。她摸索着从手提包里拿出一包香烟,却发现岳星潜的身后正贴着禁止吸烟。
“孩子,有时候,人的眼睛看到的,并不一定是现实。”她认命收回香烟,“我想,你也许从来没有想去了解一些事情。”
“哦?”岳星潜讽刺地笑了,“我需要了解什么?是你和我妈情如姐妹,一起出去旅游遇到车祸。我妈没了,你还嫁给了她的丈夫吗?”
女人的脸瞬间苍白。
“还我爸说这辈子就爱我妈一个人,我妈才走了四年,他就忘记了他的承诺?”
女人的嘴唇抖得厉害。
岳星潜漂亮的眼中此刻冰寒一片,他带着恶意的声音如毒蛇一般缠绕在女人的耳际,“那你们百年好合就是了,为什么还要一直打扰一个多余的我呢?你们可以再生一个你们的爱情结晶,拥有你们三个人的家,为什么还要装出一副割舍不下的模样呢?秦潇阿姨?”
“我不会有孩子。”女人依旧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个微弱的笑容,她忽然坚定地看着冰冷的少年,重复了一遍:“我不会有孩子。”
岳星潜看着她,“所以呢?是你生不了,想要让继子给你养老?还是你心怀愧疚决定赎罪?”
秦潇默默望着他,她分明相貌精致锐利,周身气质自带气场。但在他面前,她终究是颓唐下来,转身离开。
岳星潜垂下眼,袖中的手已经紧握成拳。
他记起小时候妈妈带着年幼的他去和秦潇聚会的场景。
这个阿姨那么的神采飞扬与众不同,自带一股英气不凡。她处处帮妈妈打点得妥帖,望着他的眼神中也只有温柔喜爱。
那时候她抱着他,笑嘻嘻地逗他,“你就当我儿子好了,反正我又不要小孩。”
妈妈没好气地拍了她一巴掌,她就放肆地笑成了一团。
回家的路上,年幼的他悄悄对妈妈说:“我很喜欢秦潇阿姨。”
妈妈笑眯眯地摸着他的头,“妈妈也很喜欢秦潇阿姨。”
那么妈妈知道你背叛她了吗?
病房里,病床上的男人还没苏醒。
外婆一直坐在他身边,没有意识到岳星潜进了病房。
有时候,岳星潜会不解,外婆为什么要原谅这两个人?她似乎从来不怪他们,安静接受了一切。
但他,做不到。
岳星潜回到浮城,已经是初十。
乔溢万万没有想到,他这次去了这么久。
这些天,她心神不宁。
这也太久了,她奶奶都回了老家他竟然还没回来,难道他后妈把他扣留了?
所以直到岳星潜的信息传来,她才觉得神智归位。
“怎么这么久才回?”
“我外婆年纪大了,奔波劳累生病了,只好在那边多待几天,免得身体吃不消。”
“都没事吧?”乔溢这话问的小心翼翼。
“没事了。”
放下手机,乔溢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无法安定,她急切地想要上楼去看看他,看看他是不是真的还好。
看一下那张在脑子里晃了这么多天的脸有没有改变。
然后她突然就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恐慌。
她竟然已经对岳星潜挂念依赖到这种程度了吗?
他才离开了几天,她就像个上蹿下跳的猹,做什么事都魂不附体。
她根本没法解释她的失常和越界。
乔溢想起了她这段时间以来荒谬的自我欺骗。
什么自我警醒,自我安慰自我调节要保持距离,自我催眠是兄友妹恭。
下定的所有决心,推翻的所有臆测,都在粗暴地把她可笑的心意赤裸地摊开在空气中。
她对她的邻居哥哥,产生了非分之想。
单方面的那种。
下学期开学的日期十分不友好,正是元宵前一天。
所以当新年后的第一次班会开始时,大部分人还沉浸在过节气氛中难以自拔。
但徐阎罗是气氛终结者。
“下学期我想你们要想的第一件事,就是分科。”他反光的镜片遮住了严厉的眼睛。“你们需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胡帆帆很轻松,“我当然理科,我记性这么差,背书会死的。”
罗嘉妍犹豫片刻,“我文科吧,理综实在不行。”
韩络笑笑:“文。”
乔溢:“同上。”
胡帆帆哀嚎:“那岂不是我一个人孤军奋战?诶?也不算,好歹我还有孔乐之岳星潜两个盟友呢。”
这一届一共8个班,接近500个学生。文科班却只有两个,跟理科班完全不成比例。
“自古一中重理轻文,韩络你信不信老徐会疯狂挽留你?”胡帆帆问。
的确,何况韩络还是第一。
“那我去文科,老徐岂不是心里乐开花?”乔溢哀叹。
她看了一眼一脸自在的韩络,恳切道:“学委,要是咱俩能分在一个班就好了,您这么粗壮的大腿,我还想再抱一下。”
韩络好笑,“说得跟你什么时候抱过我大腿似的。文科班就两个班,百分之五十的几率,我们应该还是有很大机会江湖重逢的。”
罗嘉妍点头,“说不好我们仨都能在一个班。不过还早诶,这才刚开学。”
的确,至少现在还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下午课间休息时,罗嘉妍忽然转过头来,问乔溢和韩络,“你们知道孟望舒期末退了八十名吗?”
乔溢惊:“啊?她不是稳定前五吗?”
韩络也点了点头,“的确,她这次退步太多,听说他们班主任都见了家长。”
罗嘉妍看了一眼乔溢:“听说今天早上他爸妈一起来了学校,说是要给他们女儿换班级,免得被人分心影响成绩。”
这个人,显而易见指的是岳星潜。
乔溢顿时就愤怒起来,“她自己搞得轰轰烈烈人尽皆知,成绩退步还要怪别人?真是笑死人了。”
胡帆帆附和:“这口大锅扣的真是结实!”
罗嘉妍点点头,“的确是有点冤枉。”
显然,孟望舒爸妈的建议没能通过。
尽管孟望舒看上去又憔悴了不少,但她的确还在8班。
某个春寒未尽的午间,乔溢从食堂回来的路上,就瞥见了独来独往的孟望舒。
路边的树木尚未吐出新芽,略显萧索的树下,孟望舒怔怔望着操场发呆,这让她更添了几分寂寞芳菲的愁怨。
乔溢说不出这一刻的心情,她叹口气。余光一扫,又看到孔乐之从食堂另一侧的便利店走了出来。她正想叫住他,却发现他步履匆匆,面露焦急,拿着手机在不停地说着什么。
大概是有什么急事,算了。
回到教室,她问胡帆帆:“你寒假和孔乐之出去玩没?”
“没啊,孔乐之去了老家年后初五才回的。我家是一大家子亲戚聚会聚个没完,我每天忙得要死。又被抓去给我小姨的闺女补英语,你们谁能有我苦?”
乔溢投以同情的目光。
她一直想找个机会跟胡帆帆聊一聊最近关于岳星潜的困扰,但看了看胡帆帆一脸不识愁滋味的模样,又觉得这事不靠谱。
胡帆帆同学从小大大顺风顺水少有挫折,因此性格便格外天真简单。
在关于男女情愫的问题上,她一向是不开窍的。回想了下胡帆帆历来的倾慕者下场,她默默打消了念头。
少女心事像一棵被牢牢笼住的树,被压制在不能见光的密闭空间里喘息。
乔溢藏好这小小的秘密,投入了无边的书海。或许学海无涯,便无暇顾及其它。
乔溢开始自己骑车上学后,似乎一下子就和岳星潜的相处少了许多。
但这正是她需要的,只要靠近岳星潜,她的理智和感情就容易反复横跳。所以当下的现状,也算是一个冷静。
沉迷学习无法自拔的日子过得飞快,期中考试似乎突然就跳到了眼前。
各自出发去考场前,韩络鼓励地看着乔溢:“好好考,这次考试后要换位子,我争取继续和你同桌?”
乔溢噗嗤一笑:“谢谢大神赏脸,我不甚荣幸。”
快进考场前,乔溢看到了岳星潜。
他站在考场的走廊闭目养神,学生来来回回,他自岿然不动,似乎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影响到他。
“加油啊,岳星潜。”她无声地吐出几个字,进了自己的考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