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出斯琴南话中带着的寒意,祁骁无所谓的呵呵一笑。
他说:“你怎知今日就是本王的死期?”
“本王怎么还觉得,今日看起来像是你的绝命之日呢?”
似乎是觉得,祁骁在这时候还能说出这样的话极为可笑。
斯琴南微微抬手,朝着祁骁的方向指了指。
肉眼难以察觉现场发生了什么变化。
可站在人群之中的祁骁,却在瞬间就感觉自己的身上多了几道封锁的目光。
以祁骁的武术造诣,在单打独斗的情况下,能让他感觉有威胁的人极少。
能在人群中用目光锁定,并且还能让他心中震撼的人更是屈指可数。
少有的几个,祁骁也能说得上名号。
那几个人不可能与镇南王府作对,也不可能成为祁骁的敌人。
唯一说的通的,就是这些人并非是大褚人士。
祁骁心中通明,讥讽十足的勾了勾唇,语气甚至谈得上是漫不经心的。
“别人家的狗养不熟,你还真是完美印证了这句话的正确。”
明明是大长公主的血脉,按理也是大褚的皇族贵亲。
从出生起就享受着大褚的好处,骨子里却念着不知多少年对他都不闻不问的南疆旧部。
明知大褚与南疆血仇还引狼入室。
一时间,祁骁竟不知应当如何评价斯琴南的所作所为。
看似温文的斯琴南被祁骁的话瞬间激怒,眼中泛着点点猩红,咬牙道:“放肆!”
“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了你吗!”
祁骁挑衅似的挑眉一笑,轻飘飘的反问道:“你算计多时,难道就不是为杀了我吗?”
斯琴南怒极反笑,坦率的承认了自己的目的。
“是啊,我就是为了杀你。”
斯琴南本是想祁骁和钟璃一起杀了的。
可眼下钟璃跑了也不要紧。
只要祁骁死了,镇南王府必定群龙无首。
届时
钟璃就算能勉强稳住局面,那也只是勉强。
诺大的京城,无数镇国军,岂是钟璃一个女子能全力掌控的?
只要镇国军乱了,京城的人心乱了。
南疆就可借机出动,在所有人来不及反应的时候,将京城以及镇国军所控区域悉数收入囊中。
似乎是想到了那触手可及的一幕,斯琴南得意一笑。
“镇南王的确聪明,只可惜,你聪明得太晚了一些。”
如今敌我双对,斯琴南有绝对的把握将祁骁弄死在这里。
听出斯琴南话中的志在必得,祁骁嘲讽的呵了一声。
他说:“既然如此,那本王为何还好端端的活着?有本事,你就动手啊。”
三言两语将斯琴南气得满脸铁青,祁骁随意的将手中带血的剑挽了一个剑花,漫不经心地说:“我猜,你肯定想说,是大褚皇族先对不起你,杀了你生父,还逼得你母亲不得不将你藏匿在此,可你怎不想想,若不是你生父大逆不道,企图勾结南疆兵马,兵动大褚边疆,甚至还在你母亲察觉此事的时候,试图下药谋害你母亲,又何至于将自己送上了死路?”
自从知斯琴南的存在后,祁骁就下大力气查了多年的一桩旧案。
别人想查清楚皇家丑事的确是艰难。
可祁骁想查,却是有数不清的人前仆后继的为他提供线索。
历经数朝的老唐国公似乎是察觉到了不对,在两日前亲自修书一封,将自己知道的所有隐情都一一向祁骁说明。
大长公主的夫婿是先皇下令杀的不假。
可却并非一时起意。
原来的大长公主驸马暗中勾结南疆兵马,意图里应外合攻占大褚城池。
大长公主早产也是因察觉此事,与驸马发生争执所导致。
驸马有异心,先皇自然难以容忍。
可驸马暗中谋划一事不宜声张,再加
上那时身怀大长公主与南疆驸马血脉的孩子已然降生,骤然死了个和亲驸马,必然会引起不必要的非议。
为稳妥起见,先皇与心腹大臣商议后,决定先处死那个孩子。
可大长公主爱子心切,难以痛下狠手。
故而在先皇的默许下,耍了一招偷天换日,假称孩子夭折,继而以驸马伤心过度的由头将驸马处死。
此事是大褚皇族的一桩丑闻。
其中牵扯到的机密更是数不胜数。
为隐人耳目,知晓内情的人不会超过一只手。
大长公主为保孩子性命,多年来不惜耗费无数心力,将斯琴南藏在最安全的相国寺中。
只要斯琴南谨记大长公主的嘱咐,好好的在这里安然过日,不说多富贵逼人,起码的性命是绝对能保住的。
可谁能知,斯琴南不知什么时候与南疆旧部联络上了,还自导自演玩了这么一出好戏。
祁骁说得轻飘飘的,落在斯琴南的耳中,却无异于是声声惊雷瞬间炸响。
斯琴南从小耳濡目染的就是大褚皇族害得他家破人亡。
活着的目标也是蛰伏在此,为手刃仇人,铁骑踏入大褚城门为毕生之求。
而祁骁此时的话,无异于是打破了斯琴南多年来的所有念想,想不为人知的残忍真相摆在了他的眼前。
斯琴南手握轮椅扶手,激动的反驳:“你胡说!”
祁骁冷冷一笑。
“你看本王像是有闲心与你胡说的样子吗?”
斯琴南情绪越发激动,靠在他身后的人却适时的低声提醒:“主子,他这是在激怒您,故意拖延时间。”
“您别中计忘了我们的计划。”
斯琴南猩红的眼中闪过一丝清明,阴沉沉的目光落在了祁骁的身上。
祁骁见了,不以为意的耸肩一笑。
“话已至此,你爱信不信。”
祁骁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提
醒斯琴南的人,淡淡地说:“若无大长公主力保,以及先皇的一念仁慈,你早就被亲爹弄死了,这会儿只怕是骨头渣子都碎成了灰,哪儿还轮得到你作妖?”
明明是受了大褚的恩惠才得以存活。
此时却口口声声说是大褚害了他终身。
祁骁实在是难以理解斯琴南的想法,眼中逐渐闪现出压抑的不耐。
他不动声色的往先前信号放出的方向看了一眼。
这个小动作却被时刻盯着他的人尽收眼底。
出声提醒斯琴南的人再度说:“主子,时候已经不早了,再耽搁下去,只怕是要生出变故了。”
镇南王府的兵马机动性素来是举世闻名的。
此次围剿祁骁又早有安排。
距离信号发出已有两刻钟,要不了多久,镇南王府的援兵必然会赶到。
到了那时,斯琴南他们的人数优势就荡然无存了。
斯琴南沉默片刻,赤红的双眼死死地盯着祁骁,一字一顿。
“你说的,我不会相信的。”
祁骁无所谓的冷笑。
“爱信不信,不信拉倒。”
左右他这时候说这话,也不是为了让斯琴南相信自己。
斯琴南对着祁骁残忍冷笑,咬牙道:“无论如何,今日我都要让你丧命于此。”
“动手!”
斯琴南话音落下,周围对祁骁虎视眈眈已久的人瞬间暴动。
斯琴南精心安排的杀手,自然与之前小打小闹的追兵不是一个档次的。
祁骁得心应手的局面瞬间不复存在。
被高手前后围攻,祁骁很快就落入了下风。
斯琴南目睹着这一切狰狞冷笑。
祁骁却拼着被人在后背上砍了一刀,生生在人群中杀出了一条血路,头也不回的朝着林子深处再度蹿去。
斯琴南大喊道:“追!不惜一切代价,全力击杀祁骁!”
追兵轰然而至。
祁骁略显狼狈的身
影很快就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与此同时,祁骁安排的援兵,也终于赶在钟璃力竭之前到了。
领头的洛秦看到钟璃浑身是血,心惊之下喊了一声:“王妃小心!”
钟璃吃力的往地上一滚,堪堪避开了一支极速而来的箭。
洛秦冲上去将钟璃扶起,钟璃却瞬间抓紧了他的胳膊。
“你带了多少人来!”
极度焦急之下,钟璃素来平稳镇定的声调,甚至都在隐隐发抖。
洛秦微微一怔,下意识地说:“潜伏人手不易,跟随属下前来的人手不足一百,随后的人马见着信号赶过来,最快也要在半个时辰后才能赶到。”
钟璃只觉得耳边一片嗡嗡作响,几乎都听不清洛秦说了什么。
洛秦话说完的瞬间,她就嘶声力竭地喊了起来。
“快!林子里!带上全部的人手去林子里救人!”
洛秦震惊:“王妃您……”
钟璃心急的打开了洛秦搀扶自己的手,极怒之下语音都带上了几分尖锐。
“祁骁在林子里!快去救人啊!”
再不去,就来不及了!
一听祁骁被困在林子里,洛秦想也想地说:“全部人听令!朝着火光后的林子出发!”
钟璃受伤不轻。
洛秦本是想让人先带着她回去安置。
钟璃却赶在他开口之前说:“给我一把剑,我跟你们一起去。”
洛秦不忍道:“王妃,您……”
原本还算平静的钟璃瞬间暴怒,赤红着双目大吼道:“你知道什么?!”
“我男人孩子的亲爹被人困在了那片林子里!他是为了我才来的!”
“是我害得他落得如此境地,你凭什么不让我去!”
嘶吼过后钟璃表情变得空白,声音听起来也飘忽极了。
她艰难的站稳,一字一顿。
“我要去找他。”
“我一定要亲自把他找回来。”
“一定……”